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避免不了她最親最珍視的兩個男人的廝殺嗎?
而她卻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殘酷事實的發生,想到這裡,南紫毓難免心情苦悶。
耶律緋自是知她心思,略顯霸道地扯過南紫毓已凍得冰涼的柔荑,握在溫熱的手心中取暖。
“地上花開,是哪個動情,數難盡星星點點;庭中雪飛,有幾多思念,望不穿紛紛揚揚。花不過是花,雪不過是雪,只是人妄自加了感情進去,就改變了其中的意味罷了。”
“我便不喜歡這曇花,一年一開,纔開便敗,縱然妖豔美麗,卻稍縱即逝,悽美何止。”
“再美的景象沒有生命的堅持也毫無意義,如此不顧後果任意妄爲,不過是匹夫之勇,愚人之慮,可悲可嘆,可笑可憐。”
他仔細替南紫毓搓搓冰涼的手,擡頭望着那紫色絕美的妖豔眸子,“毓兒,莫怪我這番話不近人情太過現實,你我並非活在詩畫之中,世間兇險,生命可貴,在我而言你是最特別最寶貴的存在,我永遠不許你妄自菲薄,心生涼意。”
佳人緩緩點頭,任由耶律緋抹去她臉頰冰涼的淚水,輕聲嘆道:“想這世間萬物,除了你可以讓我全心相信之外,又有何物亙古不變,永志不移呢?”
耶律緋不曾想南紫毓這般感慨,曾幾何時,他已是她最爲堅定的信仰和依靠,再大的風浪,都有二人一起同扛,這讓南紫毓有了面對一切困難的勇氣。
一股暖流淌過耶律緋心底,他很幸運,南紫毓心中的那人,是他。
其實很多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敢確定,如果她愛的不是他,他又是否能夠控制自己不去想念,不去抑制爲將她據爲己有而不擇手段的邪惡念頭。
南紫毓神情望了眼他,伸手替耶律緋撣掉身上飛落的雪花道:“回去吧,外面冷得很,你穿得單薄。”
柔柔的飛雪之中,兩抹人影相依緩緩消失在夜色之中,唯留那一地曇花,在白雪紛飛之中低迴婉轉,淺吟低唱……
次日清晨,耶律緋睜開雙眼,身旁牀榻空空如也,不見南紫毓倩影,心中焦急,難道昨晚的事南紫毓仍然耿耿於懷放心不下?遂慌忙起身,外出尋她。
一身藏藍綿袍垂墜的質感襯托出耶律緋威嚴的氣質,雪後初晴,陽光竟出奇地有些溫暖的味道,院落之中的牆角已依稀有些雪水化開,漸漸匯成淡淡小流,向院落之外的低窪處順勢留去。
耶律緋心中已有主意,舉步向後院而去。
不出所料,南紫毓正跪在雪白的地面,小心謹慎地撿起地面一片片已經殘落的曇花花瓣,捧了一懷,殷紅色的綢緞綿袍在雪地裡分外惹眼,長髮還沒來得及梳理,懶散地攤了些在雪地之上。
眉頭微蹙的耶律緋快步上前去,扶起身子羸弱的南紫毓,替他將膝蓋上的碎雪彈去,輕柔嗔怪他:“這袍子弄溼了,冬日裡可是刺骨的冰冷,怎麼就跪到了地上。”
南紫毓只眉開一笑,
明眸皓齒:“這花開得太短,明媚過得太快,我心裡捨不得,想撿了去。”
透薄的脣邊呵出清晨氤氳般的呵氣,原本無暇雪肌因在雪地裡凍久了而生出些紅暈。
耶律緋伸手拍拍南紫毓的小臉,看來氣色不錯,才放下心來,自袖中拿出一根白玉簪子,兀自替南紫毓束起發來:“終究不能不顧身體,清早寒氣逼人,連頭髮都不曾梳理,急到這種地步。”
“我想看曇花剛剛慘敗的景像……”
是的,她想體會一下那種徹底的悲痛欲絕,一年一次,纔開便敗,就如世間種種,似水無痕。
而她最親最珍視的兩個男人會不會有一天也像這曇花一般,只是短暫地盛開,就會一消即逝,永遠地離開她?
“這絕美的花瓣,驕傲得一身生疼,和風雪爭鬥終不肯低頭,卻在如出風暖之後慘敗,想來令人憐憫疼惜,還是收集起來順水而去吧。”
耶律緋淺淺一笑,攜了她緩步向院落腳一娟細流處,南紫毓伸手將花瓣一片片放入小流之中,輕輕道:“緋,謝謝你。”
一旁也蹲身下來的耶律緋只揉揉她額前的碎髮,寵溺地說她傻瓜,同她一起水葬曇花。
花瓣一片片隨流而下,雪水叮咚,罕見的冬日暖陽似的涓涓悄然匯成一泓細流,攜了花瓣奔向遙遠天涯,再覓不到蹤跡。
“世人皆道不清昨夜風雨曇花,卻不知剪不斷今日水葬離愁,人非花,花似人。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都活在自己編織的網裡,殊死掙扎,不敢相信所謂的殘酷,所以懦弱地不敢向前一步。那些以爲美好的人或事,卻在意料之外一夜之間全部從身邊消失……”
南紫毓忽然沒來由地道出這樣一番話,聽在耶律緋耳裡,卻已一切瞭然。
聰明如她,終於還是想明白了南煕瑀的利用小思南的真正意圖,所以,她知道這一次除非拼個你死我活,否則,絕對不可能救出小思南。
一直以來都太過柔弱的她這一次,卻堅定地選擇了堅強面對。
堅強面對她最珍視的兩個男人即將展開一場生死較量的殘酷現實,這場生死較量無論耶律緋是輸是贏,她都鼓勵自己堅強面對。
倘若,他贏,能救出小思南自然是皆大歡喜,倘若,他輸,那麼她也不會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一人苟活下去……
“你放心,我不會從你身邊離開,永遠不會,我也不可能會失敗!因爲我不喜歡曇花,不會像那花一樣曇花一現,我發誓!”
第二天的清晨,一輛馬車顛簸在通往皇城的路上,車內二人,一人一身白狐裘衣,輕柔的絨毛點綴在衣領之上,絕美的面容,稍稍露出些疲憊的神色。
另一人一襲紫袍,威武神威,輕輕攬了白衣男子的腰間,任由她靠在自己肩上。
他原本並不想讓她跟着他一同前往皇城,可是,當他上了馬車,剛剛掀開車簾,卻發現她早已坐在車廂內等候。
原來,她比他早一步
卻偷偷溜上馬車。
他說讓她在上官府內,等他的凱旋的喜訊。
而她卻說她不要留在上官府裡,她要和他一同進退,有什麼苦難她也要和他一同去抗……
她說得真摯,打動了他,他終於還是拗不過她,答應讓她和他一同前往。
紫袍男子看看肩頭的玉容,替她將額間的碎髮捋好,伸手掀開車簾的一角,低沉的嗓音性感惑人:“小心些,車子太顛簸。”
“是。”車伕隨即調整了行進的速度,竭力使車子平穩些。
南紫毓感激地溢出一笑,又向耶律緋懷中挪了挪身子,合上眼睛嗅着他身上所特有的男子淡香,心生安寧。
她迫不及待要去和他一同前往皇城,一是擔心仍在皇宮的小思南安危,二是想出面勸說南煕瑀,畢竟,他是她的弟弟,或許,她的勸告他能聽得進去。
但是最近身子不適,耶律緋又擔心她中了風寒,遂貼心地備了馬車。
他並沒帶多少人馬,一來怕會打草驚蛇,二來人少行事方便。
車子行到皇城內,竟無人把守,馬車行進如入無人之境,耶律緋掀了簾子向外望了望,總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對勁,但道理來說,皇城應該是精銳部隊駐守,重兵把守之地纔對啊!
不過,沒有重兵把守,或許他們的計劃會更加事半功倍!
馬聲長嘶,車子停在路亦殤和其他副將落腳的客棧,他們一起再商量了一下計劃。
讓手下的精銳士兵將上次關城一戰之後俘虜的那些南宛士兵的鎧甲和軍服穿上,喬裝成南宛士兵。
然後,由路亦殤和幾名副將帶領着,趁機混入皇城之中,潛伏在宮門之外。
等到子時,在守宮門的士兵困得漸漸鬆懈,甚至打起小盹的時候,他們就放出迷香,將守宮門的侍衛迷昏,他們取而代之。
自己的手下佔領宮門之後,喬裝的耶律緋、南紫毓、路亦殤三個人潛入皇宮之中。
在路亦殤的掩護之下,他們避過了守衛,躍上屋頂。
耶律緋抱着南紫毓,略施輕功在屋頂上,身輕如燕地行走着,像在平地行走一般自如。
他每跳上一座屋頂,就掀開屋頂上的瓦礫,朝屋子裡查看,可是,他幾乎挨個尋遍了大半個皇宮,就是沒有發現小思南的蹤影。
這樣漫無目地尋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得去會一會南煕瑀才行了,因爲,小思南是他藏起來的,問他要人準沒有錯!
耶律緋攜着南紫毓踏入宮殿,這偌大的皇宮竟然沒有一人守護,耶律緋心中已知不妥,但仍下定決心同南紫毓一闖。
路亦殤亦是隨着二人行進到無極正殿,這裡是南煕瑀平日上朝的地方,現在卻也冷清得不見一人,南紫毓銀鈴般的聲音響起,顫微微的回聲遊蕩開來:“瑜兒!瑜兒,你在哪裡?”
突然間,一個身影在他們的眼前出現,他們擡眼望去,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南煕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