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剛出了餐廳,張倩影便被小妹于晴晴拉走,兩人嘻嘻哈哈地上了奧迪車,向外駛去,王思宇站在臺階上苦笑着搖了搖頭,就點了一根菸,走到院子的一棵樹下,挑起上面的鳥籠子,在院子裡輕輕踱着步子。
走到棋牌室旁邊時,硃紅色的房門忽地被推開,於佑江探出頭來,笑眯眯地道:“老四,過來坐坐,二哥跟你商量個事。”
王思宇皺了皺眉,轉身走了進去,把鳥籠子放在桌子上,走到搖椅旁坐下,漫不經心地道:“佑江兄,啥事?”
於佑江沏了茶,將杯子遞了過來,點了煙坐在他身旁,笑着說:“是好事,跟我合作那朋友要轉行了,他打算把影視公司的股份全部轉讓出來,我現在手頭有點緊,湊不出那麼多現金,就打算和你合作一下,咱們兩兄弟一起幹,怎麼樣?”
王思宇皺眉吸了一口煙,搖頭道:“佑江兄,我對經商不感興趣,而且手裡也沒錢搞投資。”
於佑江曖昧地一笑,壓低聲音道:“老四,你沒錢誰有啊,咱們這個大院裡,你可是真正的大財主。”
王思宇淡淡一笑,摸起茶杯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麼,佑江兄還惦記着我那幅字呢?”
“沒有,我不是那意思,老四,你可別搞誤會了。”於佑江趕忙否認,他喝了杯茶水掩飾了尷尬,就又神秘兮兮地道:“前些天小妹可親眼瞧見了,你老婆的存摺上可有六百多萬的存款呢。”
王思宇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是小影自己的私房錢,你要借找她去。”
於佑江苦笑着道:“老四,我倒是去問了,可碰了一鼻子灰,你媳婦講了,要搞投資得你點頭,不然那錢一分錢都不能動。”
王思宇皺了皺眉,輕聲道:“佑江兄,你可是不折不扣的太子,怎麼會因爲幾百萬犯了難,只要財叔一句話,從哪個銀行還貸不出幾千萬週轉一下。”
於佑江聽了直咧嘴,搖頭道:“老四,你是不瞭解狀況,老爺子那邊發話了,對我一切從嚴,他們生怕我捅簍子,哪裡還肯幫忙,我現在也就是表面風光,實際上過得很不如意。”
王思宇呵呵一笑,轉動着茶杯道:“那就更不能合作了。”
於佑江霍地站起,打開一柄摺扇搖了搖,唰地合上,神色焦慮地道:“這樣吧,老四,只要你肯幫忙,我願意多讓出些股份來,弟妹也可以參與公司的管理。”
王思宇皺了皺眉,疑惑地道:“佑江兄,怎麼不去胡可兒那邊問問,她可是一線紅歌星,這些年下來,怕是幾千萬的家財也賺下了。”
於佑江頹然坐下,悶頭抽了幾口煙,將菸蒂丟到菸灰缸裡,搖頭道:“老三那邊是指不上了,他們兩口子惦記着開連鎖酒吧,投資也不少,肯定是幫不上忙了。”
王思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資金缺口到底有多少?”
於佑江面色一喜,趕忙道:“本來還差一千多萬,但我們朋友一場,他同意可以先給一部分,其餘的等以後賺了錢再還。”
王思宇沉吟道:“佑江兄,現在影視公司都不大景氣吧?”
於佑江笑了笑,擺手道:“現在是不如前兩年,主要是那些煤老闆和地產大亨見這邊錢好賺,一哄而上,結果把市場砸爛了,不過等着他們退出去,這塊市場還能再火起來,更何況我們和電視臺的關係還是很好的,都是拿了訂單纔開拍的,雖說回款週期長了點,但畢竟把握,沒有壞賬的風險。”
王思宇瞄了他一眼,總覺得有些不靠譜,就隨口敷衍道:“這樣吧,等小影回來,我再和她商量一下,畢竟那些錢都是她哥哥留給她的,我不好做主。”
於佑江卻不肯罷休,滿臉堆笑地道:“老四,你先別忙着回絕,跟我去公司轉轉,咱們實地考察一下,看看公司的實力。”
王思宇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好開車跟着於佑江去了崇文區,車子停在一幢氣派的商務大樓外,走進旋轉大門,乘電梯到了十五樓後,就看到了‘奧萊塢影視公司’的大牌子,前臺小姐忙站起來道:“於總好。”
於佑江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幾米,就停下腳步,轉頭道:“老四,咱這辦公地點還成吧?”
王思宇微微一笑,沒有做聲,跟着於佑江到各個辦公室轉了一圈,便進了會議室。
於佑江關上會議室的房門,撥了幾個電話,隨後把手機丟在紅色的辦公桌上,嘴裡叼了一根菸,輕聲抱怨道:“老四,你說咱家的老爺子是不是太死心眼了,這世道哪有不往死了撈錢的,就憑咱們老於家在京城的地位,他要不壓着我,十幾個億也到手了,哪能像現在這麼狼狽!”
王思宇笑了笑,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望着下面繁華的街道,往來如蟻的車流,輕聲嘆息道:“佑江兄,這也是爲了你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是拿了不該拿的錢,早晚都會出事。”
於佑江喝了口茶,把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低聲抱怨道:“能出什麼事?人家好多不如咱家的孩子,都到國外置辦了家業,攢下的財富十輩子都花不完,就咱家的老頭子古怪,非戀着當清官,你說這當官不發財,要那權力有啥用?”
王思宇擺了擺手,搖頭道:“這點我不贊成你,要是當官的都撈上一票,然後把錢轉移到國外,用不了多久,我們的國家就完了。”
於佑江卻皺眉道:“老四,說句難聽點的話,現在這樣想的,都是傻子,莫要說高官,就算很多廳級幹部,子女也都辦了移民手續,長期滯留國外,這樣的裸官多不勝舉,光咱們家清廉又有什麼用?”
王思宇低頭笑了笑,緩緩轉過身來,走到他身邊,拉了椅子坐下,輕聲道:“不要總看到壞的一方面,有些問題得慢慢解決,不管怎麼說,還是賺合法的錢睡覺踏實一些。”
於佑江苦笑着擺了擺手,搖頭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也和那兩位老古板一樣,跟你們講不明白,我只知道人是英雄錢是膽,沒錢什麼事情都幹不成。”
王思宇呵呵一笑,蹺起二郎腿,低聲寬慰道:“好啦,佑江兄,不就是遇到點難處嘛,別發牢騷了,我幫你想想辦法。”
於佑江立時高興起來,忙點了煙,笑着道:“老四,我真是沒看錯人,咱們家這些人裡,還就你有良心,夠義氣!”
王思宇擺了擺手,輕聲道:“算了,你也不用送我高帽戴,只要別走彎路就成,免得到時害人害己,得不償失。”
於佑江皺眉吸了口煙,笑着說:“老四,你放心吧,我也就是發發牢騷,做事還是很謹慎的,以前有人下過套,想把我拉下水,藉機抓到把柄打擊咱爸,我很快就識破了,差點翻臉,你們別以爲我是什麼都不懂的紈絝子弟,都是這個圈子裡的人,耳濡目染的,什麼陰謀詭計我沒見過?”
王思宇微微一笑,沒有吭聲,而是摸起手機走到一旁,打了幾分鐘的電話,過了一會,轉頭道:“佑江兄,銀行賬號是多少,你說下。”
於佑江登時喜上眉梢,忙把一張名片遞過去,笑着道:“打到公司賬號裡就成,我那朋友把握着呢,他是決計不會禍害我的。”
王思宇點了點頭,把銀行賬號讀了一遍,就掛了電話,淡淡地道:“佑江兄,明兒華西那邊會給你打來八百萬,小影的錢不能動,股份我也不要了,這錢是給你應急週轉的,兩年內一定要還回去。”
於佑江已經樂得合不攏嘴,拍着王思宇的肩膀道:“老四,你可幫了我的大忙,放心吧,兩年內我肯定把錢還上。”
王思宇面無表情地坐在會議桌邊,拿着紙筆寫了一行字,交給於佑江,笑着道:“打個欠條吧,免得你以後忘了。”
於佑江笑逐顏開地簽了字,輕聲道:“用加蓋公章嗎?”
王思宇擺了擺手,把字條放進口袋裡,苦笑着道:“佑江兄,自打在門口被你叫住,我就知道準沒好事!”
於佑江登時語噎,他咳嗽了幾聲,把菸蒂掐滅,丟在一邊,笑着道:“老四,你可別這麼講,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是哪天你遇到難處,二哥就算傾家蕩產也要幫你擺平。”
王思宇笑了笑,搖頭道:“我要是真出了事,你就算傾家蕩產也保不下來。”
於佑江嘆了口氣,輕聲道:“老四,你也別太死心眼了,在外面做官哪有那麼容易,還是回京城吧,在老爺子眼皮底下幹雖說不太自由,但終歸順利些,先到國營企業去混幾年,等年齡到了,放出去就是副省級,那多舒坦啊,還安全,不然外面上風大浪大,萬一有個閃失,就算家裡有心相助,也可能鞭長莫及。”
王思宇輕輕點頭,笑着說:“佑江兄,你說的倒是肺腑之言,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於佑江愣了愣,剛想說話,一陣敲門聲響起,幾個中年男人敲門走了進來,都點頭道:“於總好。”
於佑江讓大家坐下,便轉頭道:“老四,我們討論下劇本和開機前的事宜,你也聽聽吧,一會咱們出去娛樂一下,大包已經訂好了。”
王思宇聳聳肩,示意他們隨意,幾個人便圍坐在會議桌邊,點了煙議論起來,不到一會的功夫,屋子裡就變得烏煙瘴氣,而討論的氣氛也更加濃厚起來。
奧萊塢有兩部片子要先後開機,一部是苦情戲,一部是歷史劇,在討論苦情戲時倒頗爲順利,只是在歷史劇上,衆人爭論得極爲激烈,一位編劇在氣急之下,竟然拍着桌子頂撞道:“於總,你這樣改是不尊重史實。”
於佑江的心情正好,也沒有和他計較,而是語氣輕鬆地道:“老呂,你這腦子就是扭不過彎來,電視臺要的是收視率,老百姓要的是輕鬆娛樂,你把劇情搞得那麼嚴肅,肯定不叫座,你看這兩年火的一塌糊塗的劇本,其實也就是一幫子宮女太監瞎起鬨,那些個家庭婦女就喜歡這種調調,要想賣錢,你就得尊重市場,你尊重歷史有個屁用啊,在歷史學家眼裡,你這劇本一樣是破綻百出,那是費力不討好……”
王思宇在旁邊聽着也覺得好笑,忍俊不禁,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於佑江停下話頭,轉頭望了他一眼,就向一位導演勾了勾手指,叫過來低聲耳語幾句,那位導演轉身走了出去,幾分鐘的功夫,他再回來時,手裡已經多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於佑江接過檔案袋,輕輕塞到王思宇手裡,悄聲道:“老四,這裡面都是應徵女主角的,你瞧着哪個妹子水靈,就點出來,一會完事了,咱們叫她過去陪酒。”
王思宇微微一笑,拿着檔案袋離開會議桌,走到後面的真皮沙發上坐下,從檔案袋裡摸出上百張照片,一張張地望了過去,隨後輕輕丟在茶几上。
能夠應聘女主角的女孩子,自然都是條件極好的,可王思宇現在的目光卻更加挑剔,尋常佳麗已經激不起他半點興趣,這樣看了五六分鐘的功夫,都沒有發現真正合意的人選,他不禁有些意興索然,把照片都堆到茶几上,用手撥了撥,忽地被半張甜美的笑臉吸引住,呼吸爲之一滯。
王思宇愣了一下,伸手將那張照片摸起來,眯了眼睛望去,只覺得一陣恍惚,那張笑臉是那樣的熟悉,又是那樣的親切,驚愕許久,王思宇緩緩翻過照片,只見後面寫着一行字:“中央戲劇學院電影電視系蘇小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