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上稍微出了一點狀況,當然不是定遠號鐵甲艦,而是回國的技術工人們,由於長達一個多月的航行,加上遭遇了一次暴風雨,回國的名工人中,一下子病倒了十幾個,船隊被迫在科倫bo停留了兩天,接受當地教會醫院醫生的治療。
不過這消息還是立刻引起了重視,廣州方面特別指派的一隊南洋醫學院的大夫連夜乘船趕到新加坡(英屬海峽殖民地),準備在這裡對病人進行診治,一面耽誤病情,選擇新加坡那也是最折中的辦法,畢竟兩面距離這邊都差不多路程。
盤算了一下時間,今天也該是船隊達到的時候了,所以,一早劉嵐就趕到了港口,安排好人手、馬車,這次從廣州趕來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醫生,據他自己介紹,名叫齊安,是南洋醫館的大夫,師從醫學院的羅壽院長,原本學的是中醫、兼通西醫。
劉嵐倒是驚訝於對方的年齡,再攀談幾句,這才知道,這位齊醫生還真不簡單,前年還上過越北戰場,戰場上可是救人無數,這一場讓國人揚眉吐氣的戰役,無疑也是他感興趣的,看看船隊未到,兩人倒也有了話題,否則傻坐着也是忒無聊呢。
這齊醫生原本倒是話語不多的,但是說起這越北的戰事,這話匣子就打開了,這越北的戰地上·可不再是以往的刀光劍影,那飛來飛去的,可都是真槍實彈,雖然這時代步槍子彈還是普通的錐形彈·更多的是貫穿殺傷,但是這威力巨大的子彈,造成的傷口遠不如刀劍明顯,卻要十倍的致命。
劉嵐聽了齊安介紹他的經歷,也忍不住恭維道:“齊醫生,你這年齡不大,醫術那可是了得啊·這戰地上活人無數,真可謂是活菩薩啊!”
聽到瀏覽的恭維,齊安卻沒有太多的沾沾自喜的表情,只是搖搖頭,“劉掌櫃,這醫術高明,那可就汗顏了,不瞞你說·這上得戰場的,那可都是我南洋的好男兒,我們南洋軍中都配有軍醫·但戰時,還是有許多的士兵因爲傷病而捐軀,而我們當時卻毫無辦法······”
“難道想你們這樣高明的醫生也沒辦法救治?或許是傷太重了吧!”劉嵐聽到這消息,心情也是十分的沉重,忍不住追問道。
“那是外傷崩壞,咱們老祖宗的中醫還是十分管用,同樣的情況,法國鬼子傷後死於創口炎症的,我聽軍醫從法國俘虜那裡得來的消息,據說只有一成不到能活下來·而我們南洋軍中,能有6成左右活下來!而我們醫學院已經在研究這個問題,聽我老師說,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這些信息,劉嵐以往自然不可能知曉,雖然他對醫學是個門外漢·但是這不妨礙他關心南洋體系的醫學,畢竟誰家不會有人生病嘛,他們劉家是南洋大豪,這家中可養着幾個醫生,甚至還開了一個小小的藥鋪,在當地做些善事。
不過南洋當地的中醫水平有限,這讓他動了心思,“齊醫生,我們劉家有一座醫館,只是南洋之地,好醫生太少了,這邊華人看病,還都是信賴中醫,不知道可否延請像你這樣高明的大夫呢?”
齊安回頭看了看劉嵐,他並不瞭解劉家與南洋體系之間的秘密勾當,他只是接到任務,這邊有急需醫療的高級技術工人,從福州就開始跟着羅壽的他,自然知道“高級技術工”這在南洋體系內意味着什麼,那可是代表着能力和整個體系對個人的認可。
他原本是福州城裡普通人家的子弟,原本讀過si塾,選擇進入醫學院,那也是因爲在福建新學學習時成績和品質都被評爲優等,學校推薦他去的,然而,進入醫學院的第一天,他就被告知一件事情——心無旁騖的做好醫生。
學校管吃、管住,還給一份補貼,足夠讓他的父母生活得到大大的改善,這讓他心存感ji,師從羅壽後,學院中的學習幾乎是緊湊務必的,完全沒有任何可供休息的時間,因爲每個人都被告知,學好醫術、從軍報國。
齊安不是最早一批學成的學生,早一年的學長們都成爲了名副其實的軍醫,而他則是第二批獲准開赴越北志靈要塞的醫生,在哪裡,他完成了從學徒到醫生的歷程,每日緊張的手術、包紮、治療,讓他迅速成長了技術上的中堅。
前線不斷運送下來的士兵,讓他十分從最初的驚訝、緊張,快速轉變爲迅捷的快刀手,而這樣的辛勞,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疲憊,反而從救死扶傷中獲得了最大的滿足,從而更加勤奮的投入到醫學的研究之真正融入了南洋體系後,他才明白進入醫學院當日,羅壽院長說的話,對於像他這樣真正鑽研醫學的人來說,這裡無疑比天堂更舒服,醫學院的圖書館裡,永遠都有一面整整齊齊貼滿各種醫學問題的黑板。
每個學生從入學後就被告之,那面黑板上的所有研究課題都是由高層轉下來的醫學研究課題,當然,這上面能是一些最基本的課題,都是由羅壽和戴維兩個醫學實驗室共同提出來的一些研究方向。
這些課題,任何一個新生都可以領取後,作爲學習之餘研究的方向,一旦取得得到醫學實驗認可的研究成果,那將會在個人的學習成績上增加一個重重的砝碼。
所以,整個醫學院裡,研究氣氛極其濃郁,甚至自發形成了各種研究小組,如果以研究小組的形式產生的成果,雖然不如個人成果難辦有效,但是卻同樣被醫學實驗室認同,並且也能得到非常高的評價·這一點是來自於戴維教授的提議。
而齊安在進入醫學院之後,很快也關注起了這快黑板報,他發現,幾乎每幾天·這些研究課題就被領取一空,不過一段時間後,一些毫無進展的項目又被退了回來,唯一讓他感到疑問的是,難道這些課題都有真正的價值?
這個問題,他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會學長,他被告知·這些未經認證的成果,都是來自高層醫學實驗室研究的結論,並且得到了秦總督的點諏後,才作爲研究課題的,而且在上一年度,已經有三十多名學長取的了成果或者初步成果。
學長是專攻西醫的,還告訴他,一旦領取了課題·就能到進入學院的實驗室學習的機會,這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而西醫講究的則是動手動刀。
之後·他便瘋狂的投入鍘醫學的海洋中,課堂、圖書室、實驗室是他的三維,事實證明,勤奮無疑是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他在兩年的學習中,一共領取了4個課題,其中三個課題取得了一定的進展,而另外一個關於創傷縫合的研究,得到了醫學實驗室的特別嘉獎,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技術改進·但卻是建立在實驗室中無數次動刀的經驗總結。
而他,則因爲在醫學研究上的勤奮,被羅院長收入門下,進入了高層的醫學實驗室,在那邊,他則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這裡進行研究的還是那些久負盛名的醫生,但是協同參與的,卻還包括南洋體系下的工程師、高技術工。
在這裡,他還看到了形形sèsè的手術器械,據說都是按照上面來的圖紙製作出來的,至於來龍去脈,卻沒人能說的清楚,唯一能證實的是,這些器械確實是非常的有效和巧妙-,這一點,對於一個執着於醫學的醫生來說已經足夠了。
而更讓他驚訝的是,在這裡,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據說是通過工業部化工廠生產的實驗藥品,正在進行着測試,這讓他驚訝而又驚喜,然而更讓他驚喜的事情還在後面,很快,他就領到了一份初級醫學研究員的證書,隨同這份證書的,是一份每年500兩白銀和研究成果10%權益的合同,而且他在學院裡也正式獲得了一間前後三進的屋子。
這讓他真正明白,入學之初羅壽教導他們的——心無旁騖做好醫生,而其他的事情,學院都會給予最恰當的安排。當然,並非每個人都能獲得齊安這樣的待遇,但是,只要心無旁騖做醫生的學生,最終都能找到自己在南洋體系中的位置,當然,優勝劣汰的法則也是必須一旁的劉嵐看到這齊醫生似乎對自己的提議並不感興趣,多少還是略有些失望,不過對於能結識這樣醫術高超的杏林高手,他自然是不遺餘力,立刻讓人送上茶點,岔開話題,邊吃邊聊。
都快到中午時分,碼頭才傳來消息,船隊正在進港!
一直來並不怎麼活動齊安立刻跳了起來,帶着醫療小隊直奔碼頭,碼頭上遠遠的就看到有一艘巨大的戰艦正在緩緩靠岸,高高懸掛的龍旗顯示這是一艘清帝國的戰艦,這讓見過南洋水師戰艦的齊方有些意外,因爲這艘戰艦明顯的要比南洋水師的戰艦大的多。
他自然不知道,這是集帝國榮耀於一身、已然是遠東第一戰艦定遠號鐵甲艦,他更關心的是後面一溜商船上的病人。
定遠艦上,負責這次到德國接船劉步蟾正在向手下的軍官佈置入港休息的軍紀,“諸位,應船隊的要求,我們在這裡暫停兩日,各部軍官、士兵一律不得下船,所需食品均由專人下船採辦即可,違紀者重處!”
“是!”軍官們大聲應道,這些軍官多來自於馬尾船政早期的學生,也有部分是北洋武備學堂的學生,此番出國接船,這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表現,得到了德國海軍上將提爾皮茨的讚許。
這艘遠東第一戰艦,讓指揮他的劉步蟾也是意氣風發,首尾兩尊雙聯38mm的重炮,可謂是遠東之罪,而整艘戰艦上,已經創造了無數個遠東軍事上的第一,這讓他一路而來都是興奮異常。
軍官們各自去佈置命令,一旁的另外一名軍官則走到劉步蟾身後·“劉管帶,爲何要在這裡停泊兩日,我們原本就無義務爲這些商船進行護航!”
劉步蟾臉上lu出一絲厭惡的之情,不過一閃即過·這是提督丁大人的老部下、水師協領馬光,現在也在海軍中任職,這.次是代表丁汝昌隨船到德國的,此人雖然不是那種讓人極度討厭的傢伙,但是有一點讓各管帶都異常厭惡他。
這傢伙把陸軍的一套做法照搬到水師,而且對於水師戰術一點都不虛心,只是一味的宣傳強調軍官的特權這次在德國,竟然提出應該在定遠艦上佈設軍官休息的廊房,這是他在英國人那邊學到的皮毛。
好在這個建議被負責戰艦督造的李鳳苞、徐建寅的否決,這會兒肯定又準備挑刺了,不過這傢伙還不好不理他,他側頭笑了笑說道:“這是南洋大臣秦大人電告直隸總督府的,我們北洋與南洋水師都是朝廷肱骨,自然同心協力。”
聽到這解釋馬光倒也無法找到任何問題,他很明白丁汝昌提攜他的原因,這北洋軍中都是來自馬尾船政學堂的軍官,閩系軍官幾乎可以說是掌控了整個北洋水師的實際指揮權,所以他希望培養一些屬於他自己派系的軍官。
不過,從陸軍帶過來的軍官,顯然完全不能適應這完全不同的水師,事實上更重要的一點是軍官的觀念問題,陸軍那種已然腐敗的軍紀和軍官的做派,根本不適應與這支幾乎是白手起家的北洋水師。
此番與馬尾海運的船隊一起返航,劉步蟾自然一路都注意到船隊的情況,很顯然南洋的船隊到德國是爲了購置機器,這位秦總督還真肯把錢花在這方面,而他更爲驚訝的是船隊中的兩艘訓練船,因爲船上船員的訓練,安全是水師的標準練習,對此他還是十分認同,南洋水師脫胎與福建水師,想來是十分缺乏合格的水師士兵。
不過讓他看不懂的卻是那些派往德國工廠的工人,就因爲其中少部分工匠病倒了,竟然要停泊好幾回,不過他也並沒有心思去多研究,這南洋水師,其實最讓人看不懂的並非別人,而正是那個秦總督。
一會兒工夫,有軍官來報告,說是岸上有人送來大批瓜果和食物,這讓他有些意外,讓人去問了之後,來人正是劉家的掌櫃,算是代表南洋系對定遠艦的護航略表心意,劉步蟾略加考慮,就讓人手下了,畢竟這一次算是還了秦鎧一個情,有定遠護送,這天下還真沒有海盜敢來打主意的。
劉步蟾自然不知道,他與馬光之間的小小矛盾,都已經被人秘密彙報出去,而這份情報送到廣州的情報司時,歐陽慶並沒有太過注意,情報司的攤子越鋪越大,這與教官全方位的放權密不可分,他甚至可以秘密從南洋體系的商戶中抽調一定額度的款子,畢竟佈下的眼線中,有不少都是花銀子僱的。
歐陽慶的注意力都在劉嵐送來的情報上,他可比誰都清楚,馬尾海運在整個南洋體系中的重要程度,若廣東是南洋的心臟,那這海運就是遍佈全身的血脈,若是海運遭到損失,這可是最爲重要的事情。
這份情報加以分析後,立刻轉呈到趙烈文手上,而他立刻下達了關注英國人方面消息的命令,這消息自然立刻讓南洋高層緊張起來,當天,趙烈文就召集了何興、吳金貴、陸義錦這些大掌櫃,議題只有一個,如何應對英國人可能的舉動。
英國可能的舉動,目前看來毫無可以借鑑的情報,一番商議後,這件事情上,還是由何興給拿了個主意,馬尾海運的家底,這位是最清楚不過了,現在歸屬到馬尾海運的貨船,在四年間,已經增加到近300條大小船隻,而這其中有兩成多是直接跑泰西航線的。
所以,他提出由德國漢堡的影子公司接手這批船隻名義上的產權,這樣的話,即便是英國人想查,在德國的地盤上,也沒法下手,而貨物的經營,則由漢堡港進行轉手,就可以輕易避過英國人。
這個方案得到了其他掌櫃的支持,不過真正拿主意的秦大總督,此刻卻在長春廳外臨時駐地審問抓到的馬賊妹紙。
十幾個馬賊都被軍官單獨帶到一處詢問,得到的消息則被統一匯聚起來進行比對,尋找其中的矛盾之處,以確認情報的準確xing,結果一番訊問後,看到最終訊問結果的秦鎧也是大跌眼鏡。
這穆家妹子還真是個能耐人啊,非但準備把自己抓做人質,甚至還把他當成了肉票,從自己這邊劫走一批火器,不過最主要的目的,倒也並非是看上了秦鎧這個大蘿蔔,而是這穆清的親弟弟穆江被長春廳的兵馬在哨卡上抓了,而且已經被驗明正身,等着就地正法了。
所以,穆清才迫不及待的要幹上一大票,而秦鎧這一支人馬恰好出現在長春廳外,她聽說這事朝廷的欽差,立刻就留上神了,要是抓了這樣的肉票,那還不得讓長春廳的衙門俯首聽令,就是讓那吉林將軍送銀子來,估計也是簡單得很。
不過,現在穆家妹子自己到成了打狗的肉包子,被一個軍官客氣的引到了一處帳篷,進了帳篷,他立刻看到狗官正站在一張地圖前發呆……果然是不學無術的狗官,沒事就呆在帳篷裡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