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沒有驚動醫院領導,把車停在縣醫院後門,下車直奔住院部,到了三樓後,看着房間號,找到劉海龍的病房,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一股蘇打水的味道迎面而來。
王思宇擡眼望去,見劉海龍側着身子,雙眼緊閉,正安靜地躺在病牀上,像是已經睡着了,他的左手腕垂在胸前,上面纏着一層紗布,紗布上粘着斑斑血跡。
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正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拿着小刀削蘋果,她聽到開門聲,忙轉身站起,疑惑地道:“是海龍的朋友吧?他已經睡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衝着她點點頭,放輕腳步,緩緩走到病牀邊,壓低聲音道:“沒關係,我看看他就走。”
劉海龍其實沒有睡着,只是在閉目養神,聽到熟悉的聲音後,趕忙一骨碌坐起,神色不安地望着王思宇,吶吶地道:“王縣長,您怎麼來了?”
王思宇拉了把椅子坐下,冷哼了一聲,皺眉道:“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能不過來看看嗎?”
那女人聽了一愣,驚疑不定地打量了王思宇兩眼,忙把手中的蘋果遞過來,殷勤招呼道:“王縣長,吃個蘋果吧。”
王思宇擺了擺手,說了聲謝謝,繼續把責備的目光轉向劉海龍。
劉海龍不敢正視他的眼睛,滿臉羞愧地把頭垂下,沉默半晌,才嘆了口氣,輕聲道:“王縣長,我知道自己錯了,給您添了亂子,莊主任已經嚴肅批評我了,我想好了,明天就打辭職報告。”
王思宇搖了搖頭,拉過他的右手,輕輕拍了拍,微笑道:“海龍,我不是怕你給我惹麻煩,只是覺得你太不成熟了,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非要用那種極端的辦法呢。”
劉海龍的臉上露出一絲悔意,悵然道:“王縣長,我確實太傻了,現在想想,根本不值得。”
王思宇笑了笑,點頭道:“知道錯就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和我仔細講講。”
劉海龍猶豫了一會,就轉頭望向束手而立的女人,低聲道:“三姐,你先回避一下,我和王縣長單獨談談。”
那女人‘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把門輕輕帶上。
劉海龍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道:“王縣長,我和曉珊分手了。”
“就爲這?”王思宇有些失望地瞥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劉海龍拿手捏着腦門,神情沮喪地道:“曉珊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傷人了,我原以爲她是真心和我相處,沒有想到,她一直都在演戲,懷了別人的孩子,卻讓我來認賬,要不是誤打誤撞,發現了這個秘密,險些就會被她矇騙過去。”
王思宇登時愣住了,神色複雜地望着劉海龍,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根菸來,點上後吸了一口,皺眉道:“你確定沒有弄錯?”
劉海龍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憤恨之色,雙手抱着頭道:“不會錯的,她也承認了。”
王思宇皺着眉頭吸了幾口煙,彈了彈菸灰,試探着問道:“海龍,你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嗎?”
劉海龍猶豫了片刻,便再次低下頭,無精打采地道:“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鍾嘉羣的。”
王思宇的臉色立時變得陰沉下來,沉聲追問道:“你確定?”
劉海龍搖了搖頭,拿手捂住臉,有氣無力地道:“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知道,一定是鍾嘉羣乾的!”
王思宇沉吟半晌,皺着眉頭從椅子上站起,焦慮地在病房裡踱着步子,他有些爲難,一個是前任秘書,一個是現任秘書,兩人因爲同一個女人,搞到現在這個樣子,倒有些不好收場了。
徘徊良久,王思宇終於停下腳步,望了劉海龍一眼,意味深長地道:“海龍,沒有證據不好亂講,這件事情你還和其他人提過嗎?”
劉海龍遲疑了下,低聲道:“我上午去過公安局,找過鍾嘉羣的老婆,除了她之外,再沒有和任何人講過。”
王思宇暗自吃驚,輕聲呵斥道:“胡鬧,你找她去做什麼!”
劉海龍忿忿不平地道:“我要向她揭露鍾嘉羣的本來面目,要是沒有他從中作梗,我和曉珊不會搞到現在這種地步。”
王思宇皺着眉頭擺擺手,語重心長地道:“海龍,你和嘉羣之間肯定是有誤會,嘉羣在我面前從來都說你的好話,不然我怎麼會選你來做秘書。”
劉海龍賭氣道:“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王縣長,您太信任他了,鍾嘉羣這人就是個僞君子。”
王思宇見他在氣頭上,也不想和他爭論,就岔過話題,皺着眉頭道:“鍾嘉羣的老婆知道事情後,是怎麼和你講的?”
劉海龍搖頭道:“她不肯相信我的話,還警告我,要敢把事情傳揚出去,她就告我誹謗。”
王思宇把手裡的半截菸頭掐滅,丟到地上,拿腳踩滅,不動聲色地道:“海龍,這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麼辦,是追究到底,還是就此打住?”
劉海龍嘆了口氣,低聲道:“王縣長,您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說的。”
王思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點點頭,走到病牀邊坐下,拉過他的右手,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地道:“海龍,想開點,好女孩有很多,千萬不要再幹這種傻事了,不值得。”
劉海龍茫然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王縣長,我想好了,過些日子就辭職,到外面去轉轉,換個環境發展。”
王思宇沉默了一會,就嘆氣道:“先休養一段時間吧,以後的事情,過了年再說吧。”
劉海龍‘嗯’了一聲,扭過頭去,神色黯然地望着窗外,輕聲道:“王縣長,時間不早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要開一天的會。”
王思宇無聲地笑了笑,拉過他的右手,輕聲寬慰他了一番,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坐進奧迪車,開車轉出縣醫院的大門,在街上開了十幾分鍾,王思宇便把車子停在路邊,摸起手機,給鍾嘉羣打了過去,聲色俱厲地道:“鍾嘉羣,你到底還想不想幹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鍾嘉羣有些發懵,愣了好一會,才摸着手機支吾道:“王縣長,您說的是哪件事啊?”
王思宇沒好氣地道:“你還好意思問我,自己幹了什麼壞事,你心裡有數,別掖着瞞着,趕緊老實交代。”
鍾嘉羣有些心虛地道:“王縣長,您給個提示吧,我真的記不起來了。”
王思宇險些氣樂了,皺着眉頭道:“鍾嘉羣啊鍾嘉羣,看來你乾的壞事還真不少,那我就提醒你一下,馮曉珊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別說你不知道。”
鍾嘉羣如遭雷殛,身子一顫,手機險些掉到地上,他沉默了半晌,才惶恐不安地道:“王縣長,您怎麼會知道的?”
王思宇見他肯認賬,沒有狡辯,心裡的火氣才稍稍壓下來些,冷哼一聲,緩和了下語氣,低聲道:“海龍今天割腕自殺了,還好搶救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鍾嘉羣聽了,知道事情鬧大了,頓時慌了手腳,有些語無倫次地道:“王縣長,這事真不怪我,我也是前天剛知道的,馮曉珊以前沒告訴過我,我們之間一共才發生了三次關係,每次都是她主動的。”
“才三次?你還想要多少次!”
王思宇皺了皺眉,心裡又升起一股無名之火,猛地擡高聲音呵斥道:“她主動,她主動你就配合?你的黨性跑哪裡去了?你的原則跑哪裡去了?我大會小會地講生活作風無小事,黨員幹部要自律,一定不要貪戀女色,你都當成了耳邊風,把問題搞得這麼大,你說該怎麼收場?”
鍾嘉羣被訓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王縣長,您處理我吧,都是我的錯,我辜負了您的信任和培養。”
王思宇餘怒未消,又舉着手機低聲吼道:“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鍾嘉羣這隻兔子怎麼就這樣囂張……啊?”
鍾嘉羣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有些無地自容地道:“王縣長,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您說該怎麼辦吧,我聽您的。”
王思宇嘆了口氣,沉吟半晌,語氣和緩地道:“海龍已經答應我,以後不再提這件事了,馮曉珊那邊怎麼說?你千萬不要留下定時炸彈,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鍾嘉羣躊躇道:“馮曉珊那邊有些麻煩,她不肯打掉孩子,我只能再想辦法勸她。”
王思宇猶豫了一下,試探道:“嫂子沒有得到什麼風聲吧?”
鍾嘉羣搖頭道:“應該還沒有,曉珊答應過我,不去找她的麻煩,海龍那邊,還請您幫我做下工作,他對我誤解太深。”
王思宇點點頭,輕聲道:“知道了,一定要把事情處理好,不能因小失大,嘉羣,你要懂得潔身自好,不要沾染上那些不良習慣。”
鍾嘉羣沒口子地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後,王思宇開車去街邊的小店裡買了夜宵,打包帶到車上,開車返回老西街,進了大院後,在雪白的大燈照射下,發現白燕妮正穿着一身警服,蹲在西廂房的門口,手裡拿着樣東西,在門縫裡上下撥弄。
王思宇愣了愣,沒有想到白燕妮竟然恢復得這樣快,他把車停好後,就打開車門跳下來,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嫂子,你好些了?”
白燕妮羞澀地點了點頭,甜絲絲地道:“王縣長,謝謝你喲,不然我今晚上就要在菜窖裡過夜了。”
王思宇聽她說得有趣,不禁微微一笑,輕聲道:“嫂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燕妮搖了搖手裡的名片,愁眉苦臉地道:“王縣長,我把鑰匙丟在菜窖裡了,剛纔去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老太太睡得太死,我敲了半天的門,她都沒有起來呦,您那裡還有鑰匙嗎?”
“有啊,不過這把鑰匙長腳上了。”
王思宇笑了笑,摸了摸口袋裡的鑰匙,鬆了手,瞄着這扇厚實的木門,作勢要往門上踹。
白燕妮卻趕忙攔住他,低聲道:“別硬來喲,小心震碎上面的玻璃。”
“那就溫柔點吧。”
王思宇要過名片,也學着她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在門縫裡撥弄了半天,就把名片丟在地上,滿臉無奈地道:“算了,先到我那屋湊合一晚吧,明兒再找鑰匙。”
白燕妮有些難爲情地道:“那樣不太好喲,我還是到您的車上湊合一晚上吧。”
王思宇擺手道:“車裡沒法睡人,還是去正房吧,牀位留給你,我睡沙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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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燕妮兀自不肯挪步,站在門邊搖頭道:“那怎麼好喲!”
王思宇不由分說,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白燕妮只好不情不願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