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巨響,伴隨着刺耳驚心的剎車聲,整個大地都像被這些聲音撕碎,勞斯萊斯幻影像放慢動作一般。緩慢的從風暴中心撤離。
葉念桐回頭望去。兩車相撞的一瞬間,那抹軍綠色成了她眼裡永遠抹不去的顏色,她瞳孔大睜,看着那抹軍綠色飛蛾撲火般,攔在了火紅色的蘭博基尼前。她張大嘴巴,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來,因爲那一剎間。所有聲音都從她的世界裡抽離,只剩那劇烈的“砰”一聲。
像絢麗的煙花,在漫天的黑幕裡炸開,只剩下餘煙輕嫋。
巨大的衝力下,饒是武裝堅硬的裝甲越野車,也被蘭博基尼撞得四分五裂。葉念桐的瞳孔慢慢變成灰色,她十指掐進了肉裡,聲音輕顫,“徐叔。停車!”
厲御行亦是看見斜刺裡擋在他們車前的越野車,兩車相撞的瞬間,他看到鮮血濺灑在深色車窗玻璃上。他的心揪作一團,勞斯萊斯迅速太快,一時停不下來,他沉聲喝道:“徐叔,停車!”
尖銳的剎車聲再度撕裂安靜的夜空,車子在車道上停了下來。葉念桐倉皇打開變形的車門,踉踉蹌蹌地跨出車門,她站在地上,雙腿在發抖。
她看着遠處兩車撞在一起,劇烈的撞擊導致兩車旁邊盡是車身碎片。她無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全身虛軟,有些脫力。她捂着嘴,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她慢慢朝前面走去,從慢走到快走,然後奔跑。
車禍現場,已經有車輛停下來,有人在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在拍照,閃光燈此起彼伏,
葉念桐跑到越野車旁,越野車的的副駕駛座被蘭博基尼硬生生撞凹進去,車前身毀損嚴重,安全氣囊彈了出來。韓沉滿臉是血的卡在安全氣囊與座椅之間,已經呈半昏迷狀態。估土醫劃。
而季媛媛開的蘭博基尼車前身經過激烈的撞擊,已經看不出原形,車前輪子掉了,她雙眼緊閉,靠在座椅上,鮮血從下巴滴落下來,已經不醒人事。
葉念桐沒心情去管她的死活,如果不是韓沉衝出來攔住她的瘋狂之舉,說不定現在他們已經同歸於盡,這女人實在是太瘋狂了!
葉念桐着急的拉着駕駛座車門,因爲車前身毀損嚴重,車門卡住,她怎麼也拉不開。越是拉不開,她越是着急,拼命拍打車窗,嘶聲喊着:“韓沉,你醒醒,你別睡,求你別睡。”
韓沉昏昏沉沉時,聽到車門外傳來着急的女聲,那聲音對他來說宛如天籟,他強撐着睜開眼睛,轉頭望着窗外。透過紅色的血液,他看到了他的天使,他努力擠出一抹笑,想要讓她安心,奈何實在力不從心。
渾身痛得鑽心,比他任何一次受傷,都來得痛。
葉念桐看見他睜開眼睛,她拼命拉着駕駛座車門,想要將他救出來,“韓沉,你睜開眼睛看着我,別睡,醫生馬上就來,你撐着點,馬上就有人來救你了,嗚嗚嗚,這個車門爲什麼打不開,嗚嗚嗚……”
厲御行安撫好受到驚嚇的慢慢,將慢慢交給徐叔,他快步奔了過來,看到韓沉卡在駕駛位裡,他拉開葉念桐,“讓我來。”
葉念桐被他拉開,看他大力的拉着車門,她眼淚撲簌簌直落,在心裡祈禱,韓沉,你一定不會有事,你撐着點,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厲御行拉開了車門,想要將韓沉從車裡拉下來,才發現他的雙腿卡在駕駛室裡動彈不得。他心神俱顫,不敢隨意移動他,輕輕拍着他的臉,讓他保持清醒,“韓沉,打起精神,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別睡。”
韓沉看着他,張了張嘴,他沒有發出聲音來,厲御行已經看懂了,他在找葉念桐。他側身讓開,看到站在旁邊不停落淚的葉念桐,苦澀道:“桐桐,他在找你。”
葉念桐連忙擠到駕駛座,韓沉看到她,顫抖的伸出手,似乎是想給她拭淚,他張了張嘴,無聲的說了兩個字,“別哭。”
葉念桐急忙握住他的手,她拼命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說:“我不哭,我不哭,你別說話,醫生馬上就來了。”
韓沉喉嚨乾澀,他嚥了咽口水,雙腿傳來的疼痛漫向四肢百骸,一波波暈眩涌了上來,他緊緊握住葉念桐的手,啞聲道:“桐桐,陪我說說話。”
葉念桐拼命點頭,“好,我陪你,我陪你。”
韓沉目光愛憐地看着她,這是第一次她爲他哭泣,他想,就算是死也值得了。韓沉強撐着力氣,伸手輕撫着她臉上晶瑩的淚珠,他輕嘆道:“不要哭,不要落淚,你知道,我最捨不得看你流淚。”
葉念桐伸手抹去眼淚,努力微笑道:“嗯,我不哭,我真的不哭了,你也別睡,等醫生來,好不好?”聲音到最後,還是哽咽了。
韓沉艱難的點了點頭,聲音又輕又緩,“桐桐,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葉念桐搖頭,這兩年他們在一起,他很少跟她說過關於人生夢想的話題,所以她並不知道他的夢想是什麼。
韓沉垂下眸,再擡起來時,目光裡多了一抹迷離,看着她的目光像穿透了時光,他說:“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厲御行站在葉念桐身後,意識到韓沉要說什麼,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卻並未阻止,有些事情,遲早都會來,更何況,這是他欠韓沉的。
下午時,他還能理直氣壯找韓沉單挑,警告他不要再打桐桐的主意,那麼此刻,他已經完全沒有立場了。
是他,將季媛媛逼到瘋狂的邊緣,也是他,差點讓桐桐和慢慢受到傷害,他想要保護好他們母子,卻一再讓他們母子處於危險中。
今晚,如果沒有韓沉的捨身相救,他根本就無法想象後果是什麼。
葉念桐點頭,“記得,我記得。”
韓沉閉上眼睛,一波波暈眩涌上來,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那時候你19歲,扎着馬尾,活潑的身影就那麼闖入我的眼瞼,就那麼一眼,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你。”
葉念桐沒想到韓沉對她的感情開始得那麼早,她記得她在上他的課時,他對她十分冷淡,根本看不出來,他會喜歡她,“那時候的我一定很不可愛,對不對?”
韓沉輕輕搖頭,“不,你很可愛,就是太小,我想等你長大,可是……卻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葉念桐心裡悲愴,那時候她還沒跟厲御行相識,如果韓沉跟她表白,他那麼優秀,她會不會拒絕他?答案她無從得知,“韓沉……”
“桐桐,如果人生再重來一次,你、會不會答應、我的追求?”韓沉眼皮沉重,意識漸漸瘓散。
葉念桐注意到他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已不似先前那樣有力量,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情緒再度處於崩潰的邊緣,她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顧忌到身邊厲御行的感受,她哭着點頭,“答應,我會答應你,韓沉,你別睡,我求你了……”
韓沉睜了睜眼睛,意識已經處於遊離狀態,他聽見自己斷斷續續的說:“桐桐,如果我們有幸在一起,你願意爲我,披一次婚紗嗎?”
葉念桐咬着脣,悲痛與悽惶同時席捲了她,她沉默着,沒有回答,她眼眶酸澀得厲害,心臟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一直都知道,她欠了韓沉太多,她自私的幸福着,卻將他的傷心與難過視若無睹。
韓沉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意識漸漸抽離,昏迷過去。他握住葉念桐的手,緩緩從她的掌心滑落。葉念桐撐大雙眼,驚慌地看着韓沉,他已經失去意識,她嚇得失聲尖叫,再度抓住他的手,拼命點頭,“韓沉,你別睡,只要你醒來,我答應你,我爲你披一次婚紗,你醒來,不要睡,我求你了,嗚嗚嗚……”
厲御行站在旁邊,在葉念桐說那句“我答應你,我爲你披一次婚紗”時,他整個人踉蹌着倒退了一步,就算他明白,葉念桐此刻說的話,是在心神大亂之下說的,或者是爲了激韓沉醒來,他依然難受得無以復加。
他看着她哭得差點昏過去,身後救護車呼嘯而來,他將她攬進懷裡,“桐桐,醫生來了,他不會有事。”
葉念桐哭倒在厲御行懷裡,她捂着眼瞼,“爲什麼會這樣,嗚嗚嗚,爲什麼要這樣?”
厲御行無言以對,他拉着葉念桐站在旁邊,看醫生將韓沉從座椅裡弄出來,他的雙腿卡在車裡,此刻深色的褲子已經被鮮血染得顏色更深,剛將他放到單架上,就已經將單架染紅。
護士問誰陪護傷者去醫院,葉念桐推開厲御行,迅速爬上救護車。
厲御行站在救護車外,看着救護車忽嘯而去,他目光凝重。回頭看着撞毀的兩輛豪車,季媛媛卡在跑車裡,交警正在想辦法將她從跑車裡弄出來,他目光轉冷,俊臉冷得一點溫度都沒有。
須臾,他冷漠的移開視線,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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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叔抱着慢慢站在勞斯萊斯旁,他已經從剛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他沒敢抱慢慢過去,怕車禍現場的慘烈會讓慢慢再度受到驚嚇。
此刻看見厲御行孤身一人走回來,他看着他身後,問道:“大少爺,大少奶奶呢?”
“她不跟我們回去,徐叔,跟交警去處理一下這起事故。”
“是,大少爺。”徐叔應道。
厲御行說完,拉開停在一旁的邁巴赫的車門,從徐叔手裡接過慢慢,彎腰坐了進去。司機是溫嫺平時的專用司機,見厲御行抱着孩子坐進來,他說:“大少爺,你還好吧?”
剛纔老徐打電話給他,讓他開車來接他們,他還以爲車子在半路拋錨,沒想到這麼嚴重。嶄新的勞斯萊斯幻影的車尾被撞得面目全非,好在這車的安全性能極佳,大少爺他們纔沒有受傷。再看那邊的越野車與蘭博基尼,撞得更慘,看起來觸目驚心。
厲御行沒說話,臉色陰沉得嚇人。他懷裡的慢慢感覺到他渾身森冷的氣息,他不安的動了動,夢囈道:“拔拔,我好怕。”
聞言,厲御行的神情變得柔和下來,他低頭看着懷裡的慢慢,將他摟緊了些,溫聲道:“慢慢不怕,爸爸會保護你。”
慢慢往他懷裡靠了靠,再度睡沉過去。
厲御行看着窗外飛逝而去的景物,想着剛纔葉念桐毫不遲疑的奔上救護車的情形,他心裡越來越慌,韓沉,你千萬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厲御行將慢慢送到溫嫺的院子裡,將慢慢交給父母。厲政楷見他的白襯衣上血跡斑斑,他蹙了蹙眉頭,問他怎麼回事?厲御行什麼都沒說,只說讓他們不要擔心,大步朝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