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鼎新當時就怒裡,派了親兵到城樓下去叫罵,沒想到城門上立刻伸出來百來支長槍對這這些親兵,頓時嚇的這些人抱頭鼠竄,還有人在城樓上用當地土話大聲喊着什麼……
問了嚮導,這位新任的廣西巡撫才搞明白,敢情城樓上把自己當成土匪處理了!震怒之餘卻也找不出理由發作,只得派個千總按照規矩拿着自己的文書、印信去城樓下叫門,半響城樓上放下來一個吊籃讓那個千總把文書、印信吊上去。
過了足足半個時辰,城門一開,跑出來兩個越南模樣的人,用蹩腳的漢語告訴千總,知府大人有令,說是隻允許軍官進城休息,其他兵勇留在城外駐紮!
這潘鼎新是什麼人,淮軍的老人馬,十大營現在所果僅存的兩位元老啊,雖然心中頗有怒氣,不過卻不發作,點頭允了,帶着幾十個親兵和一百多軍官就進了城。
進城之時,天色已經暗了,鼎字營的軍官們都接到命令,仔細查看清楚這北寧城的越南軍隊,不過細看之下,這些鼎字營的軍官也是暗暗心驚,兩邊的士兵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人數可不少,而且看那陣仗還是訓練有素的,只是穿着十分老土,這可跟之前其他路過的州府的兵馬不一樣。
城裡的衙役帶着這些神氣活現的清國軍官到了城西一座空置的大宅安頓好,一個軍官已經詢問起那衙役,這裡守城的軍官叫什麼名字?是越南那支軍隊?
沒想到這衙役一問三不知,只是說這支軍隊來的時間不長,據說是西面福安來的黑旗軍,具體是要說道這軍官的名字,更是搞不清楚了。
這些情況很快就彙總到潘鼎新那裡,這位淮軍大佬立時就怒了,原來是天地會的餘孽,琢磨了一下,立刻秘密下令,第二天等大軍進了城,立時包圍這些黑旗軍的營地,正好剿滅了,作爲頭功報上朝廷。
命令下達後,軍官們也沒當回事,自己可有着六千人馬呢,對面這駐軍不過幾百,明天進城還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了,進城的百多個人也都是軍官,可沒帶斥候營的人進來,竟然連個派出去探聽下黑旗軍營地都省了。
潘鼎新讓人去酒樓叫來一桌子酒菜,讓人找了幾個越南小妞陪着喝酒找樂子,快活的不亦樂乎。而他手下那幫子軍官見主官再忙,也就各自找事情去了,直接跑去附近的花樓喝起了花酒,這千里出兵跑這旮旯越南的破地方,還不自己找些樂子怎麼活啊!
半夜時分,潘鼎新還摟着個越南小娘熱乎着呢,忽然間遠處被接二連三爆炸聲音驚醒了,多年的軍旅生涯倒也沒荒廢了,他猛的跳了起來,大聲問門外的親兵隊長:“二仔,外面出啥事啦!半夜還鬧騰?”
“大人,好像是城門那邊的動靜!該不會是外面那幫子混小子不高興駐紮在城外,鬧騰起來了吧!我馬上派人去查看!”
親兵這會兒也摸不着頭腦,匆匆派人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探查消息的小兵哭喪着臉跑回來說道:“大人……大人……出大事了,咱們駐紮在城外的營地被人偷襲了!這會兒到處都是大火!”
潘鼎新這會那點酒勁早就給驚醒了,肯定是這幫子黑旗軍乾的,自己還在琢磨着對付這些個天地會餘孽,竟然忘記提防他們了,忙穿戴還帶着親兵直奔北城門,爬上城樓,就看到外面自己手下紮起來的大營到處是火光,士兵亂哄哄的到處亂竄,好些都跑到城樓下面窩着,叫嚷着開城門。
這會讓守城的那些黑旗軍一個人都不見了,潘鼎新已經發覺有些不對勁了,讓親兵下去把城門打開,火把都點起來,收攏這四處的亂軍。
沒想到城樓這裡火光一亮,竟然招來了幾枚炮彈,打在城門口的牆壁上,頓時那些點的火把的士兵趕忙熄了火,一瞬間這城門口再次陷入了黑暗,而城外的亂兵沒了方向,又亂哄哄的開始四處逃竄。
潘鼎新到底是老行伍,立刻命令親兵在城門內舉起火把,遠處的亂兵看到這裡有光,自然就慢慢像這邊聚攏了,然後在城門口把士兵慢慢一個一個收攏進城,又派了親兵騎着馬出去喊話,這軍中炸營可不是小事,等忙乎到天大亮,派了手下幾個副將出去清點兵馬,結果讓他差點氣得吐血。
一夜工夫,六千兵馬竟然跑散了四成,早晨收攏的兵馬只有四千不到,更要命的逃命的士兵把軍械都給搞丟了,營中存放的糧草、輜重、火藥的地方被人一把火燒成了平地……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鼎字軍的士氣一下子降到的冰點。
他氣急敗壞的帶人衝進了北寧府衙門,這知府也誠惶誠恐的跑出來,畢竟宗主國的軍隊在自己的轄區內竟然被人偷襲,他地方上也有有重要責任的,不過這責任自然不能攬上身,立刻把這些罪責推給了前面駐紮在城裡的黑旗軍,而鼎字營的糧草,北寧知府也答應儘快幫忙籌措。
潘鼎新倒是想狠狠地敲詐一筆,不過這邊的知府也不是吃素的,一口咬定,要對清軍進行補償的話,需要報到順化的越南王那邊,這可不是好事,報到越南王那邊,還不就等於報給朝廷,出師未捷就損兵近半,這給朝廷那幫子清流知道了,還有活路嘛……
他惡狠狠的下達了封口令之後,蹲在北寧等着越南人幫忙籌措糧草,順便還在四周收羅亂兵,這幾千亂兵竄入廣寧周圍後,很快就把這邊搞的一團烏煙瘴氣,要吃要喝,自然要就地解決,於是乎各個村子裡都多了一幫子惡食客!
而在北寧府東面的桂武縣,一直軍隊正在匆匆趕往東面的梅河,看他們的穿着都十分奇怪,與其說像是一支軍隊,還不如說更像是一隊農夫,但是從行軍的速度、隊伍的軍容來說,稍微有些分析能力的人都能分辨出這是一直經過訓練軍隊,而非農夫,前面領軍的正是護國軍第一營第三哨的把總陳剛。
旁邊幾個大隊長圍着陳剛嘻嘻哈哈的說笑着,這些都是清一色的華人營軍官,陳剛五天前接令,到北寧府阻擊一支南下的軍隊,當斥候探聽到那支軍隊是從老街過來的清國軍隊時,他心底還有過一絲疑慮,這次的阻擊命令可是教官那邊直接下達的……
不過作爲一個職業軍官,他還是毫不遲疑的繼續按照計劃執行起來,反正這一次他們並非以護國軍的名義駐防,而是以什麼黑旗軍的名義,這其中,他非常肯定教官有着深意,只需要嚴格的執行就是了。
整個計劃都早就把把對方算計的死死的,這些淮軍果然是軍紀渙散!從一開始的調離軍官、到半夜的火炮急襲,這次調集的10門迫擊炮發揮了巨大的威力,甚至都沒有進行正面的衝擊,在第五輪的急射中,他已經敏銳的發現對方炸營的跡象,那些軍隊慌慌張張從營盤的各個地方翻越木頭營寨,然後遁入黑夜之中,
隨後的地面進攻完全是一邊倒的戰鬥,第一批進攻的兩個小隊,只付出了微小的傷亡就突入了軍營,點燃了對方的輜重營,熊熊的大火跟快的促使了對方的崩潰,之後,看到城門口對方的舉動,在進行了幾輪炮擊,清點了人手後,安然撤退!
而今天之所輕鬆擊潰敵軍的關鍵,是第一步的調離對方軍官,秦鎧作出這個作戰計劃的時候,也是充分考慮了鼎字軍的實際情況,這位潘鼎新雖然在淮軍中的是大佬,不過這領兵的能力卻差勁的很,而且現在的淮軍,軍紀散漫,軍官不思練兵,士卒只管飽腹!
而在另一個時空裡,這位鼎字軍的大佬可是出了名的逃跑大王,每戰皆潰,而且是一潰幾百裡,相比另一位淮軍的逃跑達人葉志超,這爲潘鼎新可是相差無幾。跟法國人都沒照面,聽到黑旗軍崩潰的消息,就直接從河內潰敗到鎮南關,法國人進軍後,則直接逃進了廣西內陸。
陳剛撤到志靈要塞附近,立刻重新換上了護國軍的軍服,馬上派人趕到海防,向福州拍發了約定的報告,同時又派人把情況秘密送往順化的薛超。
幾天後,越南使者帶着一封以越南王阮福明名義的國書和一封私信來拜見南洋大臣劉坤,私信上感謝南洋大臣對於越南國的關照,派出了南洋水師巡視越南,擊退了法國人的入侵,但是同時越南使者又對近期發生在北寧一帶的清軍劫掠村鎮的行爲進行了哭訴,並且呈上北寧知府、當地官員的奏章等證物。
劉坤一原本都這藩屬國的事情並不是特別在意,不過這涉及到國家顏面的事情,他自然不願意讓法國人如此囂張,所以在處理上也頗爲強硬。不過他最近也挺忙的,忙的卻不是國戰,而是左大帥送來私信,言及與法國人的越南之戰,猛烈抨擊李中堂大人的觀望態勢,還有就是李中堂與法國公使寶海簽訂的兩國合約。
同爲湘軍系的重臣,兩人自然是在朝中互爲奧援,現在朝堂之上湘軍系的力量已經式微,而原本與湘軍還頗有淵源的淮軍系李中堂卻對湘軍大肆打壓,屬於老帥曾國藩湘軍的軍隊,被陸續併入淮軍成爲了淮軍主力的十大營,結果短短几年,湘軍出身的五大營被裁撤得練番號都沒有了,這讓湘軍系統的官員都膽寒。
今天越南使者帶來的問題讓他有些爲難,畢竟這派駐越南的軍隊都是軍機處直接下達的命令,他也是領軍十餘年的老將了,怎麼會不知道這大清國的邊軍的德行,到了藩屬國還不作威作福一番,這種事情嘛……也就安慰這越南人幾句過過場麼好了!
越南使者又呈送上來一封情報,說是最新從北寧送來的,打開私信,這內容讓他大喜,原來在北寧的亂軍竟然是鼎字營,非常禍害藩屬國百姓,敗壞我大清聲譽,還半夜炸營,把輜重損失殆盡,而且僅僅是因爲遇到小股盜匪……
這越南的盜匪也忒猛了吧,鼎字營那也是淮軍勁旅,此番出師越南,不過這潘鼎新他是知道的,整一無能之輩,這兩年淮軍中的新銳,像聶士成之流早已上位,此番卻派戰力日下的鼎字軍入越南,也可知李中堂求穩求和的心態。不過,現在自己卻要感謝這潘鼎新了,送上來這麼一個大大的把柄……劉坤一嘿嘿一笑。
秦鎧在上海把第二批歸國的留美學童收入囊中後,擇日啓程趕往天津,上海這邊全權交給李東來照應,務必把後面陸續歸國的留美學童全部接到。
所有的學童第二天在呂率的帶領下乘着馬車到軍港參觀了501鐵甲艦,面對這艘龐然大物,任何人都會感悟到人類的渺小,254mm的巨炮口足夠讓人鑽入其中,而重達220公斤的炮彈更人讓這些從未見過如此威武武器的學童歎爲觀止。
船上的水師官兵態度和氣,但是卻讓能讓人感受到他們威武的士氣,詹天佑聽到介紹着船上的部分鋼甲來自於馬尾鍊鋼廠的自行研製,自然是十分感興趣,不過出於保密,他並不知道具體是那些鋼甲,但是縱觀這艘讓人震驚的戰艦,即便是任何一處的設施,都需要極高的工業水準才能完成,這讓所有人都充滿了興奮,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明證,秦布政使說的果然是真的……
隨後,這批學童跟隨馬尾海運的船隻先行返回,21名還在讀小學和中學的,將直接參加初級和高級學校的學習,假以時日,就能很快成爲可用的人才。而詹天佑、唐紹儀、陳金揆這11名就讀過大學的學童,秦鎧親自寫信給徐國方,讓他逐一安排合適的崗位進行帶教,讓他們儘快融入馬尾船政的體系!
雖然這批學童中,僅有詹天佑完成了全部學業,而其他10人都因爲這次的突然召回中斷了學業,但是他們擁有的紮實功底,秦鎧相信很快會顯露出應有的優勢來,在馬尾船政這座準現代工業的大實驗場中發揮巨大的催化作用。
再一次踏上天津衛的土地,秦鎧頗有些感慨,之前每次來都有丁日昌頂在前面,這一次終於要輪到他自己上場了,看起來一切都在掌握中,他也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不過這確確實實還是很有壓力的。
低調入住客棧之後,本想好好考慮下之後的行動,沒想到當天晚上,周馥卻找上門來了,這倒是讓秦鎧有些鬱悶,在這天津衛要瞞過李中堂的耳目,還真是不容易啊,忙把這位中堂大人座下的第一幕僚迎進來。
一見面,周馥已經笑着說道:“秦大人,怎麼悄悄來到天津衛也不知會一聲,老頭子雖然老朽了,行動慢了點,那如論如何也要來迎接的嘛!”
“周大人,豈敢豈敢啊!我也是來拜訪中堂大人的,這一路顛簸略有些不適,所以想休息一日養足精神嘛!請坐請坐!”秦鎧把老頭讓到左手尊位,“周大人,想來是有事找我吧!”
周馥仔細打量了一番秦鎧,忽然問道:“秦大人,你不是奉命去越南招安黑旗軍了嘛,怎麼會又突然跑到天津來了!”
這老狐狸啊,不知道想從我這裡打聽些什麼,秦鎧暗中提高了警惕,“越南之事,我已經安排人正在處理,這招安之時,也需要事先聯繫妥帖嘛,那黑旗軍在越北西面山嶺之地,交通十分不便,所以尚無結果!”
看到秦鎧的表情輕鬆,說話也是語氣平順,周馥也沒察覺什麼異樣,便噢了一聲,“秦大人,你可知中堂大人其實對你頗爲看重,市場在我們面前誇獎你精通兵略,又懂工商,是在是難得的人才……”
“中堂大人謬讚了!”秦鎧哈哈一笑,“我那懂什麼兵略,小勝兩場不過是三軍用命、運氣好一些而已,談不上兵法戰略!”
“秦大人謙虛了!今天我來拜訪你,是中堂大人確實有話要問你!”周馥一收微笑的表情,突然十分鄭重的問道。
“中堂大人有話問我?”秦鎧表情有意外,心中卻明白,這之後的問話纔是今日的關鍵,他已經得到了越北北寧府的消息,廣州那邊越南使者與南洋大臣劉坤一的會談結果也已經瞭解,但是湘軍系和清流一派至今沒聽到動靜,所以他一路慢走,到了天津還想略作調整!看起來還是有事發生了……
“中堂大人想問,若是以你招募的護國軍來協助防守山西、河內等地,是否有把握!大人想要知道確切的信息,能不能守住!”周馥表情嚴肅的問道。
你妹啊,這是什麼問題啊,秦鎧暗暗豎起來中指,法國人控制了河靜山口,沿河而上就是一馬平川的越北河內、山西的平原地帶,當然其中河流和小山丘還是有一些的,但是這河流只會讓船隻衆多的法國佬更有機動力!
自己手頭的兵力,全部算上,不過是護國軍志靈要塞一營周瑞東部2200人、駐紮順化三營薛超部900人、駐紮河檜、防城的二營章奎部隊1200人、還有就是駐紮馬尾的保安團新軍450人,還有僕從軍2300餘,但是根本算不得數的!真正能投入到一線與法國人對抗的,不過是周瑞東的部隊而已!
還要除去防守要塞和石山坳煤鐵基地的部隊,能出動2000人已經頂天了,以兩千對抗可能的法國陸軍三萬……除非自己腦子秀逗了,纔會以爲這是一場能獲勝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