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一個依靠明末華人移民建設起來的南越之地,現在早已是法國人在遠東的樂土,這裡地勢平坦,河道直通大海,無疑是這殖民時代絕佳的港灣。
靠近城市中心的一大片區域,雲集着西貢七成以上的法式豪華建築,所有靠近這裡的街道都有大批的法國士兵和越南僕從警察負責維持治安,只有西方人和西方人的僕從纔有資格被允許進入那一塊區域,而黃皮膚的人種都被禁止隨意接近那片地方。
在這片豪華住宅區西側,緊靠海灣的一處三層豪宅的大廳裡,一個身穿考究絲綢面料西服的六十歲的老者正端着酒杯向晚宴上的客人們祝酒:“法蘭西的榮耀,親愛的孤拔將軍,爲您在非洲的巨大成功乾杯!”
坐在長長的宴會桌旁的衆多歐洲紳士和美女們都起身向老者身邊的那位挺拔嚴肅的老男人舉杯致意。孤拔,法國海軍中將,也是法軍中爲數不多的善於海戰和陸戰的指揮官之一,剛剛完成法國在剛果、吉布提的陸上戰略後,旋即被法國新任總理茹費理親自下令調往越南任交趾支那海軍司令。
孤拔當然不是個倨傲的軍人,否則他也不會在法國軍中享有現在這般的榮耀和地位,他非常熱情的站起身來舉杯致意,大聲的說道:“感謝總督盧眉閣下,讓我們爲法蘭西的榮光!乾杯!”
坐在他身旁的那些海軍軍官立刻大聲的嚎叫起來,“爲法蘭西!乾杯!”
那位老者正是法國交趾支那總督盧眉,作爲在遠東擔任了近30年總督之職的老牌殖民分子,他對於帝國此番突然加強了遠東的軍力自然心知肚明,7年前吞併了交趾支那南部的六省和柬埔寨、老撾的13個獨立地區後,這些土地上的財富迅速被掠奪一空。
現在這些土地除了在糧食生產上可以繼續爲法蘭西共和國提供收益外,財富的匯聚速度已經迅速減慢了。很顯然,要維持龐大共和國的利益,就需要開拓新的財富來源,而貧瘠的非洲,唯一爲法蘭西共和國帶來的只是黑奴交易。
而對於民主國家,這種血腥的財富顯然只能暗中進行,哪些非洲黑人,永遠都像石器時代的生物,完全沒有歷史的積累,而沿海稍顯富饒的地區,法蘭西共和國因爲下手不及那個龐大的約翰牛,只能撈到些湯湯水水的殘次地盤,這顯然不能滿足共和國貴族們的需求,而法國在非洲內陸的殖民,也正是迫於這種無奈的舉動。
“孤拔將軍,您來到西貢都快大半個月了吧,您再這裡又看到了什麼?”在開胃酒之後,晚宴進入了正式階段,盧眉身邊的一位貴婦人輕聲向孤拔問道。
顯然這個問題也正是總督盧眉想了解的,他也停下了刀叉,笑着看着這位法軍中的鷹派將軍。
“尊敬的女士,我聽說這西貢完成建設不過兩百年曆史,不過這裡的富庶和美麗讓我傾倒,而且我在大街上看到的黃皮膚人種遠比非洲黑奴聰明,”孤拔想起什麼事情,一直來嚴肅的軍人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率領海軍陸戰隊佔領新喀里多尼亞的時候,那裡的黑人都居住在泥土圍成的村莊裡,面對我們的槍炮,他們完全像原始人那樣無知無畏,他們的衣服來源於樹林裡的野麻,所以非常稀有,雄性、雌性的黑奴都赤裸着上身,當然當地炎熱的氣候可能也有一定原因!”
孤拔風趣的談吐引起了衆人的鬨笑,尤其是貶低黑奴太高自身的說法……
“但是,在西貢,我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國度,短短兩百年就能積累巨大的財富,這裡有數量龐大的華人、越族人,東方人不缺乏智慧,但是他們的國家在軍事上很落伍,所以我完全同意海軍部長的建議,要迅速、徹底的佔領南亞的所有未插上法國國旗的土地,然後徹底的肢解那個東方的大清國!”
對於這位海軍中將的鼓動性言辭,在座的殖民帝國受益者都報以了熱烈的掌聲,更有熱情的法國女士向對桌的海軍軍官們拋出了飛吻,這時候樂隊也非常配合的奏起了輕音樂,將晚宴的氣氛再次推向了高潮。
秦鎧此時也在請人吃飯,客人卻是他的頂頭上司丁日昌,還有就是作陪的孫復、張簡,不過他可沒興趣去福州府裡的酒樓,但是桌上的菜式倒也是非常的豐富,現在五月天本來剛剛種下的西洋番茄、花菜都擺上了桌子,雞鴨更是不缺,這可是地地道道的農家樂。
丁日昌今天來火炮局那也是不請自到的,這南洋水師可是名屬他管轄的水師,雖然對於巡視南洋,他也是舉雙手贊同的,但是自家水師的實力擺在那裡了,雖然在他也曾想過讓秦鎧對這些木殼船進行一些改進,不過秦鎧完全拒絕了他的要求,道理也很明白,改造這些船隻,有那力氣,寧願去建造一艘新式的鐵殼船,也比改造來的容易。
不過他對於訓練營的進展還是很滿意的,畢竟南洋水師已經擁有了一艘鐵甲艦,而且第二艘仿製501艦的姐妹船他沒事也經常跑去看看,雖然進度不快,但是看得出,哪些工人在技術上已經取得了完美的進步,完全不需要哪些德國船舶工程師進行現場指導,秦鎧也向他彙報過了,最遲明年春天,馬尾船政的第二艘鐵甲艦就可以下水試航了。
不過秦鎧也向老丁建議,暫時不需要公佈這試製鐵甲艦的事情,他找的理由也很簡單,一是,畢竟這玩意萬一沒有研製,到時候馬尾船政可是掉面子的事情,二是這鐵甲艦製作費用昂貴,現在這些可都是咱們馬尾船政自己投的銀子,他強烈要求把船留在南洋水師。
老丁考慮了一下,這倒也未違背南洋北洋水師建軍初期的協議,朝廷播下來的銀子建造的船隻優先供應北洋,畢竟現在從試驗到材料,可都是秦鎧這邊出的銀子,對於自己這個得意愛將的斂財能力。
他也十分的好奇,只看到秦鎧在花銀子,也沒具體看他做啥再賺銀子,不過看到馬尾船政越來越龐大的廠區和機器,他可沒打算去操那份閒心,都六十多的人了,現在這官做的輕鬆得很,整天也就琢磨下如何造福一方和擴大自己的藏。
今天他來,是有兩件事,一就是巡視南洋的事情,二則是想起來秦鎧答應很久的會做衣服的機器,都快幾個月了,也沒看到機器的影子,所以他視察了一番求是學堂後,順便逛到了火炮局,結果看到秦鎧在和一幫子年輕工人倒騰一個方盒子。
結果秦鎧告訴他,那是在研究電磁發射機,看到也到了中午時候了,老丁也毫不客氣的就在這邊混飯吃了,其實他不能算混,這可是這邊掛名的大老闆。看到桌上這些新奇的菜式,老丁又煥發了他的經世濟民的熱情。
“烈風,你這些菜餚是如何倒騰出來的!”
“玻璃暖棚!大人,有那玩意,就算是冬天裡吃西瓜也是正常的很,”秦鎧揮揮手,一會兒工夫,親衛還真捧着一個西瓜上來了。
“玻璃暖棚……”丁老頭皺了皺眉頭,這時代玻璃已經不算稀奇玩意,但是用來做種菜的暖棚,那還是極端奢侈的事情,看來這個不適合他的造福一方計劃,“烈風,我是來問你的,上次答應老夫的做衣服機器呢?”
秦鎧這纔想起來,確實有那麼回事,不過這設計圖扔給徐國方之後,自己也很久沒過問了,“大人,這事我倒是忘記啦,你看我這段時間都挺忙的……”
老頭一吹鬍子,“我是看你挺忙的,和一幫子學生搞那兩個木頭盒子!”
“大人,那可不是木頭盒子,那就電火花電磁發射機!有大打的用處……只是現在還沒研究透!”對於丁老頭的無知,秦鎧抗議了一番,“大人,你今天不光是爲了這裁縫機器來的吧,還有啥事,您就直說了!”
老丁倒是一定不客氣,“這做衣服的機器你儘快幫我弄好,我還指再爲福州的父老鄉親做幾件好事呢!還有件事情,就是這巡視南海的水師嘛!烈風,你說這法國人會不會和我們的兵船交戰啊,這雲南、廣西的邊軍可都進了越南啦,雖然還沒宣戰!”
說實話,這問題秦鎧也沒法判斷,現在這歷史被他弄的有點走樣,越南地面的戰爭顯然已經提前發生了,不過還沒法國人進攻山西的消息,若是越北重鎮山西受到進攻,那就標誌着越南全面開打了。
“大人,這我可怎麼判斷的出來啊,我又不是法國人肚子裡的蛔蟲,”秦鎧打着哈哈,“不過,大人,這法國人可是鐵了心跟我要真打,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這我自然知道,烈風,這水師出去了,我就是有些鬧心,萬一出了簍子,那可就麻煩了!最好是你讓訓練營出去接應下他們。”丁老頭說出了他的真實目的,對於這點,秦鎧也是明白老丁的處境,若是未戰先敗的話,老丁的烏紗帽那可就危險了,而且這樣丟了帽子,那可是十二萬分的鬱悶了,對於那個財迷劉深,老丁可是明白的很,這貨根本靠不住。
秦鎧琢磨了一下,算了算時間,“大人,大後天訓練營才能出行,現在船上的火炮系統正在改造,還要幾天才能完工!”
聽到秦鎧答應馬上出發,老丁沒了心思,樂呵呵的品嚐起了豐盛的午餐,臨走時竟然意猶未盡,唸叨了兩句詞:“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里外慾封侯!”
孫覆在一旁聽了表情頗爲複雜,送丁日昌回府後,又偷偷摸摸跑回來找秦鎧。
“孫兄,你怎麼又來啦?難道是今天的飯菜特別好吃,你還來混一頓晚飯!”秦鎧微微一笑調侃道。
“烈風,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調侃,大人已萌生歸隱之意!”
“不會吧,”這消息把秦鎧給嚇了一跳,老丁那可是好同志啊,有文化懂科技,而且還大膽放權,正是自己這種穿越分子大靠山啊,咱好不容易給製造了保心丸調理好老丁的身體,怎麼這老頭還真就和歷史上一樣準備歸隱啦!
“這些時日,我見大人常來馬尾船政四處看看,還當大人見船政萬事興隆,想是要幹些實事!今天聽大人吟誦那首詩,才明白大人的意思!”
“三千里外覓封侯……”秦鎧砸吧砸吧,這怎麼也都不像是要歸隱啊,“這李中堂的詩詞,可謂十分的豪邁,怎會是大人要辭官呢!”
“烈風……你這學識、能耐那可是一等一的,不過這事實在是太不敏感了,這首詩後後兩句你可記得?”
“出山志在登鰲頂,何日身才入鳳池……”這跟歸隱有聯繫嘛!
“大人當年與李中堂一同出道,現在也是官居極品了,所以不在有出山酬志的想法了,正合他的歸隱想法,而且一再提醒你‘三千里外覓封侯’,那是有意舉薦你接替他的位置,只是你現在這政績太差,而且朝中無人,如何能當得了這封疆大吏!”
這下可是說中了秦鎧的要害,他現在完全是個爬山虎,爬上現在的位置都因爲老丁這棵大樹,都靠着老丁的實力罩着,當然丁日昌罩着他那也是看得中他的能耐,老丁也是算是這時代少有的對技術着迷的高官,照秦鎧的說法,兩人可謂是臭味相投!
“孫兄,這確實是我的軟肋啊!光有這馬尾船政的業績,在朝廷裡可完全還是無足輕重的角色!”秦鎧對自己的弱點十分清楚,別看他現在拼命發展勢力,培養商業同盟,但是他在官場上,卻是浮萍草而已,完全沒有根基。
“軍功!!丁大人已經替你指路了,”孫復忽然壓低了聲音,“烈風,你這人有兩大缺點,你可知道?”
我靠,兩大缺點,這可是讓秦鎧大吃一驚,他可自我感覺良好,現在也混得風生水猛的,“孫兄,當說無妨!”
孫復看了他一眼,“一是你不適合坐官,官場的你死我活,你基本不瞭解,好在你藏在馬尾船政裡隱藏的很深!”
咱那不是不瞭解官場,只是這官場的黑暗和爾虞我詐,老子我現在沒閒工夫去應付啊,何況還有老丁扛着嗎,秦鎧一陣憋屈,不過這倒也是確實他的弱點,所以他始終把自己隱藏在馬尾船政裡面,不斷構築自己的實力,等待着能破繭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