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分鐘後,李青梅的呼吸漸漸勻稱起來,緩緩從地上站起,雙腿卻仍然有些痠麻,耳朵裡似乎仍在迴盪着那一聲尖叫。
“幻覺,一定是幻覺。”瞥了一眼地上的保溫桶,她沒有去拿,而是慌慌張張地跑下樓去,發動車子急慌慌地往家趕,因爲有些神不守舍,桑塔納在拐彎的時候颳倒車棚外側的一輛自行車,隨後一排自行車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嘩啦啦’地倒了下去。
本來李青梅是想早點把熬好的雞湯給王思宇拿過去的,但五點多鐘的時候,洋洋的奶奶突然過來了,說是他爺爺想孫子想得厲害,想把洋洋接過去呆兩天,週一早上直接給送到學校。
但洋洋卻來了執拗勁,哭着喊着就是不去,沒辦法,李青梅只好哄着他上了車,三人先到街上的玩具店裡買了一些小玩具,洋洋這才安靜下來,坐在後座上,美滋滋地拿着一柄玩具衝鋒槍,不時對着車窗外的行人掃射。
送到婆婆家裡,李青梅又陪着公公扯了會閒話,臨要走的時候洋洋又是一陣哭鬧,沒辦法,她只能把他哄到牀上,講了好幾個小故事,足足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纔算把孩子哄睡,這才返回家拿保溫桶裝了雞湯,匆匆忙忙地往招待所趕,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到了王思宇的門口,她怕屋裡有別的人,被人撞見容易搞誤會了,畢竟自己是有夫之婦,這麼晚到別的男人家裡來,肯定是惹人懷疑的,她就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聽臥室裡的聲音。
她剛把耳朵貼過去,就聽着裡面有個女孩在尖叫:“嗚嗚嗚……快停下……嗚嗚嗚…..會爆炸的啊!”
李青梅頓時腦子‘嗡’的一聲,感覺一股熱流直接從腳心瞬間衝到頭頂,全身上下酥軟難當,想要離開,耳朵卻不聽使喚,彷彿門板上有莫大的磁力,將它牢牢地吸附在上面,而當聽到最後一聲尖叫後,李青梅就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跌坐在地上,那桶用來搞定王縣長的雞湯,也全都浪費了。
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好半天,李青梅還覺得雙腿有些麻木,全身上下更是溼漉漉的,內衣帖在身上好不難受,就趕忙脫了衣服,赤着身子走進浴室,沖洗一番後,就躺在浴缸裡發呆。
洗完澡後,擦乾身子,李青梅緩緩從浴室走出,站在鏡子前面,她雖然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但身材包養得極好,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的樣子,鏡子裡映照出白皙而豐腴的胴體,稍稍轉動身子,打量着鏡子裡優美動人的曲線,李青梅滿意地笑了笑,走到衣櫃裡,將那件緞面睡衣披上,走到電腦旁,擡手按動了開機鍵。
半個小時候,張振武打回電話,醉醺醺地說:“魏老二恢復狀態了,今晚大夥都喝了不少酒,正張羅着通宵打麻將,看來今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
李青梅早已是習以爲常了,就點頭說:“知道了,但你要注意休息,總這麼熬身體很容易垮掉。”剛要掛斷,張振武就在那邊又笑着說:“老婆,青璇表現不錯,今天魏老二說了,改天把日子定了,提前過禮。”
李青梅聽了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覺得妹妹太可憐了,爲了振武能夠再上一步,把終身的幸福都給搭上了。
掛上電話,她如同往常一樣,把‘梅子黃時’的ID掛在青羊人論壇上,就開始去找些東西看,可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心裡靜不下來,無論看什麼都覺得索然無味,就關了電腦,走進臥室,早早地上了牀。
週日的上午八點,吃過早飯後,王思宇就被張倩影拉着出了門,外面的陽光極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兩人依舊是勾着手指,相互依偎着漫步在青羊河邊,望着悠悠碧水和堤岸上剛剛冒尖的嫩草,呼吸着早晨的新鮮空氣,兩人的心情都是格外的舒暢,不時地說笑嬉戲。
玩得正開心時,不想張倩影接了個電話,就皺着眉頭說自己的哥哥從春江市趕來看她,本來想搞個突然襲擊,卻沒想到撲了個空,看來自己要馬上離開了。
王思宇知道因爲父母當初極力反對張倩影的婚事,所以她和孃家人關係一直很緊張,三年間一直沒有來往,只是這個哥哥自小疼她,兄妹間感情極好,所以時常會找機會過來探望她。
雖然不捨得,但沒辦法,王思宇只能垂頭喪氣地陪她到招待所裡取了東西,又買了些水果,直接送她到車站,上車前,張倩影一個勁地叮囑王思宇,要記得練習拉丁舞,王思宇微笑着點頭道:“你放心,我們肯定能拿第一。”
回到招待所,剛剛推門進屋,就接到了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葉華生打來的電話,問他現在是否有空,鄒縣長打算約他去城郊的魚塘釣魚。
王思宇正好閒得沒事,就一口答應,雖然很明顯鄒海縣長想釣的不是魚,而是他這個大活人,但王思宇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只要縣長大人不對他使用美人計,其他的誘餌,王思宇是決計不會上鉤的。
葉華生見王思宇沒有絲毫的猶豫就一口答應下來,心裡就覺得有戲,忙說:“那您在招待所等着,我五分鐘之後就到。”
上了車,王思宇發現車裡除了葉華生外,還坐着兩個人,在接風宴上都是見過面的,個子高些的那位是分管科技的副縣長謝榮庭,而身材魁梧的那位則是縣長助理耿彪,毫無疑問,他們都是緊跟鄒海的人,四個人寒暄了幾句後,就都坐在車裡不動,小車緩緩開出招待所大院,向城郊的魚塘駛去。
葉華生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不時地揪着小鬍子望向倒視鏡,想偷偷觀察這位年輕副縣長的表情,以便從他的神色中窺視出什麼來。
王思宇見狀就抱着膀子眯上眼睛,做出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心說你要喜歡就慢慢相面好了,咱不告訴你生辰八字,你能看出個屁來啊,難不成你也是國家二級卜卦師?
眯着眼睛坐了一會,心裡就有些忍俊不禁,這位葉大主任的形象太雷人了,外面套着一件唐裝,腦袋上梳着中分,下頜還留着一搓小鬍子,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娘娘腔,活脫脫一個師爺的形象。
到了地方,幾個人下了車,王思宇擡眼望去,就見這裡其實就是一個不大的水泡子,約莫能有兩畝地大小,小魚塘邊上蓋了幾棟磚瓦房,周圍用柵欄圍上,前有雞舍後有豬圈,三四個農村大嬸模樣的人正在忙活着。
見小車停穩,魚塘老闆趕忙殷勤地跑過來,把四個人讓進屋子裡,裡面早已擺了一桌子水果零食,四個人坐下,老闆小心翼翼地陪着說了幾句閒話,就趕忙悄悄退了出去。
魚塘老闆剛剛離開,葉華生就咳嗽了一聲,笑着說:“王副縣長,鄒海縣長可能要晚點過來,咱們先在這坐會。”
王思宇點點頭,閒扯一會兒後,葉華生就把話題引到魏明理身上,說這人狼心狗肺的,最沒良心,以前鄒縣長對他那麼好,現在見鄒縣長遇到了點困難,就跟瘋狗一樣硬咬,拉幫結夥地跟鄒縣長打對臺。
桌上另外兩個人也就跟着隨聲附和,也說了好多魏明理的壞話,特別是耿彪,嗓門放得老大,擼起袖子罵道:“那狗孃養的最不是東西了,老子早晚要臭揍他一頓。”
王思宇在旁邊笑眯眯地聽着,既不插話也不點頭,他知道這是衆人先在臺前唱唱大戲,試探他的反應,假如自己在情緒裡露出對魏明理的不滿,那鄒海縣長就會很熱情地把橄欖枝伸過來,反之,則會相對謹慎一些。
王思宇現在是打定主意,在立足未穩的時候,不能先排隊,這種時候摻和到他們中間是極不明智的,特別是魏明理已經向自己釋放了和解信號,那更不能輕起戰事,自己要做的只是踏踏實實地幹幾件實事,那些蠅營狗苟勾心鬥角的事情,沒必要參與進去,畢竟自己和其他副縣長不同,上面也是有人的,只要把態度拿穩,想必兩方面都不敢把他逼急了。
葉華生見王思宇穩坐釣魚臺,不肯上鉤,就急出一腦袋汗來,忙把那天接風宴上的事情又翻出來,說那三個傢伙肯定是魏明理授意的,故意想讓王縣長你難堪,王思宇見他是真急了,就微笑道:“酒桌上的事情哪能當真的,我剛到縣裡來工作,很多事情都不太瞭解,不便於發表意見,況且工作上的分歧,還是應當面鑼對面鼓地擺在檯面上敲,魏縣長是縣委常委,是咱們的上級領導,我們在私下裡議論他不太好。”
這樣三個人臉上就有些難看,沒有想到王思宇會把話說得這麼絕,其實王思宇是存了一勞永逸的心思,乾脆一次性就把門關死,不給對方軟磨硬泡的機會,現在把話點明白了,總比以後做仇強,心說只要你們兩邊不惹到我,我王思宇就騎定牆頭不放鬆,任爾東南西北風。
葉華生見冷了場,就說出去方便一下,過了一會,就拿着電話略帶歉意地說:“鄒縣長臨時有事情,今天來不了了,我們先去釣好了。”
四個人走到小魚塘邊上的涼棚下,拿着魚竿下好餌,就把魚線甩了出去,其他人都有些漫不經心,把魚線甩進去後就不時地低聲聊天,半天也沒釣上來一條。
四個人裡只有王思宇神情最爲專注,他本來就是來釣魚的,這裡的魚也挺給王副縣長面子,好傢伙,一會一條,一會一條,把個王副縣長給樂的,都合不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