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王思宇躺在牀上睡了一覺,起來後,出門轉了一圈,見美人老師沒有回來,就又悻悻地返回房間,在跑步機上做了半個小時的運動,直到身體微微出汗,他纔拿着毛巾擦了汗,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着一本娛樂雜誌。
十幾分鍾後,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王思宇翻了個身,伸手從茶几上摸起手機,看了來電顯示,忙接通了電話,笑呵呵地道:“樑姐,還在沙灘上玩捉迷藏麼,該不是樂不思蜀了吧?”
樑桂芝卻氣喘吁吁地道:“王書記,別開玩笑了,突發事件,重機廠的工人鬧事了。”
王思宇微微一怔,忙翻身坐起,皺眉道:“樑姐,你別急,先把情況講清楚。”
樑桂芝在沙灘上踱了幾步,平復下紊亂的情緒,輕聲道:“不知爲什麼,重機廠十幾個女工爬到水塔上,要輕生,引發了幾百人圍觀,一些職工情緒失控,把圍牆外的馬路攔了,設了路障,不許車輛通行,現場的情況非常複雜,隨時有失控的危險,我正準備回去處理。”
王思宇霍地站起,吃驚地追問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沒有其他領導在嗎?”
樑桂芝扶了扶眼鏡,苦笑着說:“別人指望不上了,鮑書記把皮球踢給政府這邊,李晨市長當即發火了,在電話裡一通大罵,說我們瞞着他開小會,搞出麻煩纔來找他,他是不會擦這個屁股的,以後閔江重機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了,其他幾位副市長也都關了手機。”
王思宇嘆了口氣,不禁微微皺眉,也有些撓頭,李晨有意見也在情理之中,國企改制本來就是政府分管的事情,鮑昌榮作爲市委書記,繞過他這位政府一把手來解決重機廠的問題,確實不妥,換做任何人,都會惱火的。
只是這時候撂挑子,未免有些不顧大局了,當然,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一想到李晨那張陰騭的臉孔,王思宇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他聽樑桂芝急得聲音打顫,趕忙輕聲安慰道:“樑姐,你不要太擔心,我這就趕往重機廠,和你一起處理問題。”
樑桂芝轉過身子,見俞漢濤已經領了船伕過來,忙上了小船,愁容滿面地道:“王書記,我現在剛剛上船,要晚些時候才能過去,我已經給秘書打了電話,讓她開車去賓館接你,在我到達重機廠之前,一定要穩定住現場情況,千萬不要搞出惡性.事件。”
王思宇掛了電話,趕忙披上外衣,急匆匆地推門出去,坐電梯下了樓,幾分鐘後,劉彩霞就開着奧迪車來到賓館門前,他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輕聲道:“劉秘書,快開車。”
劉彩霞點點頭,熟練地把車子挑了頭,轉進主道,她手裡握着方向盤,目光望向正前方,把車子開得飛快,嘴裡也不閒着,不住地抱怨道:“王書記,重機廠那邊也真是的,最近總是麻煩不斷,大週末的也不肯讓人消停。”
王思宇皺起眉頭,搖頭道:“劉秘書,你的觀點不正確,下面之所以事情不斷,很可能說明我們市裡的工作沒有做到位,不能把責任全都推到重機廠,而是應該自我反省。”
劉彩霞遭到了委婉的批評,表情有些不自然,小聲嘀咕道:“王書記,這事來的蹊蹺,要說沒人搗鬼,哪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最可氣的是他們兩邊扯皮,都不做事,把我們樑市長架在火堆上烤,每次都當救火隊員,搞得她焦頭爛額的,我看了心裡生氣,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點了一根菸,吐着菸圈道:“情緒可以有,工作還得幹,困難都是暫時的,一起都會好起來的。”
劉彩霞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王書記,慢慢你就會清楚了,閔江就是一口大熱鍋,我們樑市長就是熱鍋上的那隻大螞蟻,髒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都推給她來做,這不公平。”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轉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劉秘書,你參加工作還不到三年吧?”
劉彩霞抿嘴一笑,輕聲道:“王書記好眼力,我是前年畢業的。”
王思宇點點頭,皺眉吸了口煙,微笑道:“難怪這麼稚嫩,一點都不成熟。”
劉彩霞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氣地道:“王書記,什麼樣子纔算是成熟呢?”
王思宇撣了撣菸灰,把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道:“一個成熟的人在面對困難時,應該想着怎麼去解決,而不是選擇逃避,更不是喋喋不休地抱怨。”
劉彩霞翻了下白眼,猛地一打方向盤,小車拐過十字路口,風馳電掣地向北側行去,她擡手在鼻端揮了揮,咳嗽幾聲,有些焦急地道:“王書記,重機廠那些女工不會真的跳下去吧?要是出了十幾條人命,搞不好會驚動全國的,萬一再引發惡性羣體事件,那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王思宇擺了擺手,輕聲道:“應該不會,十幾人一起爬上去,輕生的可能性很小,她們的目的,應該是以這種極端的方式製造壓力,逼迫市裡出來解決問題。”
劉彩霞嘴裡咦的一聲,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笑着道:“王書記,您分析得很有道理,本來很淺顯的道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剛纔來的路上,我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思宇微微一笑,搖頭道:“當然了,也不排除意外情況發生,在引起幾百人圍觀的情況下,水塔上的人很容易情緒激動,大腦處於極度亢奮狀態,那時一旦受到外界的強烈刺激,就有可能會發生我們不願看到的事情,所以,既不要慌亂,也不要掉以輕心,要儘快趕到現場,安撫她們的情緒,把危機及時化解,不能讓這種負面情緒長時間發酵。”
劉彩霞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由衷地道:“王書記,您分析得很到位,真是奇怪呢,您畢業也沒多久吧,怎麼會這樣成熟?”
王思宇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道:“髒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幹多了,人就會很快成熟起來。”
劉彩霞抿嘴竊笑,過了半晌,才眨着眼睛道:“王書記,我以前常聽樑市長唸叨您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轉頭看了她一眼,饒有興致地道:“說來聽聽?”
“先聽好的還是壞的?”劉彩霞促狹地眨了眨眼睛,按了幾下喇叭,把車速減了下來,停在一輛工程車的後面。
王思宇擡腕看了下表,焦慮不安地吸了口煙,皺眉道:“先苦後甜吧。”
劉彩霞會意地一笑,又按了幾下喇叭,掰着指頭道:“她說你衝動、莽撞、膽大妄爲,喜歡標新立異……”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輕聲道:“那好話呢?”
“等等!”劉彩霞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跑到前面的工程車邊,掐腰喊了幾句,又摸出證件在對方司機眼前一晃,那司機趕忙把車子拐到路邊,她這才跑回來,重新開着車子向前駛去,過了半晌,才笑着道:“好話太肉麻了,我說不出口。”
王思宇展顏一笑,把手中的煙掐滅,丟出窗外,輕聲道:“劉秘書,爲什麼只撿壞話說,該不是剛纔批評了你幾句,記仇了吧?”
劉彩霞嘻嘻笑了幾聲,咬着嘴脣道:“哪敢呢,您可是市委常委,我哪有膽子記仇呢。”
王思宇拿手指了指她,笑着道:“你啊,‘心眼小,膽子大。’”
劉彩霞俏皮地吐了下舌頭,又向前努努嘴,皺着眉頭道:“王書記,前面路上好像堵得厲害,拐過這條街後,我們要步行了。”
王思宇點點頭,收起笑容,面色變得冷峻起來,十幾分鍾後,車子停在街邊,兩人下了車子,沿着路口向西側拐去,卻見一路上塞了許多車輛,馬路上變得擁擠非常,汽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很多司機都把頭探出車窗外,焦急地向前方觀望。
而幾十米外的路面上,黑壓壓地站了上百人,他們身前堆着亂七八糟的雜物,將道路徹底封堵了下來,路邊停着兩輛警車,幾個交警正站在車邊,交頭接耳地說着什麼。
王思宇趕忙加快了腳步,在劉彩霞的陪同下,來到了人羣前面,劉彩霞停下腳步,挺起胸脯。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工人師傅們,大家請安靜一下,市委常委、紀委王書記過來了解情況,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由王書記解答,但請快些拆除路障,撤離現場,不要擾亂正常的公共秩序。”
她話音剛落,人羣裡就傳出一陣起鬨聲:“紀委書記來有個屁用,讓市長來、市委書記來!”
又有人喊道:“市委書記來了也不頂用,重機廠就是被鮑昌榮搞壞的,閔江市沒有一個當官的是好東西,讓省委書記來!”
王思宇微微皺眉,向前邁出一步,做了個手勢,威嚴地道:“起鬨的繼續喊,想解決問題的馬上安靜下來。”
“不把錢退回來,哪個書記來了都沒用!”這時還有兩個年輕人在喊,很快被旁邊的人阻止住,原本躁動不安的人羣霎時間安靜了下來,衆人都以審視的目光望着眼前這位年輕人。
王思宇看了下表,把劉彩霞叫了過來,低聲道:“你馬上去廠區,瞭解下那邊的情況,爭取穩定住女工們的情緒,我十分鐘後肯定趕過去,記得機靈點,隨機應變。”
“知道了,王書記。”劉彩霞忙點點頭,轉身向工廠大門方向奔去,很快消失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