難以理解，真的很難以理解，一張照片如此大動干戈。整個晚上我都沒有能夠睡得了，從拉賈巴薩市到班達亞齊，近千公里的路途，雖然是搭載直升機，但還是讓我累得夠嗆。
不過相比之下，無休止的詢問，更是讓我筋疲力盡，這種類似政審的盤問實在是讓人心力交瘁，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話，什麼“這張照片哪裡來的？”、“你們進入房子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的什麼人？”、“有沒有其他人看到過這張照片？”、“拉莫-辛格少校的屍體是否還在？”、“確定了他的身份沒有？”、“俘獲安東尼奧-特里蘭尼斯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麼？”
媽的，老子都解釋得快是不耐煩了，他們還是一遍遍地詢問着，“照片是從拉莫-辛格少校的口袋內發現的。”、“進入房子的時候，沒有別人，除了安東尼奧-特里蘭尼斯之外，所有在房子內的非我軍人員全死了。”、“照片只有我一個人看過，當然還有我們團長和政委，再無第三人了。”、“拉莫-辛格少校的屍體還在，團部將這具死屍暫時保存在拉賈巴薩市警察局的冷庫內了。”、“少校的身份基本上可以確認了，當然，這還得靠情報部門進一步覈實。”、“俘獲安東尼奧-特里蘭尼斯的時候，他什麼也沒說，說了我也沒注意，那個時候，槍林彈雨的，誰還注意啊。”
我真是受夠了那些情報人員和政工幹部們的詢問了，他們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累嗎？我都快被這車軲轆樣翻來覆去的話語的給問得極爲不耐煩了，有什麼嘛，不就一個英國人，一個華裔女人以及安東尼奧-特里蘭尼斯、拉莫-辛格四人的合影嗎？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嗎？我知道這其中有一定的問題，但也不至於這樣嘛，他們難道真是需要這樣一遍又一遍地來詢問嗎？真是的。
我不知道情報部門和政工部門究竟在想着什麼，但是我很討厭他們的這種詢問方式，儘管很是客氣，但是一整天下來，我本來就很累了，可他們居然一點休息時間都不給我，這讓我覺得很是難以忍受，疲倦、睏意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我，我終於明白讀書的時候，大家笑言的“被國安請去喝茶”是什麼意思了。雖然整個晚上，我沒喝一杯茶水，政工幹部們也很客氣，一杯接着一杯的濃咖啡、一支接着一支的香菸，可這樣，我還是覺得難以忍受。
不過最讓我難以理解的倒還不是情報部門和政工幹部們的“小題大做”了，而是政委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我不知道政委這是怎麼了，我甚至不敢去詢問他這是爲什麼？團長也是一言不發，從頭到尾都在抽菸，一根接着一根的，幾乎就沒有斷火。我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但我又不便去詢問，倒是幾個政工幹部一直圍着團長和政委，媽的，這些傢伙還真是閒的。
難道是那個華裔女性？我不敢去想，可是她穿着一身英國海軍的制服呀，一絲陰影從我腦海中拂過，莫非……我沒敢再想下去，就讓這件事封印在我的腦海深處吧。《保密條例》可不是一紙空文，我可不想被軍法從事。
回來的途中，三人相向，誰也不開口，團長、政委和我就那樣呆坐着，誰也不說話，任憑直升機引擎的咆哮充斥撞擊着我們的耳膜。
直升機剛剛着陸，我便垂頭喪氣地跳下來，團長和政委也是莫不吱聲，三個人就跟霜打過的茄子樣，誰也不開口，默不作聲的進了團部。不過還好，團長和政委到底見過大場面，一進團部，就恢復了那種一團指揮員的風采，洗了把臉之後，嶽政委沙啞着嗓子對我說道：“今天這件事，嚴格執行保密紀律，我不多說什麼了，昨晚上，那些情報人員和政工幹部們說得很是清楚了。”我點點頭，敬了個軍禮，轉身離去。
回到連裡，連長、指導員迎了上來，“怎麼了，小范，一晚上去哪裡了？團長、政委也不在，問吳參謀長，他也說不知道。”
我苦笑着搖搖頭，對連長、指導員說道“孫連、陳指，你們饒了我吧，我這都困得半死了。”我雙手作揖，連連求饒。
“算了，知道你小子心底有事兒，礙於某些規則、條例不好說吧。”指導員畢竟是在團裡當過參謀的，他很是瞭解這是爲什麼，於是乾脆打了個哈哈。
“我說老孫，讓小范去睡吧，咱們別難爲他了，這事兒不是他能夠想說就說到。”指導員說道。我真是太感謝指導員了，這個時候能夠放我一馬，我實在是在困了，閉上眼估計倒地就能睡。
和連長、指導員道別，回到排裡，我倒頭就睡，任憑冷班長他們怎麼詢問，我都毫不理睬，只是昏天黑地的癡睡。雖然軍旅生活讓我習慣了幾天不眠不休，但昨天一天的軍事行動外加晚上的那番折騰，我實在是太疲憊了。
隱約之中，我忽然覺得營房靜悄悄地，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我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那是部隊在操練，不對，我隱約聽到有一個陌生的腳步聲。
不對，部隊內的女兵一般不會穿高跟鞋的，這是，我本能的一驚，連忙爬起身來。
“是你？”我看着營房門口的那個身影說道。
“是我？”她淡淡地笑着，向着我走來，迷人的身姿和姣麗的面容卻怎麼讓我也感覺不到她的美麗，甚至我覺得她有些可怕。她是怎麼避開外面那些哨兵進入我們的營房的。
“你是誰？”我回到，回頭瞥了眼我掛在牀頭的攜行裝具，我的那支九毫米手槍正靜靜地掛在那裡。媽的，我低罵了一句。
“不要問我是誰，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就在我回頭的那瞬間，她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臨下樣的看着坐在牀上的我。
“你到底是誰？”我仰頭看着這個本該很是美麗的女子，她滿身揚散着的戾氣讓我很不安。她穿着一身511，從T恤到速幹褲，再到鞋子，唔，很是幹練。不愧是做特殊工作的吧。
“怎麼？你想拿槍嗎？”她輕描淡寫的對我說道，語氣是那麼多不屑，甚至有種根本沒有將我當一回事的那種感覺。我討厭別人這樣輕視我，蔑視我。
我仰頭看着她，唔，的確是一個很是美麗的女子，可惜了。我不動聲色的將手摸向枕頭下，那裡有一把連長送給我的軍刺，一支很古老的三棱軍刺，56式。
“別動，動就打死你！”她淡淡地說道，一支手槍已經指向了我的額頭。
媽的，我心裡一陣顫抖，長這麼大沒被人這麼近地用槍指過腦袋，媽的，我感到頭皮發麻。這個時候，冷班長他們都死到哪裡去了。媽的，就沒有一個人嗎？
“這是在軍營，你幹掉我，你以爲你還能夠活着走出去嗎？”我冷笑着看着她，儘管這個時候，我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是嗎？我能夠進來，自然也會安然的離去。”她不屑地對我說到。
“那讓我死得瞑目一點，你就是那個叫做蔣聆的女人吧！”我覺得必須要解開我心底的那份疑惑，從政委的神色到那張照片，雖然我沒有見過這個和政委有着一番感天動地愛情的女人，但直覺告訴我她就是，否則情報機構和政工幹部不會找我談話，更重要的是，那幾位和我談話的情報人員和政工我一個都不認識，甚至可以這樣說，他們絕不是我們師、我們近衛集團軍的人，他們是誰我不是都知道，但有一位我可以肯定，一直處於在陰影下，我無法看清面容的那位戴眼鏡的男人，就是前任駐日軍司令員鄭仁罡將軍。也正是這樣，我現在纔會開口詢問她。
她沒有回答我，只是將手裡的槍稍稍下垂了點，指向了我的嘴脣。“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你必須得死，這是遊戲規則。”
媽的，什麼狗屎遊戲規則，搞得跟電影大片一樣，操，憑什麼爲了你活着，我就得死。老子還沒娶媳婦，還沒給我範家留個種呢。我很是不滿，難怪搞特工的都是冷血。但現在小命捏在別人手裡，我哪裡還有什麼機會去選擇什麼？媽的，我有些後悔起來，沒事兒去拿那該死的照片幹嘛，我真他媽的手賤，多事兒吧，多得自己小命都快沒了。下輩子老子肯定不多管閒事。
“怎麼了？害怕了？”她冷漠地對我露出一絲笑容。我難以理解的是，這麼美豔的女子，或者說這麼氣質高雅的女子，怎麼會露出這麼冷酷的笑容，那完全就是死神的獰笑樣。
“我怕什麼，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我想起電影內的那些土匪也好，壯士也好，大俠也罷，強盜也行，臨死前都愛這麼說上一句。當然了，我這裡沒有什麼斷頭酒，更沒有送行的鄉親們，也沒有大狼狗，操，這麼劇本化。
“那就好，別記恨我。”她撇嘴淡然而笑，說着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