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停靠在岸邊,兩人沿着石階逐級向上,來到江邊的白色護欄前,周媛停下腳步,伸手撫摸着冰冷的欄杆,表情恢復了往昔的淡漠,她沉默了半晌,回頭望了王思宇一眼,淡淡地道:“別再糾纏下去了,我不想把生活搞得一團糟。”
王思宇微微一笑,溫柔地注視着她,搖頭道:“周老師,你知道的,那不可能,不過你儘可以放心,生活只會變得更好,不會變糟的。”
周媛嘆了口氣,目光躲閃着望向遠處,悠然道:“既然還在叫我老師,就要懂得尊重我,而不是想着冒犯我。”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點頭道:“好吧,如果你感覺不適應,那麼……媛媛,這樣總可以了吧?”
周媛秀眉微蹙,表情變得冷峻起來,厲聲質問道:“王思宇,你到底想怎麼樣?”
王思宇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扳過她的香肩,盯着那張香嬌玉嫩的俏臉,語氣堅定地道:“要你做我的女人,就這麼簡單。”
“不可能!”周媛嬌軀一顫,慌忙掙脫開,像頭受驚的小鹿般,向後退了幾步,頓足道:“別這樣,我不喜歡呢。”
王思宇微微皺眉,歉然道:“別慌,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傷害你。”
周媛轉過身子,雙手捧腮,臉上露出彷徨無計的表情,過了許久,心情才又平復過來,聲音冷淡地道:“事實上,你剛纔的舉動,已經傷害我了。”
王思宇嘆了口氣,斜倚在欄杆上,摸出一根菸來點上,皺眉吸了一口,吐着菸圈道:“別再欺騙自己了,既然喜歡和我在一起,又何必選擇逃避?”
“你太自戀了!”周媛嘟着嘴脣,強忍住一絲笑意,儘量以平和的語氣說道。
王思宇微微一笑,張嘴吐了幾個菸圈,戲謔地道:“你現在一定已經臉紅心跳了,否則不會轉過身子,不敢面對我。”
周媛哼了一聲,咬着櫻脣道:“你錯了,我只是覺得有些尷尬,被自己的學生追求,這太荒唐了。”
王思宇擺了擺手,微笑道:“我們之間的關係,絕非普通師生那樣簡單,別再找藉口掩飾了,你心裡有我,雖然只是那個人的影子,但我並不介意。”
周媛輕吁了一口氣,緩緩轉過身子,表情冷淡地道:“你真的變了,變得讓我感到吃驚,就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
王思宇撣了撣菸灰,坦然地面對着她的目光,輕聲道:“因爲我不再青澀了,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把紙鶴掛在她屋檐下的樹上,而是應該爬到樹上,鑽進她的窗戶,勇敢地向她表白。”
周媛的態度明顯軟化下來,躊躇半晌,才拂了拂腮邊的秀髮,嘆息道:“我還是更喜歡當初那個青澀的大男孩,你現在的舉動,嚇到我了。”
王思宇盯着她看了半晌,搖頭道:“你沒有害怕,只是在本能的拒絕。”
周媛的表情變得不大自然了,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蹙着眉頭跺了跺腳,低聲哼道:“胡攪蠻纏,不和你說了!”
話音過後,周媛輕輕甩了下秀髮,邁着輕盈的步子向前走去,穿過一條馬路,轉過街角,很快消失在往來穿梭的人羣中。
“不和你說了!”王思宇捏着鼻子,模仿着她嬌嗔的語氣,擡手打了個響指,扭着屁股,向不遠處的閔江賓館走去。
顯然,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周媛已經有些進退失據,方寸大亂了,或許用不了許久,自己就能攻破美人老師的心理防線,得償所願,想到這裡,王思宇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回到賓館的房間裡,王思宇先衝了個熱水澡,隨後穿上睡衣,躺在沙發上翻着書,十幾分鍾後,樓層服務員敲門走了進來,雙手遞過一張名片,恭敬地道:“王書記,有位劉先生想來拜訪您,正在外面等着。”
王思宇坐了起來,把書丟在茶几上,接過名片,低頭望去,卻見上面寫着閔江重機廠黨委書記、總經理劉恆,他微微皺眉,輕聲道:“空手來的還是帶東西來的?”
服務員趕忙回道:“帶着兩個禮品盒。”
王思宇點頭道:“人可以進來,東西留下,讓他走時帶回去,這個規矩從今天開始就立下來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服務員忙微笑道:“好的,王書記。”
幾分鐘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敲門進來,站在門口,諂媚地笑道:“王書記,您好,我是重機廠的劉恆,特意來拜訪您。”
王思宇微微一笑,起身迎了過去,和藹地道:“劉總啊,久聞大名,進來坐吧。”
劉恆點頭哈腰地走進客廳,站在沙發邊上,束手而立,等王思宇落座後,他纔有些拘謹地坐了下去,欠了欠身,愁眉苦臉地道:“王書記,我是來訴苦的。”
王思宇沏了杯茶,遞了過去,不動聲色地道:“劉總,先喝茶,慢慢說。”
劉恆端着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把杯子放下,望着王思宇,神情沮喪地道:“王書記,監察四室的趙主任帶人找我談話了,我這兩天一直都沒睡好覺,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過來拜訪您,把情況當面講清楚。”
王思宇微微一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沉聲道:“劉總,案子上的事情,還是應該和趙主任談,當然了,要是覺得他們態度不好,辦案不公正,你可以隨時找我投訴。”
劉恆忙搖頭道:“趙主任他們做的很好,都是據實調查,沒有野蠻辦案,只是我心裡委屈啊,王書記,您剛到閔江,可能還不太瞭解情況,重機廠是個爛攤子,前幾任領導都倒下去了,我哪裡還敢貪污受賄,那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躲在暗處中傷我。”
王思宇見他情緒激動起來,忙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道:“劉總,你先不要激動,案子還處於調查階段,紀委會據實調查的,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既然你覺得自己是清白的,那更應該查查,要是查出一個廉政模範出來,我親自給你發證書,那多光彩啊。”
劉恆苦笑了起來,摸出餐巾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訕訕地道:“王書記,話雖然這樣說,可這樣調查下去,搞得廠裡沸沸揚揚的,不利於我展開工作啊,重機廠可是市裡的維穩重點單位,一旦出了亂子,很容易影響大局啊。”
王思宇皺了皺眉,怫然不悅地道:“劉總,你是黨員,應該清楚,既然紀委收到舉報材料,就一定要查下去,只要你是清白的,就不怕查,而你如果真的犯了錯誤,就應該早點交代,爭取主動,不應該拿工廠的事情來搪塞,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別混爲一談。”
劉恆嘆了口氣,哭喪着臉道:“王書記,重機廠矛盾重重,他們有人想搞我,這才搞的黑材料,做企業很艱難的,經常要四處打點,您要是真查下去,有些事情,我確實沒法說清楚,只能自己扛下來。”
王思宇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水,淡淡地道:“劉總,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清白,就不要怕查,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據實和調查人員講,我們會依法辦案,但你要是隱瞞真相,替別人背黑鍋,那就不值得了。”
劉恆沉默下來,盯着自己的皮鞋怔怔發呆,過了半晌,才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決心,擡起頭來,理直氣壯地道:“王書記,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想到,您這位紀委書記剛剛到任,就將第一把火燒到了重機廠,算我自認倒黴,這個官我不做了,大不了再吃幾年牢飯,可我不能出賣朋友,那樣才真是自絕後路。”
王思宇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語氣嚴厲地道:“劉總,你一定要想清楚,案子既然辦了,紀委就一定會辦得清清楚楚,無論你的問題牽涉到任何人,都要一查到底,你最好放棄僥倖心理,主動交代問題,我可以擔保,你據實交代後,不會受到任何打擊報復,組織上還會根據你的立功表現,酌情寬大處理。”
劉恆擡起頭來,盯着王思宇的眼睛,冷笑道:“王書記,現在的國情是什麼樣子,大家心裡都清楚,全國上下都是一樣的,有幾個不撈的,重機廠是個爛攤子,我們只是稍微過了些油水,那些真正的大型企業,貪污過億還逍遙法外的人,大有人在,遠了不說,就說咱們閔江,到底有多少貪污分子,誰能說得清楚?你們口口聲聲搞反腐倡廉,不過是挑軟柿子捏罷了,我劉恆就算倒下去了,心理也不平衡。”
王思宇皺了皺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盯着劉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平衡,那重機廠三千多工人平衡嗎?他們連工資都沒有着落,你們這些人卻像螞蝗一樣,把企業的最後一滴血都吸得乾乾淨淨,還跑到我這口口聲聲地喊不平衡,你不覺得臉紅嗎?”
劉恆拿手捂了臉,坐在沙發上沉默半晌,才用手抓着頭髮,帶着哭腔道:“王書記,我剛纔是胡說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我帶了三十萬過來,就想買個平安,您高高手,放我一馬吧!只要您下令,把調查組撤了,我馬上遞交辭職信,帶着家屬離開閔江,走得遠遠的,絕不給您添半點麻煩。”
王思宇嘆了口氣,語氣沉重地道:“老劉啊,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配合調查組把問題查清楚,如果確實有難言之隱,也交代出來,我們會酌情處理的。”
劉恆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呆呆地愣了半晌,伸手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搖了搖頭,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邊,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輕聲道:“王書記,有些事情,我只能爛在肚子裡,是不會講出來的,你想借着我打擊別人,那是打錯了如意算盤,我劉恆是講義氣的人,不會被你利用的。”
王思宇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不禁哭笑不得,他來到門口,望着劉恆步履蹣跚地向外走去,心中竟然有些同情這個中年男人,站在門邊沉吟半晌,王思宇緩緩走了回去,坐在沙發上翻了會書,只覺得心頭煩悶,想了想,就摸起手機,給鮑昌榮打了過去,和他講下剛纔發生的事情。
劉恆既然已經露了底,就應該及時採取措施,先雙規起來,重機廠那邊新的總經理人選也要抓緊議定,免得在管理上出現問題,不利於重機廠的穩定,鮑昌榮聽完之後,嘆了口氣,痛心疾首地道:“這個劉恆,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連紀委書記也敢賄賂,這樣違法亂紀的幹部,一定要嚴辦。”
王思宇點了點頭,沉吟道:“劉恆的問題不小,如果查下去,很可能會挖出更大的腐敗分子,鮑書記,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
鮑昌榮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聲道:“查!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