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她眉頭輕皺。
“說是靖王和太子起了衝突, 又違逆了聖上,聖上大怒,偏偏又有朝臣爲靖王求情, 所以聖上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靖王發配回封地反省。”攬翠將自己探聽來的消息, 如實告訴了顧雲初。
顧雲初略微一尋思, 似乎能想到什麼。
表面上, 戚元是不想被違逆, 又見有人爲戚少桓求情,認爲威脅了戚少陽太子的地位,將他發配, 實際上卻是想要戚少桓遠離政治中心。可是爲什麼?既然他中意的兒子是戚少桓,那直接廢掉改立太子不就好了。
“戚少桓的封地是在與華國的交界處吧?”顧雲初忽然冒了這麼一句。
“是的。”綺羅答道。
顧雲初嘆了一口氣, “那婉之便和靖王同行吧, 也好有個照應。”從這裡回華國嘉禹縣路途遙遠, 謝婉之隻身一人上路,她多少是不放心的。
“好……”謝婉之有幾分遲疑。
戚少桓的行程定在了兩日後, 隨行的除了侍從侍衛,押運財物的隊伍,便是謝婉之了,一個顧雲初身邊的人,身着羅緞在那些宮婢中間, 多少是突兀的。
“婉之, 路上小心, ”顧雲初將一個盒子塞到了謝婉之的手裡, 小心叮囑着, “若是回到華國遇到困難,用這個, 也許能有轉機。”她也有自己的信物,也有自己的勢力,縱然不若蘭家或是王家的勢力,也算有幾分本事的。
謝婉之將盒子抱在懷中,紅了眼睛,“鳳陽姐姐,我還會回來的。”
“回來不回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開心。”顧雲初努力擺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阿初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的。”他站在一側,始終不見顧雲初看他。
顧雲初打量了一下戚少桓,又轉頭去找什麼,“弟妹怎麼沒有隨行?”
“父皇要將她留在帝京。”戚少桓答道。
顧雲初若有所思地點頭,也是,戚少桓既是要回封地,總不能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總是要有什麼牽制着的。
這一次,顧雲初親眼看到他離開,送別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他身後那個小小少女。
“最好……”顧雲初低下了頭,“還是不要回來了……”一聲嘆息溢了出來。
“主子?”綺羅聽到這句十分輕的話,看着顧雲初多少有幾分詫異。
顧雲初搖搖頭,只是笑了笑,倒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最後還是轉身離開,此時和恢宏的宮殿背景比起來,那道背影單薄而孤寂。
在戚少桓和謝婉之離開的第七日,帝京忽然接到了消息,靖王的隊伍遭到了襲擊,靖王和太子妃身邊的那名少女下落不明。
顧雲初失手摔碎了一隻杯子,當時她正在和戚少陽一起吃飯,戚少陽看着顧雲初的反應,輕蔑地一笑,“怎麼,心疼了?”
她穩了穩心神,“是你做的?”心疼?不,她只是擔心她的妹妹婉之。
“這個皇宮之內,想讓他死的人,不止是我,”戚少陽冷笑一聲,斜靠在椅子上,輕佻而隨意,“我沒有什麼落井下石的愛好,他已經走得那麼遠了,也許就會老死在那裡了,我又何苦再派人刺殺呢。”
“可是這次遇襲……”顧雲初低頭略微沉吟了一下,“如果有可能,聖上大約會心疼自己的兒子將他再召回吧。”
“所以,”他面上劃過一抹狠厲的意味,“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不是麼?”
“事實上,你傾心相許的那個人一點也不乾淨,不是麼?”顧雲初沒有說話,戚少陽便自顧自地往下說。
“我傾心相許的人……”顧雲初一晃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就算用盡陰謀陽謀,手段不光明不乾淨,只要對我是真心實意從未污染的,不就好了麼?”
万俟暄,你做得到麼。
不知道爲何,她忽然很想他,在這裡不管有什麼事,都能硬扛着,可是一想到他,心中便是止不住的酸澀,他從來捨不得她受一點哪怕是委屈。
我現在人模狗樣的站在這裡,他們都不知道在我任性的時候有多荒唐,只有你雖然看不得我的任性,卻任憑我任性,從未離開。
“那樣的人,不會存在的。”戚少陽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擡頭看着他,眸光漸冷。
“你身處高位,應該明白,這權勢之中的人交往不過就是爲了利益與權力,每一個人都在互相利用,誰又逃脫的了呢。”戚少陽面上帶着微微的諷刺。
顧雲初搖頭,“我相信,總會有一塊地方,是乾淨的。”雖然她自己都不是乾淨的,可是她堅信這一點。
“幼稚。”
“黑暗。”
兩個人便是如此評價對方的。
三天,沒有那兩個人的一點消息,蘭汐也不曾找到線索,顧雲初陷入了一種焦慮狀態中,她不是無所不能,在在乎的人出了事之後,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大年三十,宮內宮外佈置的很是喜慶,可是有些人的心情到底是好不起來的。
顧雲初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從蘭汐的手裡接過情報了,從對万俟暄的描述到關於戚少桓和謝婉之兩人的消息。
“主上,今天邊界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一男一女進城,男的看起來貌美貴氣,女的年紀小但是做得一手好菜,只是兩個人的裝扮都多少像是遭難的樣子。”蘭汐這次帶來的是口信,因爲緊急,沒有誰願意多用一點功夫去形成文字。
顧雲初長嘆一聲,“這樣的組合,多半是他們了,”不管怎麼樣,終於有了他們的消息,她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塊石頭,“派人保護好他們,指導他們去郡都,安置好了再上報朝廷。”
蘭汐應下,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她忽然想起來,好像忘記問蘭汐華國那邊的事情了。自嘲的一笑,不知爲何,竟然放不下,也不想放,難道就是因爲万俟暄從未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而是自己先對不起他而離開的,所以,一點都不想放下麼。
夜裡,宮內湖畔,煙花綻放,一年便這樣到了頭,這是她在東越過的第一個年,也是第一次過年的時候不是在華國。
這一夜,終究是得了一封信,不過不是從華國來的,而是從燕國。
是燕國的消息,顧雲初看着手中的信紙,輕輕搖了搖頭,“燕國年後將派使臣來東越,不知道又是打着什麼主意。”她將信燒掉,心中盤算着什麼。
“主子這是說給自己聽的麼。”綺羅輕嘆一聲,懿嘉長公主和江陽王都不在身邊,顧雲初身邊連個合適的說話的人都沒有,就算是鑽了牛角尖裡怕是都拉不回來了。
“說給自己聽麼?”她推開窗戶,原本今晚的宴席,她裝作身體抱恙,沒有出席,現在湖畔定是熱鬧的很。
她想了想,才又開了口,“你們看,煙花多麼美,可還是隻能綻放一瞬間的光華,”聲音頓了頓,“誰不想得到永存的光華。”想到顧清遠交代給她的第二件事,心裡沉甸甸的。
顧雲初不知道戚少桓和謝婉之兩個人究竟經受了怎樣磨難,可是她卻知道自從知道了戚少桓遇襲,齊靜便嚇得一病不起,她始終尋思着要不要派人去探望她,但是想起來那個女人的心思,覺得還是躲着點比較好。
連續幾天傳來的戚少桓和謝婉之的消息,兩個人的狀態都不算太好,但好在是平安的,蘭汐派去的人不動聲色地爲兩人解決着麻煩。
顧雲初忽然想起來有‘患難與共,日久生情’這麼個說法,戚少桓和謝婉之在一起了十多天,雖然不算日久,但也共患難了,倒是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什麼感情,雖然她不是很贊成戚少桓和謝婉之在一起,可是這也的確是個好選擇。
想着想着,便覺得自己想多了,戚少桓明媒正娶的王妃可還在帝京府邸中躺着呢。
一日復一日,戚少桓和謝婉之安全到達了封地的郡都,他派人將謝婉之送過了國界,之後便是她一個人的旅程了,或者說,她的身邊還跟着一隊侍衛。
等到又過了七日,顧雲初得到了謝婉之已經到了嘉禹縣的消息,卻不是在謝婉之的信中,因爲謝婉之先給戚少桓寫了一封信報平安,第二個想到的纔是顧雲初。
知道了這件事情,一股酸水在她的胃中翻騰,“難道婉之的一顆芳心就這麼被戚少桓拐走了?”她還是擔心的,他會不會接受婉之?
春季萬物復甦的時候,那個曾經名動一時的美人——燕國四公主,悄無聲息的走了。
突然地就好像她的出現一樣。
顧雲初不知道自己心中該是作何想法,明明是因爲她,自己纔沒能和戚少桓在一起,明明她想過要害自己,明明她和這東宮之中的每一位側妃都有勾結,可是她還是惋惜的,至少這個人是真心對戚少桓。
聽聞戚少桓知曉這個消息之後,很是悲慟,至於是真的還是假的,顧雲初也分不清楚。
可是這個人,就算死,也要黑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