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福樓茶館是一座明代風格的三層全木建築,在綠樹和竹林的環抱中,古色古香很有歷史的韻味,院子的後面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兩邊種的都是垂柳。這裡的環境保護的非常好,一陣風吹過,聞到的滿是清新的氣息。因爲距離鬧市很遠,此處就顯得格外的寧靜清幽,是個喝茶品茗談話聊天的最佳場所,難怪謝銘遠選擇了這裡開茶話會。
院門口的停車場沒有別的車輛,停着十幾輛奧迪轎車,從車牌上可以發現都是省委領導的座駕。高建彬估計今天下午茶樓不對外營業,有這麼多的大人物聚會,老闆怎麼敢把閒雜人等放進來,萬一有什麼事情可擔不起責任。再說,不遠的地方還停着幾輛警燈閃爍的警車,大門還有警察值班,那個不開眼的會挑這個時候來喝茶。
高建彬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後,警察立刻舉手敬禮把他請了進去,他剛進茶館的大廳還沒有來得及上樓,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拿出來一瞧,是海州市的市長冷冰靈打來的。
她在電話裡笑着說道:“建彬,聽說你已經回到南江省了?”高建彬驚訝的說道:“你以前不是情報局出身的吧?這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我今天上午的時候剛回到省城,眼下正要和省委領導們開座談會呢。”
冷冰靈說道:“別看我人不在京都,想要知道點什麼並不算很困難,李哥剛纔也給我打了電話,要我好好的和你聊聊海州的事情,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很嚴重?”
高建彬嚴肅的說道:“問題的確很麻煩,海州的重要性我想你也很清楚,那可是國家對新農業深度開發模式、城鎮化建設、科學技術增強城市核心競爭力的示範基地!能夠成爲副省級城市,以上這三點纔是主要的原因,並不單純是海州經濟發展的速度促成的。把海州提升級別進行升格高配,也是中央對海州的殷切希望,期待着你們能夠在原有的基礎上走的更遠。爲國家政策導向提供更多的數據支撐,可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卻讓國家太失望了!”
冷冰靈有些困惑的說道:“最近我也一直在反思,海州市政府這兩年的工作方向,都是嚴格按照你走之前制定的五年規劃方案執行的。也是在努力的打造海州市的城市核心競爭力。並沒有脫離原有的軌道。我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爲什麼你在的時候經濟是突飛猛進,換了別人就停滯不前,這到底是爲什麼!”
高建彬說道:“照貓畫虎對着葫蘆畫瓢。形似而非神似,我曾經和你通話的時候多次提醒過你,一個城市的經濟發展,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是靠着外力能夠實現的。招商引資固然很重要。能夠刺激當地經濟的活力,但那只是一種短期的手段,只有堅持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認識,大力發展高新企業,促進中小型企業的上市和技術改革,才能把城市的核心競爭力建設起來。”
說到這裡,高建彬的心情非常糟糕,用近似於咆哮的聲音說道:“我在五年規劃的方案書,詳細的闡述了這一項工作的重要性。但是海州市委市政府是怎麼做的呢,我推動中小型企業的計劃完全變了質,資金都跑到關係戶那裡去了,扶持了一堆吸血鬼出來,當初你接任海州市長的時候。是怎麼向我保證的,還核心競爭力,競爭個屁!”
冷冰靈老半天都沒有說話,高建彬對她大發雷霆。在記憶裡這還是第一次!不過她也知道,高建彬的出發點是爲她好。換了別的人他不見得就有心情發怒,只有關係密切的人才能受到這樣的待遇。
沉默了一會,高建彬說道:“先這樣吧,我現在要去見省委領導們,等我回到海州的時候再找你算賬!”他並不知道,冷冰靈放下電話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高建彬說的越是嚴厲,越是把她當成親近的人。現在就是想挨這傢伙的責問,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高建彬越來越成熟了,兩年時間的通話,很少會涉及到工作方面的問題。
在三樓面積最大的一個包間裡,省委常委和省政府的領導們,都坐在紅木椅子上喝茶抽菸,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屋子裡煙霧繚繞,只是開着窗子能通風,倒是沒有嗆人的感覺。
被政治中心委員會會議和政務中心辦公會議先後點名批評,省委省政府受到的壓力是空前的,首長們對海州的現狀有着強烈的不滿,作爲海州市委市政府的上級領導,肯定是要負上連帶責任的。
謝銘遠雖然在喝茶,可眼睛卻一直盯着身邊盆景,似乎要看看上面能不能開出花來。海州的事情搞成這個樣子,他作爲省委的班長,一個識人不明的帽子是逃不掉的,也免不掉受到首長的批評,政治中心候補委員的身份遲遲沒有得到,與這兩年南江省的工作有重大關聯。
可是常思輝這個負責全省經濟的省長,論責任要比他大得多,黨委負責的是政策和方向,具體的執行是由政府來完成的,作爲省政府的一把手,可謂是首當其衝。
京都裡面也傳來消息,要他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的常思輝很有可能被撤換,政治中心委員會的首長們,對南江省的領導班子已經做好調整的打算了。
在他的判斷中,常思輝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次面臨着的危險,高建彬這次來,可不單單是協助省委省政府處理海州的問題那麼簡單。
常思輝站在窗口,防蚊蠅日曬的竹簾子也拉了起來,看着遠處的風景有點出神,連手裡的煙快要燒到手指頭都沒有感覺到。書記和省長雖然不是對立的,可很少有像是金國林和陳錫坤配合那麼默契。
自從同時來到南江省,兩人之間就經常的發生摩擦,常委會也是硝煙瀰漫,彼此各有勝負,總的說起來還是謝銘遠的收穫大一些。謝銘遠會不會用海州的事情發難,把自己擠出南江省,這應該是沒有疑問的。
省委副秘書長、辦公廳主任傅文超,看到高建彬進來。笑着說道:“諸位領導,建彬同志來了。”因爲是金副總理前秘書的特殊身份,這次高級別的座談會,也破例要他參與了。這裡面也有讓他向金國林傳話的意思,南江省委省政府的確在爲海州的事情而努力。
在場的領導們都站起來。按照彼此身份排名的順序和高建彬握手。按理說這種待遇有些超出規格了,高建彬最高的身份是嶺南的省長助理,享受副省部級待遇,在座的可都是實權的正副省部級領導。根本沒有必要做出這種姿態來,但是這次是請人家來的,求人和求己,有着天差地別的區分。
等到大家落座後,謝銘遠就首先說道:“同志們。今天特意選擇這個氛圍相對輕鬆的地方召開茶話會,就是請海州市的前任市委副書記、常務副市長,也是海州速度的締造者高建彬同志,爲目前海州市的困境出謀獻策,徹底扭轉現在的局面。”
高建彬笑道:“這次因爲要到國家電視臺半點事情,有機會見到了金副總理,首長要求我回海州的時候,先來拜會各位領導,所以我今天上午在省城下了飛機。冒昧的給謝書記打了個電話,卻沒有想到給自己找了這麼大的難題。”
謝銘遠又說道:“關於海州的現狀,請常省長向我們做個詳細的說明,我們集思廣益,共同爲海州市的發展把把脈。”
常思輝說道:“海州市是我們南江省的經濟龍頭和商務中心。也是全國多項工作具有突出成績的副省級城市,建彬同志任職期間,取得了招商引資全國第一,經濟發展速度全國第一。農業發展水平全國第一,城鎮化建設全國第一。環保建設全國第一,這五項矚目的成就。兩年前建彬同志離任的時候,海州市招商引資全年高達五百億美元,單純是他自己在南江省經貿洽談會期間引入的外資,就達到兩百三十億美元的成績。”
拿起煙來點了一支,常思輝又說道:“海州市三年前的gdp總值,達到了驚人的九千個億,人均排名居全國第一,被媒體稱之爲海州速度。然而從前年建彬同志調離海州市之後,經濟就出現了滑坡現象,前年的生產總值是八千三百多億元,還不算是太離譜,可去年的生產總值是七千六百多億元,差距開始逐步的拉大,今年沒有到年底,據省統計局的數字顯示,可能不會超出七千個億,大約在六千八百多億元的樣子,雖然在南江省還是第一,可是在全國的排名已經降到了三十多位,副省級城市中墊了底。”
說別的都沒有用,只有數字給人的震撼最強烈,在座的人都很清楚這組數字意味着什麼。難怪國家高層首長們不待見南江省的班子,海州市原來一個市的生產總值,能夠和西部地區幾個省的總和相比,這是活生生的奇蹟。自從高建彬走後,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就搞成這個樣子,省委省政府難辭其咎!
謝銘遠嚴肅的說道:“剛纔常省長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這些數字也說明海州對於南江省甚至是國家的重要性,特別是對於我們南江省的經濟發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海州市的領導班子,不但沒有延續建彬同志時期的輝煌,反而因爲自身原因,導致了海州市的經濟退步!特別是海州市委,對政府的工作經常的加以干預,據我所知,海州市財政局的局長,在兩年間就換了三任,其行爲擾亂了整個經濟發展的推進,這是需要加以嚴厲糾正的錯誤行爲。”
常思輝一聽這些話的矛頭對準了海州市委,實際上就是武英軍這個市委書記,當即就說道:“謝書記,之所以海州出現這樣的局面,裡面有很多的原因,也不能一味的抹殺市委領導同志的成績,創業沒有守業難,這是人們都知道的話。市委本來就有責任對領導幹部進行合理的調整,把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崗位,我認爲市委這一點做得並沒有什麼錯誤。政府是負責全市經濟的,市長冷冰靈對海州的現狀,應該負有主要領導責任。”
謝銘遠淡淡的說道:“思輝同志的意思也就是說,政府要對海州的經濟後退負全責。黨委屬於次要責任,是這樣吧?”
常思輝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剛纔謝銘遠說了那麼多,繞了個圈子竟然給他挖了個大坑,表面上是在說海州市的事情。其實映射的是省政府。他自己說經濟退步政府方面要負主要責任,也就是說,他自己要對海州的事情負責,他可是省政府的一把手。躲都沒有地方躲。
可話已經說出來了,他也不好在這種場合出爾反爾,那不是一個省長應該有的行爲,只好以不說話的方式加以對抗。他這才明白,爲什麼謝銘遠要前任的秘書參加茶話會。估計開完會不需要一分鐘,這裡的對話就能傳到金副總理的耳朵裡。
謝銘遠繼續說道:“建彬同志爲海州市打下了極其雄厚的基礎條件,有着那麼多的世界五百強企業進駐,帶來了頂尖的技術和龐大的需求,還有驚人的資金注入。財政方面非常充裕,對中小型企業的扶持絲毫沒有阻力,完全可以強力推行上市和生產擴大,增強海州市的城市核心競爭力。新農業深度開發模式推行的非常順利,農民羣衆的收入在逐年的劇增。農副產品帶來的深加工企業,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增加,極大地提高了各縣區鄉鎮的經濟活力。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和高新區現在是著名的兩個千億開發區,這樣的環境到哪裡去找?”
常思輝無言以對,因爲這都是事實沒有什麼值得爭議的。謝銘遠又說道:“海州市原有的領導班子非常團結,當初成就這樣的奇蹟,也是有他們的心血和付出,而且建彬同志對全市的經濟工作做出了詳細的五年規劃。只要能夠按照這個思路和方向去實施,再差也不會成爲今天的地步。領導班子的穩定是經濟建設的前提。我們作爲上級領導不可能不知道,海州市委常委會並不和諧,調整領導幹部的職務和崗位這很正常,但是過於頻繁的動作就只能說明,市委書記武英軍同志不具備擔任班長的能力,不能很好的團結同志,帶領他們爲海州市的經濟建設服務,爲人民的利益而拼搏。”
常思輝搖了搖頭說道:“謝書記,我不同意這個說法,冷冰靈同志也是市委副書記,常委會所有的決定都是民主集中制的結果,怎麼能夠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武英軍同志的身上?如果要追究,那也是所有市委常委的問題,針對武英軍同志這是很不公平的。”
謝銘遠微微一笑,說道:“我並沒有說冷冰靈同志沒有責任,可是思輝同志你可不要忘記,武英軍同志是海州的市委書記,是常委會的班長,首要的責任肯定是他來承擔的。”
常思輝沒有接這句話,而是轉頭對高建彬笑着說道:“建彬同志,聽到剛纔海州的數據,你有什麼想法嗎?”
高建彬平靜地說道:“常省長,我這是兩年多來第一次回到南江,雖然這組數據非常讓人驚奇,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到我到海州進行實地考察和調研後,再提出自己對問題的看法和建議,在沒有搞清楚原因之前就隨便的說話,那是很不負責任的態度和做法。”
這等於是給常思輝一個軟釘子,可是省長拿他也沒有辦法,他現在是嶺南的幹部不是南江的幹部,再說,兩人之間可並不和諧,在南江省經貿洽談會的時候就發生過沖突。
謝銘遠說道:“建彬同志是海州人又是前任領導,沒有人比你更加熟悉海州的情況,這次你回老家期間,還請多費心和海州的同志們加以溝通,以自己的經驗給省委提供解決的辦法和建議。遇到什麼事情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全力排除干擾的。你可能不知道,省委曾經向國家組織部打報告想把你調回來,可是卻遭到了拒絕,現在西部地區大開發戰略的實施工作更加重要,首長不同意你擔任省委常委、海州市委書記。”
高建彬說道:“感謝南江省委對我的信任和厚愛,對於海州這種現狀我責無旁貸,只是我離開的時間太長,剛回來肯定沒有什麼頭緒,省委也不要對我抱有太高的期望。我會盡我的能力做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斷,希望可以爲省委的工作提供一些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