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夜市果然熱鬧非凡,道路兩邊擺滿了攤位,前面幾排都是賣小吃的,空氣中飄蕩着麻辣燙、油炸臭豆腐和烤玉米的香氣,再往後,地攤一個緊挨着一個,從針頭線腦到服裝鞋襪,再到日用土雜,以及各種時尚新鮮的小玩意,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王思宇裹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手裡拎着塑料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他在一個賣紀念幣的攤前停下,買了兩枚銀白色的硬幣,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這時忽地想起,那道糖醋鯉魚的味道有些怪異,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妥,但也沒有太過在意,現在看來,想必是那條鯉魚不新鮮,看來以後是真不能隨意在小飯館裡吃飯,衛生狀況很難保證。
正懊惱間,前面猛然傳來一聲大喊:“抓小偷了!”
接着一羣人就轟地向前追去,王思宇也跟着衆人向前跑,只是前面始終有人擋着,他的速度一直提不上來,等追到前面的商業街上,發現一個精瘦的男人已經被打倒在地,躺在馬路中央,周圍很快站了一圈人,一時交通爲之堵塞,沒幾分鐘,在刺耳的轎車喇叭聲裡,幾個人已經把滿臉是血的小偷從地上拉起,推搡着向路邊走去。
王思宇肚子疼得厲害,就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轉身跑進一家門面很大的綜合超市,順着牆壁上貼的指示牌,沿着扶梯上了二樓,直奔洗手間的方向走去,當他匆匆走到拐角處時,卻突然放慢了腳步,前方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纖細的女人,正推着一輛搭着皮衣的購物車,步履閒適地向水池邊走去,女人走路的姿態極爲美好,款款而行,搖曳生姿,望着那優雅婀娜的背影,王思宇驀然停下腳步,不忍驚動她。
這女人穿得很少,上身穿着淺灰色收腰毛線衫,下身是一件黑色高腰鉛筆裙,王思宇的目光落在那完美的腰線,渾圓的翹臀,雙無可挑剔的美腿上,不禁心中讚歎,這女人的身材真是好到了極致,只要長相稍微過得去,就算得上是難得的精緻女人了,正想着,女人已走到洗手池邊,將購物車放在旁邊,擰開水龍頭,嘩嘩地洗起手來。
在很多男人眼裡,最迷人的女人走路要像貓一樣慵懶,輕盈中又帶着些許的肆無忌憚,這樣才足夠性.感,眼前這個陌生女人無疑就做到了這點,只是通過走路的姿勢,就已經讓人心裡癢癢的,王思宇的心頭似是有一根髮絲在輕輕撩撥,他忽然有種很想看看這女人正面的衝動,當然,這未必是個明智的舉動,也許女人一回頭,他心中剛剛建立的美好形象就會在瞬間崩塌。
腹中傳來一陣劇痛,擾亂了王思宇的思緒,他不再多想,只好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把塑料袋輕輕地放在乳白色的大理石臺面上,從她身側經過,走進男廁,在這期間,女人始終沒有做出反應,一直在低頭專心洗手,而在轉身走進男廁的那一瞬間,王思宇還是忍不住,回頭瞥了她一眼,但視線被那一頭烏黑如緞的秀髮遮擋,依然沒有看清她的相貌,只能依稀望到一段雪白修長的脖頸。
十分鐘後,王思宇從男廁中走出來,洗了手,拎着塑料袋在二樓轉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先前那女人,不禁稍稍有些失望,便轉身下了樓,站在臺階上向四下裡張望一番,便來到街邊,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他把塑料袋隨手丟在一旁,從口袋裡摸出中華煙盒,彈出一根,點上後,愜意地吸上一口,嘴裡吐出兩個淡淡的菸圈,外面的氣溫很低,有些凍手,但街上依然人來人往,許多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向附近的歌廳迪吧走去。
幾分鐘後,王思宇把半截菸頭輕輕彈了出去,彎腰去拾塑料袋,但伸出的右臂卻在瞬間停住,目光移向右前方的某處,他意外地發現,暗紅色的地磚上,三五個菸頭旁,竟安靜地躺着一枚亮晶晶的鑽戒,他趕忙把這個漂亮的小玩意拾起,託在掌心,藉着幽暗的燈光仔細望去,一時難以分辨出真假。
王思宇站在路邊等了一會,不見有人來找,穩妥起見,便走到街邊的一家小商店,買了筆紙和膠帶,在上面寫了失物招領的字樣,接着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將幾張紙分別貼在那家綜合超市的大門兩側,以及街口的電線杆上,又在街邊徘徊了二十幾分鍾,這纔打了車,返回位於老西街的家中。
洗了澡後,光着身子鑽進被窩,隨手摸起那本厚厚的《豔史通鑑》,王思宇便安靜地翻看起來,等到夜裡十點半,卻接到了方晶打來的電話,小丫頭最近變化挺大,不但一口京片子,還變成了話簍子,在電話裡聊得沒完沒了,不停地講着在學校裡的見聞,不管王思宇是否愛聽,反正她是一邊說着,一邊嘻嘻地笑個不停,通話時,她嘴裡好像還含着一塊泡泡糖,王思宇能清楚地聽到泡泡破碎時發出的‘啵啵’聲。
兩人把手機打到發燙,直到王思宇連着打了兩個哈欠,方晶才喊了句‘討厭死了!’接着吧嗒一聲掛斷電話,王思宇笑了笑,把胸前的書放到一邊,伸手在後面牆上摸了半天,終於關掉壁燈,拉起大被,側過身子,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王思宇睡得正香,卻被一陣陣響亮的電話鈴聲吵醒,連續三個電話,都說自己丟了東西,有兩個找鑰匙的,有一個找手機的,他迷迷糊糊地和人解釋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睜開眼睛,怔怔地望着頭頂,不住地搖頭,一時間睡衣全無,只好穿上衣服,在院子裡跑了幾圈,然後洗漱一番,穿着衣服出了門,在外面吃了早點,就找了家理髮店,把頭髮剪得短些,在這期間,又陸續接到幾個電話,丟什麼的都有,反正就是沒有丟戒指的,王思宇這才知道,撿到東西交給警察是多麼正確的事情。
九點半鐘的時候,人武部長關磊打來電話,王思宇和他聊了幾句,就趕忙從理髮店裡走了出來,站了不到五分鐘,一輛吉普車停在路邊,王思宇笑着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和關磊寒暄一番,司機把車開走,直到縣城外,遠遠地看到一輛大車,車上有八九個穿着迷彩服的民兵,手裡都拿着一管獵槍,腰裡掛着子彈,大車上竟然還拴着六條獵犬,王思宇不禁訝然道:“關部長,怎麼搞這麼大陣仗,到底要打幾頭野豬啊?”
關磊嘿嘿一笑,悠然道:“正好藉着這個機會進山打獵,現在是獐子、狍子最肥的時候,順便撈上幾隻,遠清縣境內那幾座山好啊,養了不少好東西,不像咱們這,總共那麼兩座山,卻連麻雀都見不到幾隻,打個兔子都費勁,除了蛇,再沒別的東西了。”
王思宇笑着說:“那沒法比,咱們這因爲以前發現了兩個儲量不錯的鐵礦,所以開發的厲害了些,不像他們遠清,一直在養山,那邊的自然環境的確很好,其實那邊應該建幾個狩獵場,省城應該有許多人會願意去玩,不光能靠狩獵增加財政收入,還能拉動相關的旅遊產業,一舉兩得。”
關磊笑着說:“王書記的點子不錯,改天我和他們的張副縣長提提,當然了,也不能白給他們出主意,要是真建了狩獵場,起碼以後每年讓咱們免費打幾次獵,我這一年要是吃不到兩次野味,嘴裡都能淡出個鳥來。”
“那是最好不過了,打獵釣魚都是有意思的事情,以後要再有這種活動,關部長可一定要叫上我。”王思宇笑了笑,丟給他一根菸,望着前方青灰色的高速公路,輕聲道。
關磊點了煙,就在吞雲吐霧間,聊了一些打獵的趣聞,又做着手勢,講了射擊時需要注意的動作要領,以及一些狩獵技巧,王思宇聽得很專注,不時地問上兩句,而過了一會,他又故意把話題引向部隊,關磊的話匣子就徹底打開了,只說在部隊舒服,在營部那會,勤務兵伺候得周到,除了不能寬衣解帶,別的活都包下了,實在是舒坦,到了地方上,就差得太多了,現在連衣服都要自己洗,時常還要燒飯做菜,這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兩人足足聊了一個半小時,期間王思宇又接了兩個電話,卻依舊沒有找戒指的,他就有些頭疼,覺得戒指肯定是假的,後悔貼了那幾張紙,倒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下了高速以後,兩輛車上了二級公路,到了中午,衆人便把車子停在路邊,在一塊條石上用了餐,就着罐頭、火腿、榨菜吃了麪包,又補充了點水,就接着上車趕路,三個小時之後,就轉到了盤山公路上,這裡信號不好,王思宇的手機才徹底安靜下來,他轉頭望向車窗外,看着飛速向後退去的樹木田地,緩緩地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打着瞌睡,不再說話,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剛剛擦黑,車子已經停在一處山腳下。
關磊令人支起三個帳篷,大夥在吃過晚飯後,他就派幾個人帶着獵狗上山踩點,野豬一般都是夜裡活動,只要能找到它的窩點,在幾條野豬常走的路上埋伏下來,就極容易打到它,關磊這次準備的很充分,除了手電筒外,上山的五個民兵每人都戴了一頂嶄新的粉紅色礦帽,在夜間開了燈,能照到幾米遠的距離。
把人員分配出去以後,剩下兩人站崗放哨,王思宇和關磊等人坐在毛毯上打撲克,關磊的牌技極臭,不到半個小時,臉上就已經貼滿了紙條,嘴裡一直在抱怨,只說對面的民兵不懂配合,王思宇是貼得最少的,下巴上只粘了三張小紙條,衆人玩到晚上十點,山上隱約傳來熱鬧的狗叫聲,關磊趕忙合了牌走出帳篷,豎着耳朵聽了半晌,王思宇也跟着走了出來,他剛剛來到關磊身邊,極遠處便響起三四聲槍響,關磊笑着說:“估計是打到了,這次倒還順利。”
兩人回到帳篷裡,又玩了一會,便鋪了軍被,王思宇眯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被關磊震天的呼嚕聲吵得厭煩,沒辦法,只好抱着被子上了吉普車,在車子裡睡了一晚,天亮後,上山的民兵便返了回來,野豬沒打到,衆人倒擡了一頭公鹿下來,不過這倒樂壞了關磊,他繞着這頭鹿轉了幾圈,把幾位民兵好頓表揚,衆人在吃過早餐之後,圍在車邊商量了一番,重新把野豬的活動範圍畫了圈,便留下兩人休息,其他的民兵兩人一組,從三個方向上山。
王思宇自然是和關磊一組,前面有個高個子民兵牽着獵犬,三人沿着一條羊腸小道向上行去,獵狗很是興奮,帶着三人加快了速度,踩着腳下的枯枝落葉,在吱呀呀的響聲裡,三人沒用半個小時,就來到了半山腰,而此時的山坡就更加陡峭起來,小路也越來越窄,兩旁齊腰深的灌木密密實實的,王思宇不時地拿黑洞洞的槍管撥拉着旁邊的枯枝,做好了隨時擡槍射擊的準備。
到了中午的時候,仍然沒有找到野豬,無奈之下,午餐過後,關磊只好按着獵狗查出的三條野豬曾走過的路線,給三人分了地點,大家蹲點守候,他先幫王思宇選了射擊點,然後再三叮嚀道:“王書記,一定要留意狗叫聲,要是狗叫聲離你這邊越來越近,就說明野豬是順着這個方向逃跑的,你就準備好射擊,記住,要打它的前半身,不然野豬萬一不死,你就有危險了,野豬來了別害怕,你的槍聲一響,我就會火速過來增援。”
王思宇點點頭,見他們兩人走遠,就先從兜裡拿出一柄小巧的飛刀來,在一顆松樹上做了記號,怕萬一有野豬過來,再追迷了路,那可太操.蛋了,他埋伏在樹後等了半晌,也不見獵狗叫,就坐了起來,把槍放在樹邊,從兜裡摸出兩枚紀念幣,依着以前看過書裡的內容,玩起變魔術來,反覆操練了上百次,手法逐漸純熟,已經有把握利用速度和手法欺騙外行人的眼睛,玩到憑空消失的程度,王思宇就琢磨着,下週回玉州在媚兒面前露上一手。
不知不覺中,王思宇就靠在樹上睡着了,遠處雖然響起兩聲槍響,他也毫不在意,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陣獵狗的狂吠聲越來越近,他才悚然驚醒,忙摸起身後的槍,臥倒在地,對着左前方瞄準起來,幾分鐘之後,只見灌木叢中嘩啦一響,一條獵犬先躥了出來,它的身後是氣喘吁吁的關磊,而關磊的背後,則是一頭後腿受傷,流血不止的野豬,野豬身型巨大,正凶性大發,拼命地向着關磊衝去,兩者之間只有幾步之遙,情況已是十分危急。
王思宇後背的汗唰地下來了,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考慮了,王思宇一咬牙,瞄準野豬的頭部扣動了扳機,只聽‘砰砰’兩聲巨響,野豬與關磊同時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