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初聽了這話,側頭對上萬俟暄的目光,久久纔開了口,“少卿,我不需要同情。”她知道,她現在是宮裡宮外的笑話,和一人相伴了三年最後竟然被棄。只怕現在人人都不願再娶鳳陽長公主。
“我不是同情你!”万俟暄聽了她的話登時有了幾分暴躁,“我知道你喜歡少桓,可是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比你喜歡戚少桓還要久!三年之前我就說過,等我回來你若是還未嫁人,我就要娶你。顧雲初,我喜歡你,是真心想娶你。”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是緩慢,五指漸漸縮緊。
“疼。”顧雲初只說了一個字,他便頹廢地將雙手拿開了,望着湖面不發一語。
她想了想措辭,“可是我現在不想嫁人,誰都不想嫁。”心裡還有一個人的時候,怎麼能去找別人,不僅是對万俟暄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她只能如此。
“阿初……”他又看到了她那副沒有表情的樣子,那比拒絕了他還要難受,“只要你高興,無論怎麼樣都好,只求你別這副樣子了。”心如死灰的感覺,沒有生氣。
她深吸了一口氣,“少卿,你不用遷就我的,何苦爲了我,變得不像你自己。”万俟暄應該是不會遷就任何人的,三年不見,雖然還是一個人,她卻覺得他有些變了,少了以前的浮躁,這就是成熟。而女子的成熟,則是要受情傷。
“顧、雲、初!”万俟暄一字一頓地念着她的名字,“你聽着,你是我万俟暄的喜歡的女人,你的脾氣,你的驕傲,我全盤接受,我遷就你,沒有理由沒有條件。只要你想做的,我一定會爲你辦到,只要你想要的,我願意用我的一切去換。如果你要喜歡別人,我也成全。我有自信你早晚有一天會眼裡有我心裡有我,如果不是你,別的女人我絕對不會要!”
他用最堅定的語氣說了這麼多,就是爲了做一個承諾。
顧雲初卻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用這種口氣說話纔像你嘛。”她慢悠悠地往前走,上了万俟暄的馬車,宮門已閉,她倒不若先到江陽王府寄宿一宿,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万俟暄頓時哭笑不得,他說了那麼多,便只得了她這一個反應,既是懊惱又有沮喪,也上了馬車,“顧雲初,你敢不敢不岔開話題?”
“不敢。”顧雲初老實答道。
“你……”万俟暄已經無言以對,只得轉了話題,“難道你就不好奇今天的事情麼。”
“有什麼好好奇的,”她喝了一口水,“這種戲碼見多了,究竟有什麼幺蛾子,明天不就知道了麼。”
如果不是考慮到她無處可去,万俟暄多半就想把她丟下馬車了,他扶額,“阿初,你明天想去哪裡玩?”好不容易把她拉出宮散散心,他可沒有說明天就要把她放回去。
顧雲初想了想,尋思着這帝都之中還有哪裡沒有去過,“那就去青樓吧。”她眼皮也不擡一下。
“顧雲初,你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麼?”經過這麼久,他以爲他面對她可以泰然了,結果還是輕而易舉就能被她激發出怒氣,真是可悲。
“是呀,你怎麼知道。”一個人怒氣衝衝,一個人淡然回道,顧雲初將万俟暄的話堵得牢牢的。
“真是敗給你了,”万俟暄苦笑一聲,“你願意去,我就帶着你去。”
顧雲初這才擡了擡眼皮,輕聲道,“我要去傳說中的小倌館。”
“你……”
可是最終,第二天兩個人也未曾去看了那小倌館,只因顧雲初一醒,便被傳喚了,來人正是大理寺的。
顧雲初在馬車中打了一個哈欠,“沒想到事情鬧這麼大了,竟然要大理寺審。”她醒來的並不甘願,是以這哈欠也是一個接着一個的,看着對面的万俟暄,滿是無奈。
“你就不擔心麼,好端端地傳喚你做什麼?”自從大理寺來了人,說要請鳳陽長公主,他這心就沒有踏實過,偏偏顧雲初還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擔心有什麼用,擔心能改了那黑衣刺客已經說出口的供詞麼?”昨天見到那人被刺,她就隱隱有不好的預感,知道自己只怕是沒有趕上一個好時候。
万俟暄想了想,知道顧雲初說的也在理,可是偏偏無法踏實下來。等到了大理寺,万俟暄更是被請到了後面,而顧雲初則是坐在了前面,等待開堂,她故作無所謂地擺弄着手指,尋思要不要像母后一樣整個小蔥管似的長指甲。
大理寺卿本就是大皇姐的駙馬,看到顧雲初坐在一旁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中便是有幾分嘆息,真不知道這都是一個爹生的公主,怎麼一個跟一個的性子都不一樣,正想着,顧雲初便看向了大理寺卿,“姐夫,不知大皇姐可好?”她甜甜一笑。
“她很好。”他淡淡地迴應了三個字。
“如此,便請姐夫早些開堂吧,”她輕輕點了下頭,繼續說道,“姐夫你也好早些回去陪大皇姐,省得被那些男寵們鑽了空子。”大皇姐是獨愛她的駙馬的,可是偏偏有豢養了許多的男寵,美其名曰養眼,大駙馬爲此還陰沉了好一陣的臉。
堂堂大理寺卿想起來了家裡那個不成體統的嬌妻,迫不得已點了點頭,一拍驚堂木,“開堂!”
侍衛將黑衣人提了上來,哪知那刺客見到顧雲初便撲了過來,“長公主,您曾經保證過事成之後就放小的走啊!小的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啊!長公主,求求您放過小的吧!”
顧雲初的嘴角一抽,便聽那大姐夫輕咳一聲道,“鳳陽長公主可知下官請公主來所爲何事?”
“本來不知道,”她動了動腿,踢了踢地上跪着的黑衣人,“不過現在知道了,”她一挑眉,“大理寺卿大人,不會真相信這宵小鼠輩的話吧。”她連稱呼都改了,看着地上的人眉目間滿是厭惡,居然想栽贓她,是誰想這麼做呢?
“可是鳳陽長公主你,和玉貞長公主的駙馬確實有過干戈。”
顧雲初挑眉一笑,“那件事情都過去三年了,我犯不着再爲三年前的事情找楊武的麻煩吧,而且還是刺殺?”
“可是三年前的事情,長公主您還是記得那麼清楚。”她的大姐夫絲毫不留情面。
“誰都知道長公主你睚眥必報,錙銖必較,可是楊武冒犯了您,五十板子就過去了,可不像您的風格。”另一個官員開口道。
她沉默了半響,沒想到這次的事情比想象之中還要麻煩,“如果我真的指使他了,那麼我爲何還要救他,殺人滅口豈不了事?”
“誰知道長公主您是不是擔心有人救他上來,想在湖中捅上他一刀呢?”
一時之間,堂上衆人都感覺到了幾分壓力。
“鳳陽會不會捅那刺客一刀我不知道,可是楊武確實是落水之後才被捅了一刀我卻是知道的。”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顧雲初眸子一亮,救星來了。
“攝政王。”幾位官員看到顧清遠,都格外尊重。
顧清遠衝顧雲初輕輕點了下頭,“我已派人查看了楊武的傷勢,也有和楊武一起的人招了,說他落水之前都未看到刺客拿出兇器,我也未曾在那雅間之中發現血跡。是以,楊武應當是被救他上岸的人捅了一刀。”
顧雲初一怔,早不設局,晚不設局,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我要去遊湖是臨時起意,自江陽王要帶我去遊湖這一個下午,他一直在我身邊,我又哪裡能佈置下這些,還剛巧知道他會落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要下去給他補刀呢?”
明明漏洞百出,可是她又挑不出什麼理來,只怕,是顧雲惜給她下了一個套子。
“玉貞長公主到!”
顧雲初適時地轉頭,便看到了自家三皇姐急匆匆地進來了。
“皇叔攝政王,”玉貞長公主先是行了一個禮,又衝上面道,“這個刺客是我的家臣,是我派去教訓駙馬的,沒有想到駙馬會落水受傷……此事怕是不關七皇妹的事。”
“那他爲何回供出鳳陽長公主?”
“估計……估計他是被收買了……”玉貞長公主踟躕道,也是不敢肯定的樣子,只是那刺客竟然突然咬舌,口中含了鮮血,順着嘴角一點一點的流出來。
顧清遠兩道劍眉擰在一起,滿臉的惱怒。
顧雲初一聲輕笑,“既然刺客是三皇姐安排的,在我渾渾噩噩的時候,又從何而知三皇姐意圖教訓駙馬,並買通了這個所謂的家臣,然後還安排了人去救楊武,順便刺上一刀呢?”她沒有這個時間,更不會有這個心情。
“這件事情壓下吧。”顧清遠忽然開了口,其實到了現在,誰都明白了顧雲初是被陷害的,而且手法還有那麼些小兒科,可是後面不能再追究了,否則不知道要追究出來些什麼事情。
“今天沒有去成,我要回去補覺,明天少卿你一定要帶我去啊。”顧雲初和万俟暄一起從大理寺出來,她不合時宜地打了一個哈欠,說了這麼一句話,本來就擔心她的万俟暄的臉,已經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