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看着洛夢雙肘支撐在桌面上,雙手托腮的滿臉笑意,聽着她那輕快透着愉悅的聲音,她知道,這麼久了,這可能是乾女兒第一次發自內心的輕鬆。
得了心病的人,即便是靈丹妙藥也是無濟於事的;一旦心病已除,即便身體上有些病痛,那麼離着病痛消除之日也是指日可待了。
洛夢就那麼託着腮,目光中帶着喜悅的盯着陶然的一舉一動。
陶然笑了笑說道,“你怎麼也不去看看春暮?”
“哼,我纔不理會那個白眼狼,一聲不吭的躺在牀上這麼久了,我每日都伺候他,以前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現如今我們找到了能醫治他的人,等他醒了,我定要把這段時間吃得苦受的罪,讓他悉數賠償。”
洛夢說起話來,嬌嗔俏皮。
陶然揹着洛夢,不禁的勾着嘴角的笑意,以前的七夢,不就是剛剛的這般模樣麼?
陶然的心裡在念叨着,老天有眼,讓好人能夠長壽。
洛夢等着那陶瓷壺裡的水開的咕嘟咕嘟的,她便坐不住了。
“陶奶奶,師孃,咱們吃飯不啊?我剛剛熱了一把火。”小七突然出現在東屋裡。
洛夢和陶然剛纔各自都興奮着,所以,兩人竟然都沒有察覺到小七在堂屋的竈臺旁忙碌。
洛夢看到小七那鼻子上和臉頰上的鍋底灰,忍不住的笑了笑,朝着小七招了招手。
小七那雙憨實醇厚的眸光,在洛夢的臉上停留片刻之後,便走到了洛夢的跟前。
洛夢從衣兜裡摸出了帕子,然後一隻手搭在小七的肩膀上,一隻手給小七擦拭臉上和鼻子上的鍋底灰,並且格外溫和的說道,“你瞧瞧,都把自己弄成小花貓了。”
小七就那麼直愣愣的盯着面前那個溫柔的婦人,他突然有那麼一種特別的感覺。
從前,在街上或者鄉下或者飯館裡或者隨便哪裡,看到那些有孃的孩子被娘疼愛,小七便看在眼裡,眼睛裡都是羨慕的眼神,然而,連哥哥都不知道他們的爹孃是誰在哪裡,他就更不知道了,他很想問哥哥這件事,可是他又怕哥哥擔心他。
小七覺得師孃的眼神是那樣的柔和,師孃的手很輕,師孃的笑意很美。
“謝謝師孃。”小七的眼中滿滿的感激和赤誠。
洛夢笑了笑說道,“你是咱們家的人,師孃給你擦擦臉,用不着那麼客氣的。”
說完這句話,洛夢便輕輕的拍了拍小七的肩膀,“師孃還真是餓了,今晚上你燒的什麼飯?”
“八寶粥。陶奶奶說了,師孃身體弱,吃粥的話,好下嚥,也好養身子。”小七的臉上依舊是那淳厚的表情。
“恩,師孃最喜歡八寶粥了,待會兒盛飯的時候,小心別燙到手。”洛夢依舊面帶微笑,繼續叮囑了這番話。
“恩,我給師孃盛飯。”小七說完,轉身便朝着竈臺跑去,他臉上的笑意是喜滋滋的,是很幸福的。
陶然看着小七邁出門檻兒,則端着水碗走到了洛夢身邊,一邊將手裡的水碗放在洛夢面前,一邊低聲柔和的說道,“小七這孩子,看起來不如他哥哥機靈,但是小七那股子純淨是很多孩子沒有的,小七之前在乞丐裡呆了那麼久,竟然沒有沾染半分的壞。”
洛夢聽完,笑呵呵的說道,“沾染了也並不可怕,只要能控制的住,壞毛病也可以改掉的啊。”
陶然不再多說,而是站起身來,朝着竈膛那邊走去,她生怕小七身材太矮小瘦削,再弄翻了碗櫃。
很快,秋實已經將馬兒安頓好,而小七和小六子,在陶然的指點下,已經將桌上擺放滿了飯菜。
“乾孃,我今天特別的高興,真想喝點酒。”洛夢捧着粥碗喝了一口之後,覺得八寶粥的味道,完全不能滿足她現在的心情,所以突然盯着陶然說道。
陶然狠狠地瞪了一下洛夢,然後說道,“你現在身子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咱們雖然給春暮找到了治病的地方和高人,可是這來回的折騰,還是要個好身子骨啊,你瞧瞧你現在,形容枯槁,比成親的那會兒瘦了多少這是?”
秋實卻嘿嘿笑着說道,“嬸子,其實吧,我覺得嫂子說的要求,可以——”
“你個臭小子,要想當攪屎棍子不成?你嫂子——”
秋實看陶然的臉色有點急了,他急忙的笑嘻嘻解釋說道,“嬸子你聽我把話講說完,我意思是,嫂子說的那件事,確實可以辦,但是呢,這酒啊,就便宜了我一個人吧,說實話,來了這麼久了,每次都不見春暮哥有起色,這心裡是越來越死沉沉的,今兒這事,當真是值得慶祝的。”
洛夢原本還以爲秋實是幫腔的,可是聽完秋實的這番話,洛夢急忙說道,“你小子這真的是在佔便宜啊!”
“爲了避免讓秋實這孩子佔便宜,也爲了咱們的銀錢使用寬裕,更爲了給家裡人少點負擔,我決定了,咱們還是以八寶粥代酒吧!”陶然聽到這裡的時候,很快便說了這番話。
小六子聽聞,忍不住的笑着說道,“這天底下,陶奶奶的嘴巴是第一好用。”
小七隻憨憨的笑了笑,他纔不理會那麼多,因爲先前劈柴的緣故,累的不得了,這會兒吃飯了,他只顧着呼呼的喝粥了。
“七夢啊,乾孃想說的一件事,也是當下要緊的。”陶然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和語氣都變得沉重,不過,沉重之後,便是雨過天晴的欣喜。
“乾孃,你說。”洛夢喝了一口粥,盯着陶然說道。
“咱們在這邊的人,知道了春暮有救了,自然是高興不已,但是你婆婆還有你爹你大哥二哥他們,都在家裡擔心呢,所以啊,待會兒吃完了飯,你寫封家書,明天一早,就讓秋實送到驛站去,在信上呢,你就把春暮有救了的這件事,好好的給他們說說。”
陶然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略帶哽咽,眼睛裡也是噙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