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太擔心,小孟也懂得約束自己。”張建中笑着遞一支菸給孟市長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幾年,他也沒給你找過麻煩。”
“總聽他說,靠自己打拼,靠自己打拼,我就不相信了,他幹得了什麼?我擔心,不聲不吭,他在外面把天都捅了下來。”
“小孟還是有分寸的。”張建中點着孟市長的煙,又把自己的煙點着,把玩着手機說,“我個人認爲,他還算是腳踏實地的。”
——當官的孩子出來做生意,並不在少數,跑批文,搞訂單,一個個都往機關裡鑽,要麼鑽市機關,要麼鑽省機關,還有往中央國務院鑽的。老實說,那些批文就像一塊大蛋糕,誰都想搶,大家都在比關係比實力。
——小孟不去擠那條獨木橋,敏敏回來還跟我說,他沒大志,我對敏敏說,你錯了,這恰恰是他的過人之處,踏實之處。
“他真在外面賣大米。”
張建中說:“是的。”
“踏實倒是踏實,但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不是在街上散賣,而是批發給各單位食堂,學校工廠。”
“你那廠的食堂也買他的米?”
張建中笑了笑,說:“我不買也說不過去。不是因爲你孟市長的關係,完全是因爲敏敏,那次,敏敏回來說,你們廠去進小孟的米吧!不敢說比市面便宜,但肯定不會貴。我還能不聽她的指揮嗎?”
他補充說:“我跟敏敏算過一筆帳,僅是供應學校工廠這一塊,他的收入不會比那些跑批文的差。如果,再發展到各縣,在各縣設分店。前景就更可觀了。”
這是他在給孟家父子規劃的前景,如果孟市長插手這事,孟小輝把整個江市的糧油控制起來,並不是天方夜譚。
“這倒是正經生意。”
掌控一方的想像力,張建中根本不及孟市長,這會兒,他就在想象着江市整個糧油被掌控的狀況,孟小輝管得了那麼大的盤子嗎?
“他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他把生意做大,身邊有幫得了他的人嗎?”
張建中知道,他感興趣了,說:“這個沒問題吧?生意總是一步步做大的,管理也是一步步來的,其實,小孟是個挺聰明的人。雖然,讀書的時候成績並不怎麼樣。”
這是聽敏敏說的。
“現在,也沒幾個讀書成績好的人能混出人樣的。相反,大多是那些跳皮搗蛋的孩子更出息。成績好的,都是乖孩子,太聽話。真要他們出來闖,反而找不到方向。”
“按你這麼說,我還一直錯怪他小子了。”
張建中笑了笑,說:“也不能這麼說。你是用你的標準要求他,以前,老李也那麼要求我,領會領導意圖了,練習寫一手好文章……到了基層,幹實際工作的時候,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孟市長說:“我聽說過你過去的事。”
張建中笑着說:“在邊陲鎮,沒幹過一件好事。”
“有時候,也要一分爲二看問題,如果按部就班,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知道興寧會有邊陲鎮這麼個地方,邊陲鎮那麼邊遠的鎮,也不會發展起來。”
雖然,邊陲鎮並沒按張建中的設想發展成省級試驗區的規模,但它的餘熱依然足於成爲市經濟發展的鎮級典型。
孟市長嘆了一口氣,說:“可能我們老了,不懂你們年青人。”
“也不能這麼說,還是需要你們把舵的,我們只是向前亂衝,衝出一條路,就是好漢,倒下去的,就是狗熊,只能說,我們運氣好一點,沒有倒下去。”張建中挺有感觸的,又好說話,便想多說一點。
——小孟並不是你表面看見的那樣,因爲,你是他父親,所以,總看到他的短處,也因爲,你是市長,他總覺得你一點不關照他,人家一個小局長甚至一個小科長,也給子女許多關照,所以,你們總鬧得不愉快。
張建中問:“沒對不你尊吧?”
看似多此一舉,卻表現了他的小心翼翼,不僅因爲是晚輩,還因爲對方是市長,更重要的是,他張建中頭腦還很清醒,擔心自己沒大沒小。
“我們今天是私人間的談話,你有什麼看法儘管說。”孟市長說,“這幾年,我與小孟的關係那麼僵,我也挺苦惱,那麼大的一個市都管得了,那麼多人都管不住,爲什麼兒子卻不聽自己的?”
張建中笑了笑,說:“因爲別人都怕你,小孟卻不怕。別人不聽你的,可能連飯碗都砸了,他用聽你的,沒飯吃,回到家,你也要管他吃住。”
孟市長“哈哈”笑,說:“正確,非常正確。”
他們還談到昨天那個女孩子。
“我看她並不是什麼正經女孩子,打扮成那樣,又是酒又是煙的。”
孟市長彷彿又看見小萌那薄T衫幾乎被脹爆的情形,每一舉手投足,都擔心那兩坨肉會蹦出來。昨晚與老婆做事,總想着那對膨脹,總幻想身下的女人就是二十歲的小萌。
“那只是他認識的一個普遍女孩,算不上女朋友,目前,小孟應該還沒往那方面想,哪一天,他認爲可以考慮終身大事了,自然會認真對待。”
張建中並沒說假話,一般人可能以爲,上了牀就是女朋友,但孟小輝的標準並非如此,即使什麼事都幹了,也還是極普遍的關係。
“我擔心,他在這方面出問題。畢竟,他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人家像狗皮膏藥,揭也揭不掉。”
張建中又是一笑,說:“我最不認同的就是他的戀愛觀。”總不能說好話,更不能讓孟市長誤會,你張建中同流合污,“不過,你也可以放心,他這方面已經成精了,女孩子粘不住他。”
彼此談了近一個小時,秘書敲門進來。
“孟市長,開會時間到了。”
孟市長看了一下時間,對張建中說:“還有五分鐘時間,你有什麼要說的?”
張建中說:“一句話,能幫小孟,還是幫幫他吧!在不違反大原則的前提下。”
孟市長很驚訝:“就這些?”
“就這些。”
“不說說廠裡的事?不管報喜也好,報憂也好,你總有得說啊!”
喜既是新產品迅速擴展市場,擾便是即將成爲被告。
然而,張建中非要報憂的時刻,並不想他認爲昨天那個聚會別有用心,今天這次交談另有所圖,我張建中完全把你當長輩,當岳父的老戰友。
“既然,孟市長也知道,我就不說了,目前,我還應付得來。”
臨離開時,張建中還是把一個牛皮紙公文袋放在茶几上。
“這是什麼?”孟市長貌似明知故問。
“一點小小意思。”
孟市長繃着臉說:“你們年青人,什麼事都敢幹!”
張建中差點把手縮回來,狠狠心說:“沒人知道,老李更不會知道。”
孟市長搖頭嘆氣,說:“你啊你!跟老李比,差天離地。”
張建中好一陣迷茫,不知誰在天,誰在地?
“這樣吧!”孟市長說,“這兩天,我叫秘書安排一下,去你們廠裡參觀參觀,開個座談會,有什麼要求?在會上提出來,我來個現場辦公,要求各有關部門支持配合你。”
他竟主動提了出來。
“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呢?糖廠是江市的龍頭企業,打開了局面,我這個市長不應該去鼓鼓勁嗎?遇到了困難,我不應該去解憂嗎?”孟市長說,“完全是公事公辦,公正透明。”
“我先代表企業全體員工對我們的關心表示感謝!”
“我們之間,還用客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