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要是死人了……”陳濟德抹着汗,惶恐的問。
“鎮衛生所的人呢?”譚綸環顧四周,沒見衛生所的松花江小麪包。
出這種械鬥的大事,派出所、衛生所都要派人到現場纔是。
“打了電話了,鎮衛生所說插不出人手……”
“荒唐!”譚綸沉聲道,“這真要打死人怎麼辦?”
……我先前就問您了啊,陳濟德抓頭,這新來的鎮長未免個性了些。
“站前頭的是村長?”譚綸讓塗敏再催催衛生所的人,就問陳濟德。
“那個肩膀上有個銅錢大小的彈孔的是徐閏,是東湖的村長,對面站着的大漢叫孔大有,是淨水的村長,兩人都是退役軍人,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
嶺西就鄰着越南,越戰老兵退下來的不少,倒沒想到這裡就塞着兩個,按理說也能勉強說是同袍,但這關係到村裡的事,打起來可就沒什麼情份好講的了。
譚綸注視了一陣,突然發現個蹊蹺的地方。
這兩村的人幾乎是老少殘廢一塊兒上,連七八歲的孩子都拿着彈弓執着樹枝站在後頭,七十歲的老頭也抓着個擀麪杖,唯獨十四歲往上到四十歲的女人一個都不見。
心頭有疑惑,還沒問,那頭徐閏就罵了起來。
孔大有也不幹示弱,鼓躁着大喊,淨水村的人也跟着舉着手裡的東西大吼大叫。
說的都是方言,這南海的方言偏粵語,但又有極大不同,口音很重,譚綸一個字都聽不懂,看向塗敏,她趕忙翻譯:“徐閏說九月十五休漁期過後,淨水村就佔了先頭,先把魚都給捕了一輪,到十月初才輪到東湖村,現在才過幾天,淨水村的人就要不規矩跟着後頭偷魚,打死他們都是輕的……”
陳濟德舉起話筒大喊:“徐村長、孔村長,譚鎮長來了,你們不要打了!”
徐閏、孔大有往這頭瞟了眼,村民都稍微的一停,就見兩人收回目光,繼續罵起來。
譚綸這鎮長在他們眼裡就跟個擺設差不多。
村裡講究的是輩份,鄉鎮一級的官員,大半都要從本地提上來,空降幹部是不被人瞧在眼裡的,特別瞧譚綸這模樣,白淨臉孔,肌膚也白得跟明蝦似的,跟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把話筒給我……”譚綸拿過陳濟德手裡的話筒,張嘴就說,“打,用力打,今天要不打死幾個人,全都別回村,誰回村我讓陳所長逮誰。東湖、淨水兩村的人這回最好全死乾淨……”
兩村的人頓時一片譁然,紛紛嚷了起來。
“你就是新來的鎮長?有你這樣做鎮長的嗎?我們打起來,你不勸架,還要讓我們往死裡打?”
“什麼狗屁鎮長?你是來看熱鬧的是不是?”
“村長,咱們不打了,媽批的,讓這狗屁鎮長站一旁看笑話,不打了!”
“走,阿德,咱們回家,草。”
陳濟德瞠目結舌,這本來非得打得重傷幾人的大場面,竟然被譚綸一句話說得都散開。瞧着兩村人罵罵咧咧的撿起東西,扛上傷者離開,他瞧譚綸這小白臉鎮長的目光也跟先前不一樣了。
“把徐閏和孔大有給我
叫過來。”譚綸說。
打不起來,那事情還得解決,這兩村人靠的都是捕魚爲生,外頭的四號漁場就是他們吃飯的地方,要再爭鬧,下回還要再打,那什麼時候是個頭?
徐閏和孔大有被叫到跟前,兩人都黑着臉,正眼都不瞧譚綸一下,都用鼻孔對着他。
“好大的能耐,搶魚、械鬥,哪樣都能把你們扔到拘留所裡好好清醒一陣,”譚綸指着孔大有說,“你說,爲什麼明明沒輪到淨水村,村裡要跟在東湖村後去偷魚?”
徐閏瞧着孔大有,冷聲道:“我也聽聽你的理由。”
孔大有瞪他一眼才說:“淨水村前十五天的漁獲太少,要不趁魚沒被東湖村的人捕完先搶拖幾船,到時連飯都吃不飽……”
“好你個姓孔的,你倒好意思說,淨水村佔了頭啖湯,休漁過後就先出海了,反倒說是飯吃不飽,那我村裡的人呢?我們晚出海,好的海產都被你們撈去了,我們去撿些剩下的,你們還要跟在後頭偷捕,你當我村裡人是好欺負的?”徐閏搶着說道。
“哼,這四號漁場太大,我們船少,先出去十五天也佔不完,你們船多,這一次出去就基本能撈個乾淨……”孔大有冷笑說,“光你們那東湖四號的漁船,都有兩千噸排水量,一拉網,得上多少魚,你說吧?”
徐閏反脣相譏:“你們船少,但是你們人手多,十五天能來回好幾趟,算起來不比我們少……”
“誰說的!”孔大有青筯一跳,吼道。
一瞧這倆又要打起來,陳濟德往中間一插說:“行了,聽譚鎮長怎麼說。”
譚綸瞧這兩人一眼說:“淨水村先將多捕的魚給東湖村送回去……”
“譚鎮長!”孔大有跳起來說,“我不服!憑什麼要給這姓徐的送過去……”
“我說了是給他送嗎?”譚綸板起臉說,“是給村裡送回去,休漁期是國家林業部規定的,誰出海去捕魚,是縣裡鎮裡規定的,你們既然覺得不公平,那就給我寫材料送上來……”
“寫材料有個屁用。”徐閏喃喃說了句。
陳濟德臉一黑,吼道:“姓徐的,別不知好歹,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帶回所裡關起來?”
徐閏冷着臉說:“陳所長,你也別想嚇唬我,你關了我,整個東湖村的人可不幹。”
“聽徐村長的意思,難道國家的法律在你眼裡都可以不管不顧了?”譚綸按着想要發作的陳濟德,笑道,“那好,陳所長,把徐村長、孔村長都給我拷起來。”
徐閏和孔大有都是一愣,還沒啥反應,就被陳濟德帶來的警官給拷上了。
“你們村裡的人要想鬧事,來一個拷一個,來一雙拷一雙,鎮裡的拘留室住不下了,我往縣裡的拘留所塞,縣裡塞不下我往省裡塞,省裡要塞不下,”譚綸冷哼聲,“那就往京城裡塞!”
徐閏和孔大有心頭一陣驚惶,萬沒想到這新來的小白臉鎮長這般硬氣,頓時慌張起來。
“陳所長你還愣着幹什麼,押到車上!”譚綸喊道。
陳濟德忙回過神來似的,叫着警官往鎮出所的松花江小麪包上押人。
“譚鎮長,譚鎮長……”快被擠到車
裡時,孔大有大喊道。
“幹什麼?”譚綸回頭問。
“我,我讓人把魚送去東湖村……”孔大有見他瞅過來,害怕的低下頭。
“噢,徐村長呢?以後還要找淨水村的麻煩嗎?”譚綸瞧徐閏看過去。
“只要能解決漁場的問題,就,就不找了……”徐閏硬着頭皮說。
“喔,跟我去鎮政府解決這個事吧。”譚綸擺手讓陳濟德把手銬下了。
塗敏還是坐着譚綸掌車的大洋摩托回鎮政府,呼吸着譚綸身上傳來的男性氣息,臉蛋總有點熱熱的。
回到鎮政府才知道,王副鎮長跑上去勸架,被人打破了頭,現在去衛生所包紮去了。
那種情形,有點腦子都知道不要衝上去,夾雜在一羣火頭上的漁民中,被弄死了最多就被追個烈士,留下家裡孤兒寡母的便宜人家,那多不值得啊。
想想倒不急去衛生所看他,先讓塗敏將徐閏和孔大有請到會議室。
“我想過了,東湖、淨水從明年起同時出海……”
徐閏喜道,按以前的安排,東湖總要比淨水晚十五天,這要一起出海,東湖的船比淨水多,那肯定是佔便宜的了。
孔大有卻不幹了:“譚鎮長,這不公平,他們的船多,噸位重,要是一起出海的話,那肯定他們的魚比我們多。”
“要想一碗水端平,也沒那麼容易的事,”譚綸手裡捏着塗敏剛拿來的資料,“東湖村本來就比淨水村人多,擔子也重些。”
孔大有叫苦道:“可是我們……”
“好了,你們要真的覺得東湖船多佔便宜,這還有一年時間,你們也可以給船廠下訂單,多買些船回來嘛。”譚綸不容置疑地擺手道。
“買船,哪那麼容易,一艘船少說也要二三十萬,那還是小船,要是大船,我們整個船都拿不出那麼些錢吧。”孔大有一臉苦不堪言的表情。
“這樣吧,我跟縣裡信用社打聲招呼,給淨水村優惠貸款,還款期限也適當放長。”譚綸想得很周到,農村信用社,農行這兩家都有針對漁民的貸款項目,能好好利用就要好好利用。
“那,那好吧。”孔大有也無話可說了。
再說要是能利用貸款,把船購置好,對淨水村來說也是一次機會。
徐閏聽這話有點不樂意:“譚鎮長,那咱們東湖有優惠政策嗎?”
“我會問問縣裡信用社。”譚綸瞅他一眼想,這傢伙瞧着黑壯粗笨,也不是個傻蛋。
要是一同出海的話,想要保持東湖的噸重優勢,那就要繼續購買更大噸位的漁船。
“先這樣了,你們先回去,今年不要再給我鬧事,不然我譚綸說到做到,你們可以試看看,我敢不敢把整村人都抓走。”
譚綸虎着臉一嚇,徐閏和孔大有都有是心頭一顫,連連點頭應是。
送他倆到門口,剛要轉身,就聽孔大有自言自語:“淨水又不是東湖,人家還能吃軟飯,我們就只能靠打魚爲生了……”
東湖集體吃軟飯?譚綸一怔,想了想,將塗敏叫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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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