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三月是充滿希望的季節,春光明媚草長鶯飛,大自然充滿了勃勃生機.....
唔......很多書上都是這麼寫的.....不過當王思宇把頭探向車窗外,很仔細地觀察了半天,卻發現視野中,除了零星點綴在田野間的狗尾巴草外,別說鶯了,連只耗子都看不到,春光也沒咋明媚,就是遠處有兩座大山挺不要臉地把赤裸的*挺向天空,幾朵白雲織就的乳罩剛想前來遮蔽,卻被一陣風給撕得稀巴爛.....
外面的世界雖然很猥瑣,卻絲毫沒有影響王思宇的大好心情,此時此刻,他雄心萬丈,浮想聯翩......
MB的這就要當副縣長了啊,估計肯定比在機關當科長牛多了,這要是幹得舒坦咱就不回去了,咱就在青羊縣賴着,萬一哪天時來運轉,一不小心混上個縣委書記乾乾,那就更牛叉了,吹NB都有人給你熱烈鼓掌,到時候泡妞底氣就更足了,老子是代表全縣二十七萬人民來泡你的,師太,你就從了老衲吧,馬勒戈壁的,爽!
王思宇的心情就這樣隨着小車上下顛簸,此起彼伏,在司機的抱怨聲中暢想着美好的未來。
青羊縣連接市裡的高速公路還在修建中,估計要十月底才能完工,所以小車走的是羊腸小路,王思宇身體結實,再加上心情愉快,所以這一路上倒沒什麼,不過坐在旁邊的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李光輝就吃不消了,他臉色灰白,嘴脣閉得緊緊的,生怕一張嘴就會吐出來,其實李光輝是很想跟王思宇聊聊的,不然也不會特意跟王思宇坐在一起,他早就知道這位年輕的委辦科長很受周松林器重。
王思宇本來也是很想跟李副部長搭訕的,他知道李光輝雖然不是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但深得組織部彭部長的賞識,在部裡說話的分量很重,據周松林透露,用不了多久,這位副部長可能就會被調到青山縣任縣委書記。
“進了組織部年年有進步,進了宣傳部年年犯錯誤。”王思宇覺得這話是有道理的,且不說組織部本身管着幹部的升遷,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先天優勢外,最重要的是,組織部出來的幹部大多循規蹈矩,工作風格嚴謹守序,然而宣傳部卻不同,往往會跟着領導的調子走,領導若是誇大三分成績,他們就敢再翻上三個筋斗,結果事後領導不買賬,黑鍋自然落到宣傳部的頭上。
坐在車裡,王思宇幾次想找個話題跟李光輝副部長聊上一會,但見他那副備受煎熬的痛苦模樣,就有些於心不忍,在車跳過一個土丘時,王思宇見李光輝突然用雙手捂嘴,就趕忙大聲喊道:“師傅,快停車。”
司機趕忙腳下一踩剎車,車輪一打滑,突然一陣顛簸,在發出一聲銳嘯後,竟然一頭衝進道旁的山溝裡,王思宇忙把李副部長抱在懷裡,自己的頭重重地撞到小車玻璃上,玻璃沒碎,腦袋上卻起了個包,司機慌忙回頭張望,見兩人沒有受傷,這才哭喪着臉道:“碰到石塊了。”
王思宇顧不上和他講話,急忙打開車門,隨手抓過塑料袋,扶着李光輝下車,這位李副部長就拿着王思宇遞過來的塑料袋,蹲在溝裡‘哇哇’地吐起來,搞得王思宇的胃裡也一陣翻騰。
過了三五分鐘後,李光輝才一臉歉意地站起來,走到車邊,看了看,搖頭道:“出不來了,得靠大車用繩子拽。”
王思宇心裡這個彆扭啊,上任第一天就栽溝裡了,這也太不吉利了,這就是所謂的樂極生悲吧,自己剛纔是有點得意忘形……
他很鬱悶地從兜裡掏出一包大中華來,遞給李光輝一根,兩人就從溝裡爬上來,站在路上等車,半天也沒見有車過來,就一邊抽着煙,一邊閒聊起來,只留着司機一個人蹲在溝裡,捏着下巴圍着小車轉圈。
這中華煙是王思宇從周松林那劃拉來的,昨天夜裡他以向老爺子告別的名義,去了三號樓,用三斤爛橘子外加五斤獼猴桃,換走了周松林四條大中華外加兩桶碧螺春,外帶還偷偷順走了一瓶三十年陳年茅臺酒,好傢伙,八千多塊啊!氣得一向儒雅的周松林站在門口跺腳大罵:“你他孃的就是土匪,什麼來看看老爺子的,你他孃的就是來抄家的。”
“當然是來抄家的,你他孃的把我發配到那種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當我好欺負嗎?”王思宇生怕老頭子不顧身份追出來,就拎着塑料袋一路小跑,周松林站在窗口心裡就是一陣惡寒,這傢伙這副摸樣,怎麼看都不像副縣長、當了大半年的科長,居然連半點官威都沒修煉出來,看着王思宇嗖嗖地躥出大門外,他不禁嘆了一口氣,背手走進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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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縣長年輕有爲,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組織部副部長李光輝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大有深意地瞥了王思宇一眼,低聲說道。
王思宇一聽到‘王縣長’三個字,心裡就有些美滋滋地,但臉上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故作輕鬆地搖頭道:“李部長過獎,我這次下去是以學習爲主,多向縣裡的領導們取經,爭取早日成熟起來。”
其實周松林的擔心倒是多餘的,王思宇早就悟出來了,一流的演員從政,二流的演員經商,三流的演員纔去拍戲,在官場上,人人都是演員,喜怒不形於色那是基本功,就算是一肚子草包,也得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面孔,小老百姓裝B被雷劈,當官的不裝B被雷劈,這個道理其實是一樣一樣的......
李光輝聽了微微一笑,左手捂着胃部輕輕揉了一會兒,點頭輕聲道:“青羊縣的情況也很複雜,低調一點也不是壞事。”
王思宇聽得出他話裡有話,知道對方是想爆點八卦,忙順着李光輝的話問道:“李部長,青羊的情況您最熟悉,能不能爲我指點一二?”
李光輝這時氣色恢復過來了,臉上自然帶出一種威嚴氣度,不過他對王思宇卻很和藹,衝着王思宇微笑着點點頭,又回頭往溝裡瞄了一眼,沒吭聲,只是彈彈手中的菸灰,信步向前走出十幾米遠,眺望着遠處的風景。
王思宇會意,也跟着走過去,這時李光輝才輕聲道:“縣委書記粟遠山跟張陽書記走得很近,這人很厲害,前幾任縣委書記實際上都敗在他手裡了,當了一把手以後,在常委會上更是一言九鼎,乾綱獨斷,以前鄒海縣長仗着有柳副書記撐腰,經常跟他打對臺,動不動就到市裡去鬧,結果這次柳副書記退下來之後,他把鄒海踩得死死的,你剛到青羊,對他要敬而遠之。”
“鄒海縣長以前是柳副書記的人,年後柳副書記退下來後,他沒了靠山,現在的情況就比較被動,不但在常委會上沒了分量,就連縣長辦公會都快駕馭不住了,最近他幾乎每週都要跑趟市裡,積極向項市長彙報工作,不過效果似乎並不是很好,項市長現在的工作重心還是以市區爲主,還沒有把手伸向外縣,估計是怕引起張陽書記的不滿,依我看,他在青羊幹不長了。”
“下去以後,你尤其要注意一個人,那人就是常務副縣長魏明理,他是市紀委書記魏明倫的親弟弟,是兩年前從外縣調過來的,依我看,他原本是打算來這裡撈政績的,高速修完就走,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他瞧着鄒海位置不穩,就動了念頭,打算聯合下面幾位副縣長架空他,這個魏明理曾經在外縣當過十三年的鄉黨委書記,所以性格有點糙,說話也是大大咧咧的,但這人很會籠絡人心,政府那邊現在很多幹部都跟着他幹。”說到這裡,他刻意停頓了一下,就又低聲提醒道:“魏家人現在對周副書記意見很大,你又是周書記提拔起來的幹部,所以在下面做事要格外謹慎,大樹撼不動,折根枝杈來出出氣也是有可能的,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王思宇聽後默默地點頭,他知道魏明倫也盯着市委三把手的位置好久了,這次被周松林擊敗,心裡肯定不服氣,但他們畢竟都是書記線上的人,所以表面上還能過得去,但魏明理估計就沒有那麼大的度量了,他是常務副縣長,政府這邊的二把手,打着工作的名義整治自己太容易了,根本不必顧忌什麼,而以周松林的性格,多半會對這種小事不加理睬,全得靠自己搞定,要不怎麼說下來摔打呢,看來這老爺子是打算讓自己跟魏明理掰手腕啊,這難度也太大了點吧,老爺子還真看得起我,靠,這不是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呢麼.....
李光輝捏着煙狠抽上兩口,丟掉菸頭,兩人這就轉身往回走,王思宇心裡納悶,暗想李光輝怎麼會把事情跟自己講得這麼清楚,心裡不禁有些狐疑,就放慢腳步,輕聲道:“感謝李部長,日後回市裡一定登門致謝。”
李光輝卻停下腳步,擺手道:“周副書記當年對我有恩,沒有他在危難時刻伸手相助,就沒有我李某人的今天,不過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本來是絕對不能和別人講的,但你例外,周副書記不止一次跟我提起你,他對你寄予厚望啊,咱們兩人其實都是一條線上的,以後沒外人的時候,就不必客氣了。”
王思宇這時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光輝會這樣坦白地和自己交底,他居然也是周松林的人......
等了十多分鐘,總算是來了一輛大車,在商量好價格之後,司機把大繩的一端繫到小車上,另一端則拴在大車的車轅上,王思宇就揮動着鞭子大聲喊:“駕!駕!駕!”
三匹瘦馬奮蹄狂奔,費了半天的勁,總算是把小車拉出來了,司機坐進車裡卻打不着火,只好愁眉苦臉地往市裡打電話,讓他們派人帶着配件過來。
李光輝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看看手錶,就衝王思宇笑道:“也沒剩多遠的道了,會不會騎馬?”
王思宇點點頭,兩人就走過去跟車主聊了一會,王思宇拿出二十塊錢給他,車主就把大車從馬上卸下來,丟在路旁,三個人翻身上馬,在一陣清脆的馬蹄聲中,直奔青羊縣方向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