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頓馬丁停在半山別墅前,葉忱偏頭望着夜幕下燈火通明的別墅,他並立即沒有下車。他不知道他爲什麼來這裡,剛纔最脆弱那一瞬間,他想到的,只有這裡。
“葉總,要把車開進去嗎?”司機見葉忱不下車,便問道。
葉忱擺了擺手,靜坐了一會兒,他開門下車,吩咐司機,“不用等我出來。”這意思就是要留在這裡過夜了,司機點頭表示明白,等他走進去,他纔開車離去。
葉忱慢慢走進別墅,他還記得上次臨走前,他答應顧惜的話,他說過,他不會再輕易的出現在這裡,但是他又來了。他在庭院裡站定,看到別墅落地窗玻璃前,坐着一個嬌小的女人。她垂首盯着手裡的書,目光專注,偶爾翻一下頁,那模樣寧靜而安詳。
葉忱站在院子裡,沒有再前進一步,他遠遠的看着,不想去打擾她。因爲她一見到他,臉上就會流露出驚惶與敵意,他不想嚇到她,不想在她眼裡,看見窮兇極惡的自己。
葉忱站了一會兒,外面的風越來越大,他感覺到有些冷,拉了拉大衣,轉身離開。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隱約透着蕭瑟與落寞。
等葉忱的身影漸漸走遠,顧惜才偏頭望着窗外,看到葉忱已經離開,她長長的吁了口氣。她早就不指望葉忱會講信用了,她只希望他不要再來打擾她。
葉忱離開半山別墅,沿着公路往山下走去,路燈昏暗,這裡又是高檔住宅區,很難遇到一輛車經過。他走了一半路,手機鈴聲響了,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喂?”
“葉總,剛得到上面的消息,海灣工程的競標,已經內定了厲氏,明天只需要走個過場,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葉忱目光凝住,他沒想到厲御行本事這麼大,居然已經讓上面內定了。海灣工程這個項目,中天必須競標,否則根本沒有資格跟厲氏一較高下。
葉忱這麼久久沒有出聲,那邊等得有些着急了,“葉總……”
葉忱回過神來,他看着遠處天邊暮靄沉沉,他說:“現在報社還沒定稿吧,我需要你去做件事……”
掛了電話,葉忱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這才繼續往前走去。雪夜,呼入的空氣冷冽如冰,呼出的氣體立即凝結成白霧,他步履從容優雅,這一戰,中天一定要一鳴驚人!陣亞長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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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波接走厲家珍,因爲下午的連環車禍,她還心有餘悸。宋清波本來還有公事要處理,都直接推掉,留下照顧她。厲家珍心裡很感動,她說:“宋清波,我沒事了,你去忙正事吧,別爲了我耽誤了工作。”
宋清波莞爾,“公事明天處理,今晚,我留下陪你。”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但是落在厲家珍耳裡,卻多了點別的意思,察覺到自己的心思飄了,厲家珍連忙收回,目光燙得不敢去瞧他。
他們現在在宋清波入住的酒店房間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又剛剛受了驚嚇,成熟男人這番話,倒讓她多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但是看宋清波一本正經的模樣,想來他這番話,應該沒有別的暗示,是她想多了。
宋清波起身,去廚房裡倒了杯熱水遞給她。他來江寧,是爲海灣工程的競標而來。宋衍生雖然已經退休,但是曾經受過他提拔之恩的人,依然想要報答恩情。
聽說宋清波即將與厲氏聯姻,便賣了個人情給宋家。中午到達江寧時,他已經接洽過上面的人,上面的人話裡明裡暗裡,都在暗示,海灣工程的項目,會給厲氏。他將要與厲氏聯姻,厲氏好,宋家也好,所以哪怕是爲了表示自己對這段聯姻的誠意,他也要走這一趟。
剛纔打電話來的是秘書,邀請他出席晚上的聚會,他想到厲家珍,便推脫了,對方表示理解,也沒再煩他。
倒了熱水出來,他遞過去。厲家珍伸手來接,小臉還是雪白的,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冷的,“喝口水,壓壓驚。”
兩人的手觸碰到一起,她手指微涼,觸到他灼熱的手指上,一股麻麻的熱意從指間傳遞過來,厲家珍慌張的縮回手,恰好宋清波的手又鬆了,玻璃杯落空,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水全潑在了厲家珍的腿上,燙得她立即站起來抖。
幸好是冬天,她穿着黑色打底褲,開水浸進打底褲裡,就不太燙了,但是褲子卻溼了,粘在身上溼溼的冷。宋清波連忙抽了紙巾彎腰要給她擦水,但是水倒在她大腿根處,他的動作停滯,覺得很不妥。
厲家珍臉頰漸漸熱了起來,她接過紙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着,一邊擦一邊擡頭衝宋清波笑,“我沒事,水潑在身上就不燙了。”
宋清波尷尬的站在旁邊,看她打底褲的顏色深了一大片,他轉身從行李箱裡拿出自己的褲子,走回到她身邊,遞給她,“去換一下,褲子溼了容易感冒。”
厲家珍接過他的褲子,低低的道了聲謝,拿起褲子去了浴室。脫掉溼透的褲子,她發現連內褲邊緣都被水浸溼了,她的臉頰紅了紅,真是禍不單行啊。
換上他的褲子,男式西褲穿在她身上,又肥又長,她看着落地鏡子裡滑稽的自己,像個小丑一樣。她皺了皺眉頭,這樣怎麼出去?走兩步就會掉的。
過了一會兒,宋清波沒有等到她出去,他過來敲門,“家珍,需要幫忙嗎?”
“……”厲家珍俏臉更紅了,需要幫什麼忙?幫她提褲子麼?算了,只能捏着一邊,出去後拿吹風把打底褲吹乾了再換上。
厲家珍想着,伸手拿起打底褲,往門邊走去。走了幾步,她就踩到過長的西褲,她嚇得連忙去抓東西穩住自己,結果打底褲飛出去,掉在了洗手盆裡,徹底溼透不能穿了。
厲家珍無語凝噎,今天果然是她的災難日,這樣都能把打底褲扔進洗手盆裡,她簡直像向自己豎起大拇指了。
宋清波聽到裡面的驚呼,再也顧不上紳士風度,推門進來,看到厲家珍時,他突然怔住。沒有女人穿過他的褲子,包括蘇晴柔。
此刻厲家珍穿着他的褲子,她身姿嬌小,顯得褲子很大,像是小孩子偷穿了父親的褲子一樣,十分滑稽可笑。想着,他臉上也多了一抹笑。
“不許笑!”厲家珍惱怒地瞪他,她會這樣,還不是拜他所賜。
宋清波忍住笑,保持着良好的紳士風度,但是微揚的脣角,卻怎麼也拉不下來。“你的褲子呢,我去幫你吹乾。”
厲家珍指着洗手盆裡的褲子,尷尬道:“全溼了,只能叫客房服務,讓人拿去烘乾。”
宋清波解開袖釦,將衣袖挽起來,大步走進來,狹窄的衛生間容納兩個人,顯得更加擁擠。厲家珍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鼻間充斥着男人身上清爽好聞的薄荷味道,讓她的心思,也慢慢飄遠了。直到耳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她纔回過神來,見宋清波正站在洗手檯前,搓洗她的打底褲。
心沒來由的漏跳了一拍,她連忙上前,要從他手裡奪過褲子,“那個,我自己洗。”
宋清波手肘輕輕一讓,她撲了個空,欲再搶,宋清波已經轉過頭來,含着溫潤的笑意望着她,視線往下垂,瞟着她捏着褲腰的手,眼裡的笑多了幾分玩味,“你還是捏緊褲腰……嗯,鬆了會掉下去。”
“……”厲家珍臉頰發燙,視線垂下,落在捏着褲腰的手上。空氣裡飄着若有似無的曖昧,她不敢再待下去,索性由着他去了,她退後兩步,背靠着牆,靜靜的打量他。
宋清波長得很好看,俊臉溫潤,眉宇間凝着儒雅,跟他相處,其實很舒心。衛生間裡,突然陷入沉默,厲家珍有些尷尬,便開着玩笑,“你真的會洗衣服嗎?會不會給我洗壞了?”
宋清波輕輕的搓洗着,“洗壞了我賠你一條新的。”
“我纔不要,我就要我舊的,穿着有感情了。”厲家珍故意拿喬,這還是第一個男人給她洗褲子……不,不對,是第二個了。
第一個給她洗褲子的是沈遇樹,20歲以前,她很喜歡黏着他,把除了上課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全用來黏沈遇樹了。那次她來大姨媽,腹痛如絞,聽說哥哥要去沈家,她就非要跟去。
哥哥拿她沒辦法,只好帶上她。她去了沈家,沈遇樹冷着臉,不太待見她,把她趕到臥室裡去看電視,不要她妨礙他們。她又氣又傷心,躲在臥室裡直哭,最後哭得睡着了。
等她醒來,她發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她側漏了,不僅如此,還弄髒了褲子和他的牀單。她一直躲在臥室裡不敢出去,後來沈遇樹來叫她,發現了她的秘密。
他卻什麼也沒說,讓她脫下褲子,他幫她洗。
厲家珍的目光越來越迷離,回首往事,原來他們之間還有那麼多的記憶,無法割捨的記憶。
宋清波從鏡子裡看到厲家珍盯着他的背影在出神,他微眯了眯眼,轉身,走向她,一手撐在她耳側的牆壁上,頭微微下壓,他貼在她耳邊,淡淡警告:“家珍,在我身邊,不要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