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營外那些個護國軍都哈哈大笑,“果然跟兔子似的……只怕一會兒就變王八羅!”這話顯然都是受薛超授意的,聽得外面的親軍一個個臉漲的發黑、卻沒法子爆發!
前面一小段路,還有幾個親軍的士兵竄在護國軍軍官的前面,不過一會兒工夫,勁道泄了,就被護國軍軍官很輕易的超了過去,結果第一個來回的時候,那護國軍軍官已經可以站在原地泡壺茶,一幫子親軍纔剛剛跑到,等三圈跑完,20幾個親軍只剩下18個了。
那個護國軍軍官倒是不慌不忙在前面領着隊伍,神情還是那副不屑的模樣!不過領着剩下的18個人到報名桌的時候,說話倒是客氣了幾分,“兔崽子們,怎麼樣,這三個來回有沒有服氣!半個時辰,老子都原地踏步等你們一半時間啦……”
這18個兵東倒西歪的站在一起,嚷嚷着“大人,服氣啦!服氣啦!”
“你們這幫兔崽子,看你這熊樣,才跑了這點路,就變得這幅模樣,那天給法國人追,好像還比今天跑的快嘛!”看到這些士兵的隊列,這護國軍的軍官又是大聲開罵,這些個小兵這會兒早給磨光了銳氣,趕忙重新列隊……
看到這18個兵用心整起來的隊列倒也有模有樣,軍官這才板着臉來回巡視了幾下,大聲的評價道:“馬馬虎虎,這才和農夫有些個差別!”說罷,手一招,立刻有一隊護國軍從後面大車裡面捧出來鮮亮整齊的軍服給這18個士兵一人一套,然後還有每人一支的毛瑟步槍!
而這十八個兵立時就被宣佈升職爲小隊長!他們當中一多半原本在親軍中不過是個小卒子而已,沒想到這回鐵了心竟然搏出位了,立時間對護國軍可謂是死心塌地的歸了心!
這消息自然一下子就傳開了,親軍營了顯然是炸了鍋,這一身軍服穿上去,這步槍一背,那可就跟護國軍一樣啦!聽說這餉都要多幾成……這步槍那可是很多親軍親眼看到過威力,打起法國人來也不含糊啊,聽大將軍說過的,比那法國人的槍都要好!
宋雲澤設計的激將、打磨、再收心的計劃,很顯然這效果是非常不錯的,那些不甘心、不願意在屯田軍混一輩子的士兵立刻都砰砰的心動了,這報名的桌子前立時就排起了長隊,以至於薛超不得不增加人手來幫助測試新兵。
五天後,一支經過考驗和選拔而出的越南護國軍四營成立了,軍隊的指揮官是實授從六品衛千總的突擊隊出身的馬龍,這也是薛超希望馬龍能把這支隊伍儘快帶出來,畢竟這些親軍的底子差了點,但是怎算可都比農夫強吧!
但是軍紀方面要主要的問題,這方面訓練馬龍也是個行家!另外各隊的小隊長、隊長的空缺都安插華人營的軍官,這支越南僕從軍人數上一下子就蓋過了薛超的三營,總計有兵力2647人,此外報名了,但是測試成績沒達標、但是尚可的一批士兵,被編練成四營的後勤隊,這後勤隊也有730多人,至於淘汰的則多如牛毛……。
完成整編後,剩餘的士兵被整頓起來,馬尾海運公司又來招募了一會工人,面對不錯的薪酬,一些士兵也動心了,馬尾海運也從其中招募到青壯勞力近4千人,一部分願意離開順化到外面工作的約1000多名青壯被送往防城縣,剩餘的勞力立刻投入到順化城港口的建設。
順化城臨海的港口屬於那種大型臨海深水港,沿着城市的一側,還有一條大河香江灌入大海,這一方面方便的商業的開展,不過另一方面卻造成了整個城市安全嚴重遭受海上的威脅。
順化的東城門和北城門都安裝有火炮,不過確是那種老掉牙的鑄鐵炮和青銅炮,火力奇差、射程也近的很,上回法國人臨走時,大概是太過匆忙,竟然忘記了拆走這幾門炮拿回去當廢鐵爛銅,秦鎧看到後,立刻下令全部拆走,這玩意放這裡,還不如運回馬尾,鐵炮沒啥大用,這麼重的一坨青銅可是好東西……
陪同視察的丞相宋行暗暗叫苦,這位秦大人還真是物盡其用啊,本來想要從他那裡搞點錢來把順化的產業給恢復一下,看起來這難度可不小!
站在城樓下,秦鎧拿着一張大地圖,指着遠處香江入海口,“宋丞相,這裡按照地圖上要建造4座炮臺,那三千勞力每人每天三十文工錢,兩頓飯,這筆錢由先由馬尾海運公司來出,火炮、炮彈、火藥都由從福州運來,我算了一下,20門重炮、20門速射炮、20門11mm機關炮,加在一起也就差不多70萬兩銀子吧,這筆錢你可要替我兌現!”
宋行聽了也是一臉黑線,這欽差大人還真是精明啊,這造的炮臺還不是替你們護國軍造的嘛,還讓我去籌這個錢,現在順化城挖地三尺也沒那麼些銀子,那就需就派捐吧!這不是70萬兩嘛,反正已經是窮得沒褲衩了,自己手頭也沒銀子運作,他咬咬牙。
“秦大人,我這丞相現在也可是窮的叮噹響啊,要不這次就借足100萬兩,除了造炮臺的70萬,剩下的我拿來投入到這順化重建上!您看如何?”
“沒問題!”秦鎧嘿嘿一笑,現在順化通用的不是咱護國軍銀票嘛,那就繼續用着銀票嘛,反正順化現在運作的整個商業系統,幾乎都是馬尾海運掌控着,可惜自己手頭上缺乏銀莊的人才,要不真就搞一個銀莊,還能賺錢息。
“宋丞相,華商聯盟那邊你反正也有份的,等炮臺造好了,海港這邊我會想辦法進行封鎖的,到時候,除了華商聯盟的船隻外,其他人就很難進來了,這邊我會投產一些產業,到時候你要多扶持一下……”
秦鎧看了眼宋行,見這位還在沒搞清楚狀況,“這事商盟的吳掌櫃會跟你詳細說,一些在順化能生產的產品,會放到這邊來!可以在本地銷售,也可以由船隊轉運出去,此外軍事上的事情,你儘可以問薛超,民政之事那就煩勞宋丞相啦!”
“秦大人,聽你口氣,莫非你這就要離開順化?
秦鎧這事也不用瞞着宋行,這邊越南小朝廷之事,他還需要宋行打理,“還有幾日!我奉聖旨要建這護國軍,三日後,我就要啓程!你給我一道提督宣光、越池、河內、北寧四府兵事的旨意……”
宋行一驚,脫口而出,“大人要對付黃佐炎?”
秦鎧看了眼宋行,淡淡的說道:“黃佐炎……只不過是跳樑小醜爾,宋丞相,你過慮了,若是順化有什麼難以決斷之事,可通過英國公司的電報聯繫我!還有就是,我們商議過的各地的官員調整,你可以逐步推進,反正就那句話,順者昌逆者亡!”
兩天後,秦鎧匆匆離開了順化,這邊軍務都交給薛超,他特別交代,在馬尾海運把預定的大批錨雷送到後,立刻封鎖這外港灣,防止法國人的騷擾和突襲,炮臺加緊督造,順化能不能守住,還是看這些炮臺的發揮才行,火炮這邊務必要加緊訓練,叮囑完之後,501艦爲首的南洋水師艦隊升起的離港的令旗。
秦鎧匆匆離開順化,但是他艦隊的目的地卻不是越北的港口海防城,三天後,艦隊趕回了福州馬尾港,上岸後,他並沒有回船政,而是直接來見丁日昌。
老丁這段時間可謂是生活豐富多彩,除了官場應酬、古書收集的常規娛樂外,沒事還帶着衙役到各處“求是學堂”看看這新學推進的情況、聽聽張簡關於福州這新學的設想,這大半年的新學教育,可謂是成果累累。
雖然目前這新學的花費有些多了,每個月光學生的補貼就需要近五千兩白銀,當然這筆錢現在慣例是馬尾船政來開支的,不過這份政績可是他和張佩綸分攤,對此,他絲毫倒是一點也沒有佔便宜的覺悟,還時常自誇對這新學的關注遠高於花錢辦學的秦鎧。
秦鎧眼巴巴回來了,這位巡撫還真不在衙門,問了幾個熟悉的衙役,才知道老丁今天是受張簡之邀去爲新開的一所初等學堂揭牌。
細問之下才知道,這是一所針對福州城內官宦子弟、貧寒士子的新學,一直來上新學的都是些貧家子弟,這原因很簡單,整個大清朝都是玩的科舉,你這學校的重點在於西學,當然也是兼顧了儒學,不過儒學與八股可還是差的遠了,都這新學出來的學生鐵定是考不來科舉的,想要入仕的讀書人自然不願意學這些。
張簡來了之後,自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些官宦子弟中更容易出人才,這其中的道理不解釋大家也明白,而他致力的新學教育,如果無法吸引這一人羣的話,他總覺得那是有欠缺的,所以他特地寫了一封建議信給丁日昌。
老丁看了後也大爲驚訝,這張簡名聲不顯,沒想到這文章卻是十分的了得,立意、論據、評論都頗有見解,招他詳談後,立刻拍板同意了他的意見。於是一所招收對象爲士子和官宦子弟新學開辦了,丁日昌出面延請了本地的大儒在其中傳授科舉之學,而馬尾的教師擔任西學的教授。
秦鎧趕到學堂時,老丁正在和張簡暢談這福州的教育宏圖,看到秦鎧,他十分意外的問道:“烈風,你怎麼跑回來了?孫復發給你的電報收到了!那也用不着急着回來嘛……”
“大人,你又開下官玩笑了……”秦鎧心底豎了下中指鄙視一番丁鐵雞,如此看到咱穿越人士的人品,不過對於老丁爲自己爭取的位置,他還是十分的感激。
丁日昌很明顯就是在調侃自己,他回來,確實是因爲孫復的電報,電報上說,朝廷關於順化大捷的封賞下來了,秦鎧這次終於升官了,而且是官升三級,直接從四品道員升職到從二品福建布政使司布政使。
看來李中堂大人終於高擡貴手了,這上面沒人,還真是不行啊!老丁和李中堂的官場同盟,顯然是是促使自己升官的主因。
不過這不是他回來的主因,孫覆電報中告知,朝廷年前對“留美幼童公案”有了說法,太后發話了,全數召回未曾完成學業的留美學童,現在已有幾批學童即將到達上海,北洋那邊來詢問馬尾船政是否要人,這會兒秦鎧恨不得直接飛到上海去……
回了巡撫衙門,丁日昌讓人把朝廷的文書拿了出來,秦鎧展開一開,上面有人果然是不一樣啊,滿頁都是表彰之詞,什麼“居功不傲、勤勉治軍”,什麼“孤懸海外、立不世之功勳”,看的秦鎧自己的臉皮發燒……
不過他現在可是從二品的大員啦,在福州地界上,也就張佩綸、丁日昌兩個之下,當然還有個福州將軍,不過這時代的福州將軍隨着八旗軍的廢置也就是個擺設了,而論官階,他已經和老丁一個檔次了,只是職務略低而已,這布政使可是巡撫、總督之下的首席官員。
丁日昌單獨把秦鎧留了下來,向他交代了三件事情,一是,這件事後,他需要向李中堂那邊表示下心意,這是官場上的常例,一定不要隨意,老丁也知道秦鎧不瞭解這大清官場規矩,他建議讓孫復去辦理這事。
其二,此番在越南護國軍之事,維持現狀即可,切不要貪功冒進,你這升官的速度,一旦有錯,朝廷那幫子清流肯定是口誅筆伐,老丁建議他招安黑旗軍後,立刻把黑旗軍的指揮權交給雲南、廣西總兵,這樣可以避免黑旗軍戰敗拖累自己。
對於這一條,秦鎧不以爲然,黑旗軍在越南對法戰爭中其實是屢敗屢戰,當然也是頗有戰果,其實這戰力他也頗爲懷疑,一支由農夫爲主體,黑旗軍老兵爲骨幹的天地會民間武裝,裝備低劣的情況下,和這時代陸軍號稱“歐洲第一”的法國較量,敗了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因爲他們唯一依仗的只是地勢,何況後邊還有越南人、清國邊軍在那邊拖後腿來着……
現在,這越南已經是囊中之物,法國人想來,先問問自己這護國軍是否同意!經過實戰的檢驗,秦鎧對於陸地上與法國人的決戰還是信心十足的!但是秦鎧很明白,這越南之事,戰事勝負是第一位的,但是決定這結果的因素卻在外交。自己那個時空,儘管有鎮南關大捷,但是越南的藩屬國地位最終還是被放棄了。
這其中的原因,後世之人皆言李中堂老朽、賣國,但是究其深層次的實質因素,還是落了那句話——弱國無外交,鎮南關大捷之後,雲南、廣西邊境上可戰之兵不過兩萬餘,而且不少都是從越南敗退回來的清軍,而此時,法國海軍已經封鎖了臺灣海峽,佔領了基隆的煤礦,獲得了動力上的補給基地,陸軍雖然大敗,只不過折損千餘士兵,而整個法國遠征軍人數接近三萬,這局面對比的優劣、這是戰是和,老謀深算的李中堂那會不知輕重。
不過李中堂也有失算之處,這次對法國的妥協,直接導致了大清國虛弱面目的徹底曝光,以往還整天裝作紳士模樣的列強們,自然個個不甘弱後,最先行動的恰恰是在中法戰爭中自稱保持中立、甚至不允許法國軍艦到香港加煤的英吉利,另一藩屬國緬甸迅速落入他英國人的掌控。
秦鎧想到這裡,也不便把這些想法直說,不過丁日昌自然從他的神色和口氣裡知道了他的想法,搖搖頭笑道:“烈風,你必然是另有想法,老夫當年也是豪情萬丈來的,不過還是叮囑你,這第三件事就是一切以穩爲先,求險求勝未必有錯,但還是要處處小心,你官場上根基還是太淺,這朝堂之上,沒有奧援可是毫無勝算的!”
今天丁日昌突然跟秦鎧說的這些話,秦鎧不是白癡,自然明白字字璣珠,都是老丁官場的珍貴經驗,他琢磨了一下,還是沒想明白,老丁讓自己去回報李中堂這次的幫忙,難道是讓自己去搭上北洋的線?這話也不好直接問……
“大人,有你在,我就一直跟您,不就行了,這朝廷裡的事情太複雜了!”
“烈風,老夫都六十好幾的人了,還能幹上幾年!這段時間,雖然心情舒暢,不過這身板卻大不如前了,你在這邊開創的新學,老夫倒是滿意的很,等賦閒養老了,就到學堂裡開課授業,倒也是一件幸事!”老丁感慨了一番,話鋒一轉,“對了,張總督對你頗有好感,你可別忘了!”
這下秦鎧算是聽明白了,老丁原來是讓自己引清流的勢力爲奧援,細想之下,這倒是確實是一個可行的辦法,清流本來就是些鬆散的文人,一項以反“洋務”反“西化”爲主論調,與北洋互唱反調,但是……清流中有見識的確是不少,他們的弱點在於實務上!都是能說會道,但是到具體的事務上,還不如那些被他們罵的狗血噴頭的地方官吏。
張之洞後來在湖北搞的風風火火的洋務運動,雖然成效顯著,但是都是引進的外國落伍技術,而且多有失敗的先例,而張佩綸在馬尾的敗績更是慘不忍睹。
很顯然老丁非常瞭解自己的長處,而這些正是現在清流一派的短處,而李中堂那邊,秦鎧自己很清楚,以自己的資歷,無論如何都擠不進北洋的核心,丁日昌顯然是要自己維持着和北洋的中立……中庸之道啊!秦鎧後世可沒少聽過這詞,但是要真正做好這牆頭草的角色,他撓撓頭,還真是個極度考驗的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