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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衍畢竟是陳明的兒子,天資不錯,後天培養也到位,思路一旦轉變過來就一發不可收拾,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入行了。之前顧曉陽的那些留半句,轉話題的職業行話,他基本都能聽懂了。

看得顧曉陽不禁翹拇指,有錢途!

陳衍回以一笑,心中有些小雀躍,不想下午來了一對夫妻,頓時把他打回原形。

這是房產銷售過程中最奇葩的客戶,沒有之一。

兩人穿了身普通工薪階層裡算得上檔次的衣服,一進門裝了通B,售樓小姐們都認識他們,清一色裝鵪鶉不理會。

新手菜鳥陳衍被推了上去。

兩人直撲主題表示想買一套早已銷售一空的106方戶型,陳衍耐心解釋,兩人裝作意外,各種套消息,比如:業主羣裡有知情的說過這戶型還有房,就是被你們藏着了。

陳衍當然矢口否認,一個月前他就被杜申教育過留房這種事涉及的各種關係。

兩人見套不到消息,就開始轉移目標,選了套125方的,先是挑光照問題,直言樓盤間距不行沒陽光。

這種事是客戶討價還價的慣有伎倆,陳衍很職業的回答了標準答案:“樓盤光照都有相關規定,不達要求不會過審。”

兩人又挑了光照時間少,陳衍也很職業的回答了:任何多層高層的光照都只有幾個小時(1-9個小時都叫幾個小時)。

兩人隨即開始挑戶型,直言動靜分區的設計浪費空間。

這個問題陳衍沒有解釋,戶型喜不喜歡大部分時候都是客戶的事,銷售不能強扭,否則不甜。

兩人看出陳衍也不是一般的菜鳥,便開始要求坐下來談價格,問折扣。

陳衍清晰完整的說明了折扣:“一次性97,公積金98,商業或組合99。”

“這麼高?你們不是有個內部價96折嗎?”女客戶吊嗓子問。

陳衍沒有否認,內部價這個問題即便房產否認,不少以這個價格購房的消費者也會說出去。能獲得96折的或多或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爲此不少沒有關係的就開始使勁的拉關係。

“你們樓盤的老總是不是孟斌?那個誰的兒子?”女客戶皺眉,裝出一臉輕視記不起來的樣子。

“孟建國。”男客戶提示。

“對,你哥的老同事。”女客戶當即點頭,露出一臉神秘表情問,“孟斌打個招呼能打到96折嗎?”

孟斌是湖畔名苑這個項目註冊公司的總經理,虛銜,不管事,只管拿錢,常年全國各地亂跑,樓盤大小事務都是各部門各自管,然後彙總向總公司秘書處定期彙報的。

讓他打招呼當然可以,但你得找得到他的人。

陳衍點頭:“可以,讓孟經理打個招呼就行。”

“你趕緊的,給你哥打個電話,讓他跟孟建國去打個招呼。”女客戶忙說。

男客戶忙打電話:“哥,是我,建榮,忙嗎?不忙啊,有件小事麻煩你,我買了湖畔名苑的房子,想打個內部折扣,孟建國辦公室不在你隔壁嗎?幫我打聲招呼,他兒子是湖畔名苑的老總。這就去啊?太謝謝哥了。對,你說得對,這年頭房價太貴,房產公司太把自己當回事,打個折都要託來託去託關係。啊?已經幫我說好了?太好了,謝謝哥啊。”

說着男客戶就掛了電話,對陳衍笑:“小夥子,招呼打過了,按96折算吧。”

“……”陳衍不是傻瓜,96折有一套內部自控性質的流程,售樓人員要憑着審批單纔可以按這個折扣讓客戶付錢買房。

便說:“兩位稍安勿躁,我去拿審批單。”

“審批單?呦~~你們房產弄得這麼麻煩?又不是政|府|機|關!”女房客不屑了聲。

陳衍好脾氣笑笑,轉身要走。

女房客又說:“審批單審批起來要多久?我是偷偷跑出來看房的,被領導發現要扣工資的。”

“如果是孟經理直接打過來的,應該很快。”陳衍回答。

“應該?”女房客的嗓子又吊了起來,“小夥子,我們是正經來買房的,你跟我們說應該?買房這種事能用‘應該’這種態度面對嗎?”

“就是,什麼態度啊?你們經理呢?讓他下來?”男客戶忽然就火了。

“杜申呢?人呢?”女房客跟着火。

陳衍如實回答:“杜經理出去了。”

“出去了?他出去了我們的條子怎麼批啊?這不明擺着坑我們嗎?”女房客怒指。

男房客跟着痛心疾首:“你們這種公司啊,誠信有問題!不要以爲房子賣得好就可以這樣對待客戶?”

兩人越說越大聲,其他購房者紛紛圍了過來,兩人說得更起勁了。

“這種房產公司真是沒有良心,明碼標價買房就是了,還弄個折扣,故意擡高價格坑老百姓的錢,你們說說公積金貸款和商業貸款有什麼關係?錢最後不還是放到你們賬戶上的?爲什麼公積金98折,商業貸款99折?付利息的是我們,商業付的利息還要貴嘞,應該商業98折。”

男房客唾沫橫飛的一番話,勾起了在場其他購房者的心聲,紛紛附和:

“就是說,爲什麼貸款的折扣要不一樣?”

“房價這麼高,兩夫妻都交公積金,最高也只能貸50萬,肯定要搭配的商業的,明擺着騙鈔票。”

“就是說嘛,賺錢不容易,想打個折還要受氣。”

在場衆人越說越起勁,反倒是一開始挑動的兩夫妻不吱聲了,至始至終沒有表明他們想打的折扣其實是96折。

這下陳衍看出門道了,敢情這是極端變相的討價還價,可怎麼應對呢?陳衍一下子拿不準注意。

就在這時,杜申回來,一見這情形就開罵:“你們幾個幹什麼?客戶鬧成這樣還坐着?”

一旁看戲的售樓經理們立刻站起,她們並不知道陳衍的身份,當然也不會在對方危機之時幫忙。

經驗豐富的售樓經理們一出動,現場圍觀的立刻被拉散了,一對一耐心勸服扯話題,不多時方纔還激憤的衆人就面帶微笑了。

只剩下陳衍和那對夫妻站在一邊。

兩人見杜申過來忙打招呼,語氣異常巴結:“杜、杜經理,你回來了。”

杜申掃了兩人一眼,沒理會他們,他身後跟着顧曉陽,顯然兩人是一道出去的。

顧曉陽一看陳衍身邊的那對夫妻,立刻給陳衍使了個眼色,示意什麼都不要說。

陳衍遂沉默。

杜申哼了聲:“孟總沒給我打電話。”

“怎麼會?”男房客一臉不解,試探問,“要不杜經理打過去問問,我哥聯繫的是孟建國,直接打他就行。”

“我打?”杜申冷笑:“我沒他電話,他也不會接我這麼一個無名小卒的電話。”

“杜經理謙虛了,你是湖畔名苑售樓部經理,他怎麼會不接。”

“別給我臉上貼金,我有多少斤兩,自己掂得清。”杜申暗帶諷刺,“你們想要的折扣沒有孟總的電話,我是不會批的。”

杜申的回答顯然踩到夫妻倆的七寸,女房客破口大罵:“杜申,你以爲你是誰,孟建國託過來的關係你也敢回絕?湖畔名苑又不是姓杜的。”

“湖畔名苑也不是姓孟的。”杜申輕飄飄說着。

“好!你有種,走,回去給你哥打電話,讓他說給孟建國聽,寶鼎地產的人都橫成什麼樣了。”女房客氣呼呼拽着男房客就走。

男房客也是一臉憤怒,一副太不識擡舉的表情。

杜申毫不在意,對着空閒的售樓經理們道:“相互轉告下,那兩人再進售樓部,誰都不要理他們,更不要讓他們接近其他客戶。”

“好的,杜經理。”

趁着杜申吩咐的時候,顧曉陽已經小聲跟陳衍解釋了:“那兩人是慣犯,我在很多樓盤見過他們,那男的是個臨時編,女的下崗,男的哥哥倒是個正式編,50多歲還是辦事員,壓根就不認識什麼孟建國。就靠隨意借一些大人物的名字,忽悠菜鳥,打個低折賺差價,實打實的行業敗類。我跟你說啊……”

顧曉陽拉低陳衍,在他耳邊小聲嘀咕:“真正的靠着關係過來買房的都很低調,大部分都是挑個人少的時間進來付錢,簽完合同就走人。但凡吹得天花亂墜的,要麼是騙你的,要麼是遠到不能遠的親戚。”

陳衍恍然大悟,今天這事若不是他的身份拒絕起來還真得掂量掂量,一不小心着了道還是有可能的,便笑感覺:“幸虧你提點。”

顧曉陽笑了:“謝就不用了,請我吃飯好了。”

“顧、曉、陽!我那頓你還沒請就急着坑別人了?”杜申打斷。

顧曉陽趕緊推脫:“這不沒時間嗎?您忙,您是大忙人。”

“我現在就不忙,趕緊的請下午茶,大夥都有份。”

“哎呀,杜經理,我忽然想起還有一件急事沒辦,我先走了哈,再會!”顧曉陽一溜煙衝出售樓部。

杜申一臉鄙視:“越有錢越摳門。”

陳衍忍不住看了杜申一眼,杜申盯着顧曉陽一頓飯這種行爲是不是也算越有錢越摳門?

杜申立刻掃了陳衍一眼:“看什麼?你比我有錢。”

陳衍:“……”

杜申切了聲轉身走了,沒幾步似乎想起件事,回頭告誡陳衍:“我跟你說啊,不要傻到跟顧曉陽吃飯,那就是個坑。上回吃飯請他喝了拉菲,他嫌棄拉菲的味道,愣要一罐王老吉兌,兌完還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跟我誇讚,說拉菲的成色真好,1:1兌王老吉後顏色跟之前一模一樣,真TMD暴殄天物。”

陳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