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部長說:“是不是再找他談一談?”
紀檢書記很滑頭,馬上推責任,說:“是不是組織部組織一個工作組再下去了解一次。”
組織部長不傻,說:“沒這個必要吧?再派工作組下去,下面對我們是不是會有看法?紀檢的工作組剛走,組織部的工作組又到了,從某種角度說,我們組織部對你們紀檢做出的結論有不同看法。”
紀檢書記“哈哈”一笑,說:“我倒不在乎這個。只要把事情弄清楚,我們紀檢受點委屈倒沒什麼。”
他們並沒考慮自己人的問題,一個被囚禁的人還值得相信嗎?他已經是瘋狗一條,亂叫亂吠是肯定的,相信他的話對高書記也失公允。
“你有什麼想法?”縣委書記問李主任。
李主任一直沉默着。他可不敢多嘴,這些傢伙一個個狡猾得很,誰插嘴誰倒黴,他們就把問題往誰身上推。這會兒,不得不開腔了。
“我也認爲,再派工作組下去的確不合適,紀檢調查的結果,還是有事實依據的,當然,組織部長的說法也有道理,既然有人寫匿名信,我們又不能不有所行動。我是這麼想的,是不是把一些關鍵人調上來,再談一次話。第一,看看是否能發現新問題,第二,也統一一下他們的思想。至少,書記鎮長的思想要統一。”
紀檢書記笑着說:“感謝李主任對我們的信任。”
組織部長說:“的確,也不應該搞得太複雜。”
副縣長還是不插話,什麼形式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即使你高書記出問題也是自作自受,他才懶得理呢!
縣委書記卻將他的軍:“其他人都表態了,你呢?”
副縣長挪了挪屁股,說:“我也沒意見。”
縣委書記說:“那就這麼定了。”
第二天,把高書記、鎮長、副書記、張建中調上來,分別進行談話。
分析會一結束,通知馬上就發下去。鎮長暗暗驚喜,打電話給張建中鼓氣,匿名信引起縣委領導重視了,我們要乘勝追擊,把那傢伙的醜事全抖落出來。
“我擔心,跟我談話的領導不能如實向上面反饋我的意見。”
鎮長想想也對,這個談話的人很重要,如果,程副書記偏幫高書記之流,把你的話貪污了,你說得再證據確鑿也沒用。
他忙打電話給那位紀檢副書記,問明天,誰跟他談話?那位紀檢副書記愣了好一會,說:“我並不知道這事。”
“你們沒有研究過?”
“沒有。”
“會不會是組織部那邊發的通知?”
鎮長便詢問老主任,通知是哪個部門發的。老主任回話,是縣委辦發的。他心一跳,想應該是縣委書記委託縣委辦負責這事,看來有戲了,高書記的手再長,也不會伸到縣委辦吧?李主任肯定不會說他的好話。相反,李主任應該稍向張建中。這麼想,又打電話給張建中。
“是你的老同事跟你談話,你有什麼說什麼,他們絕對不會打折扣。”
張建中反而暗暗叫苦。
高書記還沒接到通知,紀檢書記的電話已經打過來了。告訴他,明天,縣委書記要親自跟他談,叫他有所準備。我分析,這個匿名信有可能是鎮長搞的,你要和副書記通氣,他的話很重要,如果,你們都反映鎮長有篡權的陰謀,這事的性質就變了,多少帶有污陷你的性質。
“還有張建中,你也找他談談,程副書記反映,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至少,沒說你什麼壞話。”
高書記很意外。
“你可別讓鎮長把他拉了過去。”
這句話很重要,高書記一直以爲張建中沒少說他的壞話,只是程副書記或者紀檢書記幫他隱瞞了實情,在這之前,甚至認爲,匿名信是張建中寫的。
什麼時候最能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就是當這個人遇到困難的時候,那個人最有機會踩你一腳,卻沒有踩,而且,他並不是爲了討好你。
即使,他沒踩那一腳,也沒想到要讓你知道。
這便是一種人格!
與自己人相比較,高書記更覺得張建中難能可貴。
這晚,他先跟副書記談話,後見張建中宿舍亮着燈,便假裝經過似的,推了一下他半敞開的門。
張建中正在一邊看電視,一邊想明天說些什麼?是站在鎮長這邊,還是繼續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聽有人推門,回頭看了一下,高書記竟站在門外。
“高書記有事嗎?”
雖然很不滿意高書記,臉上還是帶着笑的。
“我以爲,你今天回城了。”高書記笑着走進來。
張建中一下子就知道他的目的了,黃鼠狼給雞拜年!
“黨政辦通知,明天一早統一進城。”
“早點走也沒有關係嘛!”
張建中忙讓坐。
他的宿舍窄,只能多擺一對短沙發。
高書記左看右看,說:“你這邊比自己人住的那個宿舍還窄。”
張建中不無挖苦地說:“黨領導一切。他是黨委,黨內職務比我高,所以,住的面積也比我寬。”
“哪有那麼講究,都是班子成員,應該一視同仁。”
如果,一視同仁,這話早就應該說了。
“你要是不嫌棄,搬到他那邊去住。”高書記似乎覺得不妥,說,“他那宿舍晦氣,還是改成集體宿舍吧!把住你隔壁的人安排過去,你把這墻打通,弄個小廳,也有個談話看電視的地方。”
你就別假好心,收買我張建中了,明天談完話,如果,你平安無事,翻臉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坐啊!你坐啊!”高書記見張建中坐在一邊,叫他坐在自己身邊那張短沙發上。
張建中卻移了移一張靠在墻邊的椅子坐下來。
高書記“哈哈”笑起來,說:“你知道,你對我一直存有戒心。”
張建中沒接他的話,你能說是嗎?但又不想說不是。
——這也不怪你,主要是我的原因,是我在處理一些問題上,對你有某種偏差。比如說,撤換不讓你負責總公司。我知道,你對我很有意見。事實證明,你是正確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現在,我對你張副鎮長越來越瞭解了。你不是那種小腸雞肚的人,不斤斤計較。自己人做了一點事,就居功自傲,就欺騙我偷取利益,相比之下,我以前那麼對你,真是有愧啊!
明天不是要回城裡談話,或許,張建中會被他感動,一個鎮委書記,你的頂頭上司,說自己有愧於你,那是非常需要勇氣的。
“你是怎麼跟工作組談的,我都清楚。工作組跟那些人談,都談些什麼?我都清清楚楚,按理說,你是最應該說我壞話的人,但你還是能說公道話,不虛假,不誇張。非常難得啊!”
你以爲,我不想把你那些東西抖落出去嗎?我早就知道,他們偏向你,知道他們會向你彙報,所以纔不說,明天,可就不一樣了,明天都是我的舊同事,他們不可能幫你,我也不需要他們幫我,只要能如實反映我的談話內容就足夠了。
比如,縣城下撥的農業水利款,你就沒讓打到財政所的帳裡,你就當上調款一點點挪用了。那次抗颱風表彰大會,你表彰了多少人?頒發了多少獎金?又剩餘了多少?那可是大數大目,你賴也賴不掉!
只要有這麼一個突破口,不信撬開你的嘴?只要有這一次貪污,就可以預知,每一筆上調款都有一部份進了你自己的口袋。
幾句好話,就想收買我?你不說還好,我還猶豫,還想像上次那麼反映情況,現在,你看見這副嘴臉,我就噁心,堅實信念說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