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緋小心地解開南紫毓血跡斑斑的衣物,那件白色的絲質單衣被血跡染得,如同繡上豔紅刺眼的血玫瑰一樣。
牀上的人兒依然昏迷不醒,秀眉微蹙,眼睛緊閉,長而卷的睫毛低垂着。
耶律緋一邊小心翼翼地幫南紫毓清洗着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斑斑血跡的身子,內心不由得自責不已。
都怪他不好,要不是他一時賭氣,將她留在森林裡,自己則一走了之,她就不會遭遇狼羣的襲擊了!
該死,他真該死!怎麼會做出那麼糊塗的事情,害她受傷……
耶律緋幫南紫毓清洗乾淨身上的污血後,從藥箱裡掏出一瓶白色小瓷瓶,倒出紫色的藥粉,均勻地塗抹在的傷口上。
藥粉有些刺激作用,令昏迷中的南紫毓不由自主地皺起了柳眉。
“嗯。”突如其來的劇痛,令昏睡中的南紫毓俊秀的鼻間哼出一聲。
她很想睜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眼皮卻如此沉重。她實在沒有力氣去開口喝止。
耶律緋以爲南紫毓醒了,立刻溫柔地開口解釋道:“這藥的確有一些刺激作用,剛塗抹上去的時候會很痛,但是,你忍一忍,很快就會好的!”
同時,更加小心翼翼地將藥塗抹在她的脖頸上,很輕,很柔!
生怕會弄疼她,他真的好怕,好怕自己會再一次傷害她!
真的好怕她會真的閉上眼睛,兩腳一伸,就這樣離開他而去。
耶律緋一直守在牀邊照顧着,換藥,喂藥都親力親爲,就算再累也不願意讓別人代勞,直至自己累得趴在牀邊,和衣而臥。
昏睡了三天三夜,南紫毓都在頻頻地做噩夢,即使在夢中,也不曾安生。
那些已逝的人們又來糾纏着她、責備着她。她怎樣也不能爲自己辯白,怎樣也不能安撫父王讓他收回懲治的劍。
“毓兒,忘了國恨家仇,忘了殺父之仇嗎?你怎麼可以喜歡上你的仇人!”在夢中,她父皇南魏王舉着劍,用劍尖指着她,怒罵。
“父皇,我……”她想要解釋,可他父皇卻執意不聽,依舊舉起寶劍,刺向她……
慘叫一聲,南紫毓用蔥白般的小手捂着胸口上汨汨而出的鮮血,紫色眸子裡滿是晶瑩的淚水。
這時,連她母后也用一雙噙着嘲諷笑意的雙眸看着她,她不但沒有替她求情,還在一味地責備她:“早知道你是禍害,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
這時,她父皇南魏王也發話了:“既然你執迷不悟,別怪我不講父女情面!”說完,他握緊手中的寶劍,一咬牙,將其又刺入她的心臟深了幾分。
南紫毓晶瑩的淚水如泉水般涌出,她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絲幽怨的神情,直直地望着冷俊面若冰霜的父皇。
“爲什麼要殺我?父皇,我是你的孩子啊!你爲什麼要殺我……”南紫毓抽噎着問:
“住口!你不是我的孩子,朕纔不會有像你這樣忘記國恨家仇,喜歡上殺父仇人的孽女!”
“不,我沒有……父皇你聽我解釋……”
睡得很沉的南紫毓突然發出了這麼一句話,然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含糊斷續的言語。
她似在抱怨,似在仇恨,可又不讓任何人瞭解她的痛苦。
這三天以來一直守在她身邊,照顧她的耶律緋感到有些不對勁,伸手一摸,她的額頭燒得燙手!
“喂,你沒事吧?你醒醒啊!”耶律緋急了,搖晃着南紫毓的身體,他生怕南紫毓會出什麼意外。
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額頭燙得嚇人,臉色難看得讓人擔憂。
耶律緋害怕極了,生怕她真的這樣昏昏沉沉地,一睡不醒。
於是,他急忙用力地按住南紫毓的人中,直至把她的人中按得發紅,南紫毓才憋過一口氣,慢慢地清醒過了。
南紫毓睜開了眼睛,長而卷的睫毛忽地微微忽閃着,環視了一週後,有氣無力地開口問:“這裡是哪裡?……你是……”
南紫毓睜開了朦朦朧朧的眼睛,一張極爲俊美的男子輪廓映入眼簾。
他就是耶律緋!
他一身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的上好冰藍絲綢的衣服不僅有些褶皺,還髒了,看起來似乎穿了有好幾天了。
他頭上的羊脂玉髮簪也沒有見他的黑髮攏好,濃密的長髮,披散下來,雜亂無章地披在肩膀上,顯得十分狼狽。
一張明淨皙的臉龐彷彿瘦削了許多,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黝黑深邃的眼睛下,有一圈濃濃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很長時間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毓兒……你醒了?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你沒有事了嗎?”耶律緋有些擔憂地看着一臉憔悴蒼白的南紫毓,關心地問道。
“走開!我的事不用你管!”南紫毓粗暴的拒絕刺傷了耶律緋的自尊心。
他抽回撫摸在南紫毓額頭上的手,很受傷害,只好用一雙漆黑有些哀怨的眼睛望着她。
南紫毓緩緩地擡起頭,蒼白的雙頰上燃着兩團異樣的紅暈。
她用一種哀怨的腔調說:“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不讓我就這樣死掉?與其讓被你一直誤會下去,讓我揹負着莫須有的罪名,還不如讓我死了,一了百算了!”
啪!一聲,南紫毓立即用力朝耶律緋打了一巴掌!
微紅的眼眸怒瞪着他,身子因怒氣而輕顫。
耶律緋緩緩轉過臉,臉頰清楚地浮現掌印,他卻沒發怒,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沒有錯過她泛紅的眼眶還有她憔悴的神色。
“你在發燒呢,必須好好地休息養病!”耶律緋知道她現在還在發燒,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並沒有和她計較。
“我纔沒有病呢,我好得很!”南紫毓艱難地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
“毓兒,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心疼?哈哈!這簡直是個笑話,你會心疼我,還會不信任我,將我一個人丟在野外嗎?你用非人能承受的殘酷手段那麼對待我!你竟然還說他在乎我?!”
她揮舞着雙手,在房間中嘶聲叫嚷,發泄着心中的怒氣和不滿。
哭泣與大聲的發泄耗盡了她僅存的精力。
南紫毓終於又躺下了,再也起不來。她病得太厲害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耶律緋搖搖頭,又幫她把了脈,確認她沒有性命危險,只是單純的發燒後,他才放心下來,他輕輕地拉起一旁的被褥,幫南紫毓蓋好。
注視了牀上的人兒許久,最後目光定在她的臉上,許久,許久,突然他俯下身子,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暗自嘆息了一聲。
在她牀邊的矮櫃上留下一包退燒藥後,退出了房間……
在他和林太醫的救之下,南紫毓總算清醒了過來,燒也退了,身體一切都無大礙了。
耶律緋爲了讓南紫毓好好休息,打發走了所有的宮女和下人,緩緩來到她面前,坐在牀沿。
他伸出手去撫摸南紫毓蒼白絕美的臉頰,但她卻冷冷地打掉他的手,將頭別過一邊不看他。
耶律緋真的很揪心,同時也恨自己不該傷害了她,他無話可以解釋。
他是真正關心她的人,可她爲什麼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說些不關痛癢的廢話。
“你的身體完全好了嗎?”
“我已經康復了。”南紫毓回答的很冷,連看着他的眼神變了,失去了原先的溫柔和關懷,變得冷冷冰冰,冷得令耶律緋感到刺骨。
對於南紫毓的冷淡口氣,耶律緋搖搖頭,露出一個苦笑:“好了,毓兒。爲什麼我們彼此間的態度不可以溫和一點呢?我們已經認識了兩、三年了,難道還可以裝成陌生人一樣嗎?對我友善些不可以嗎?”
南紫毓低着頭,白嫩的修長玉指玩弄着被褥的一角,薄脣輕呡。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他寧願他狠狠地打她幾個耳光,甚至撲進他懷裡痛哭抱怨他,也不願看到她的置之不理,被漠視。
南紫毓的冷漠再次激起耶律緋的壞脾氣。
他發怒地喊了出來:“你真正是一塊木頭!別怪我這樣說你,你甚至比以前更冰冷。站在我面前的,還是一個有靈魂、有思想的軀體嗎?我懷疑其中是否還存在生命!你說一句話呀!我並沒有叫你閉口不言!”
他的邪魅具有誘惑力的微笑與眼神足以征服每一個人,但獨獨對南紫毓沒有一點辦法。
因此,他理智已經被憤怒衝昏了,不顧一切地吼了出來。
他知道,即使發怒,性格溫和的南紫毓平時也不會有反應。可這一次,令人出乎意料的,她有了反應,而且還很劇烈。
南紫毓擡起了頭,炙熱的眼光盯着他,紫色如水晶般的明眸變得異常地寒冷。
“如果說這僅僅是一個軀殼,那麼,那奪去我生命,奪去我人類感情的人,又是誰呢?是誰讓我落到這個地步?”
她的話使耶律緋嚇了一跳。因爲她眼中射出的恨意是多麼的明顯!
南紫毓脫口而出了這句話之後,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但耶律緋充耳不聞,稍許,定下神來,他一把將南紫毓擁入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