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說高建彬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的親情,沒有家庭的溫暖與呵護,獨自一個人面對這個複雜而且競爭殘酷的社會,用稚嫩的雙肩扛起生活學習的壓力,想到這裡李麗的心裡感到一陣酸楚。一個出身於農村的孤兒能自食其力上大學並且闖出一番事業來,那是何等的不容易?那種超乎尋常的堅韌與毅力,似乎不是尋常人所能夠想到的,別人現在看到的是他那輝煌的成就,誰又明白高建彬的路途居然走的那麼的坎坷不平。雖然今天的事情有些讓她吃驚,但是她知道高建彬能夠帶她來到這裡拜祭他的親人們,這個舉動對於他來說是神聖的。李麗此刻心裡充滿了柔情,墓園對她也不再恐懼了。
高建彬迎上幾個兒時的夥伴,笑着說:“你們還是和以前差不多,變化不大。”指着身後面不遠處和高雪琳聊天的李麗說:“那是我女朋友,是我大學的同學,叫李麗。怎麼樣,長得還可以吧?”男人們總是想着在親戚朋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漂亮的女朋友,這是很正常的。當看到別人羨慕的眼光時,一點虛榮心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高建彬也不例外的做了,而且同樣獲得了一片讚揚聲。
張文亮是他的鐵桿支持者,並且從來都是勇於承擔責任,上高中的時候每次被老師點名批評最多的就是這位仁兄,個性大方豪爽,很得同學們的喜愛。他笑呵呵的說道:“就知道你小子回來第一站肯定是這裡,所以叫着他們幾個和雪琳一起來了。”高建彬喊過李麗來指着幾個人說道:“麗麗,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幾個鐵哥們。”李麗很親切的和幾個人問好,對於她來說,這幾個人既然是高建彬的鐵哥們,肯定對高建彬幫助不小,的確應該認識一下。
張文亮大大咧咧,衛言看起來文質彬彬、雷振乾冷傲英武、傅廣勝沉默少言、夏國輝樸實無華,各有各的特色。在這裡面雷振乾年齡最大,發言說:“時間也不早了,先讓建彬和弟妹到叔叔嬸嬸的墓前拜祭一下,反正晚上我們有的是時間。”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高建彬也擔心天晚了李麗心理面害怕,於是就到車上拿下來兩束鮮花和一點祭品,和看門的老頭說了一聲,扔下兩條煙後,便拉着李麗的手走進了墓園。衛言嘆道:“建彬真是好福氣啊,真是羨慕死人啊,看起來真如神仙眷侶一般。”張文亮笑着說:“你不怕你家那位吃醋?還羨慕!”
看得出青原村對於這座墓園十分的重視,修建的十分肅穆,路兩邊種植的都是青松,長得十幾米高了。走在青石鋪成的道路上,一點也沒有陰森恐怖的感覺,就如同走在植物園一樣。不一會走到了中心地帶,基本上就處於半山腰了,好大一片成排的墳墓出現在眼前,都是青石水泥建造的,墓碑上甚至還有照片。這裡有專人進行打掃,所以非常的整潔,沒有落葉或者枯萎的雜草。順着青磚路來到第二排的中間位置,高建彬聽了下來,這裡是兩座緊鄰的墳墓,墓碑上都是兩人的合照。高建彬指着墓碑說道:“這兩座墳一座是埋着我的父母親,另一座埋着我的外公外婆。”說完把鮮花分別放到墓碑前面的祭臺上,打開袋子拿出兩個小香爐,點了幾柱香插到裡面。
看着高建彬跪了下來,李麗也就隨着跪了下來。高建彬知道膝下是石板,滋味絕對不好受,便對李麗說:“我們給老人磕幾個頭就坐下來吧,這樣跪着膝蓋受不了,老人也不會喜歡的。”兩人分別向兩座墳墓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頭後,直接就坐了下來。
高建彬看着墓碑輕聲說道:“爸媽,外公外婆,建彬帶着你們未來的孫媳婦兼兒媳婦來看你們來了,上次掃完墓都四年多沒有回來了,你們一定想我了吧!看看我的小媳婦,她叫李麗,是我的同學,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哦,你們看看,絕對是萬里挑一的。”李麗被他說的有的不好意思了,但是沒有說話。
高建彬繼續說道:“總算我也達到外公的要求了,現在不但有車有房了,還當上了鄉鎮幹部,我想着等到過個一年半載的,就和麗麗結婚,給你們再來個驚喜,胖小子也好,野丫頭也好,你們都會喜歡的。”李麗使勁擰了高建彬一下,說道:“你真不害臊,在這裡也胡說八道!”她自己倒是羞得臉通紅。高建彬回頭一笑說道:“是不是感覺很奇怪?我怎麼連悲傷的意思也沒有?那是因爲我答應過我的母親,不會在他們面前掉一滴眼淚,來到這裡要開開心心的,如果我在這裡痛哭流涕的話,那樣我的父母和外公不會高興的。有些事情需要的是真心,不是形式!”
拿出煙來,每個墓碑前放上一包,自己也點了一支。看着墓碑上親人的照片,高建彬輕聲說道:“我的父親小的時候是個被拋棄的孩子,我的祖父過世的早,祖母便帶着父親改嫁了。但是那個繼父很不喜歡我的父親,我的奶奶無可奈何下,在我父親上完初中後就把他送回了老家。我的祖父只有一個妹妹,也就是我父親的姑姑,是這位長輩資助我父親讀完的高中大學。但是她的家裡人也不是很寬裕,所以大多數時間我的父親都在打工。我母親和我父親是在大學裡認識的,當時我父親還是經濟學院的學生會主席呢!”
狠狠抽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一口煙氣,然後說道:“我母親的家庭條件非常好,外公是市醫院的院長,但是身體不好早就退休了,而我的外婆早就過世了,我一直沒有見過她老人家。我母親在海州大學醫學院上學,和我父親是在新年舞會上認識的。當時追求我母親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官宦家庭出身的。當時我的那兩個所謂的舅舅很希望我母親嫁給一個省領導的兒子,因爲他們都是在政府部門工作,一旦結成親家,對於他們以後的晉升非常有利。好在我的外公並不計較出身,而且很鄙視兩個兒子的作爲。在我外公的支持下兩人才組建了家庭,並有了我。我那兩個舅舅受到了那個領導兒子的打壓,好幾年沒有得到升遷,兩家人就把火氣撒在了我父母親頭上,自從我父母結婚那天開始就一直沒有來往。”李麗靜靜的聽着,摟住高建彬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話說到這裡高建彬的眼中就溼潤了起來:“本來這樣也無所謂的,但是我的父親很不幸得了癌症,治療要花好多的錢,爲了湊齊治療費用,我的母親賣掉了家裡的一切仍然不夠,那是一天上萬元的支出。迫不得已之下我母親求到了兩個哥哥那裡,而我的兩個舅舅兩家人不但不肯拿出一分錢來,甚至於連門也不讓進,冷嘲熱諷的轟走了他們的親妹妹。當我外公知道消息的時候,我的母親也累倒了。”
眼睛看着那位身穿唐裝的,和藹的老人家,高建彬道:“外公毅然拿出全部的積蓄,賣掉了他的房子來給我父親做化療,但是我那親愛的父親寧願死,也不肯再花一分錢來治療,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也明白在醫院也沒有什麼意義,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何苦還要把外公和母親都拖累的沒有辦法繼續生活了呢?既然知道時日無多了,就帶着我的母親和外公來到了這裡,這裡還有我祖父留下的一座老宅子,村裡人也沒有動,簡單收拾一下住了下來。過了沒有三個月我的父親就過世了,誰又能知道,我的父親是如何渡過這麼長時間的,我的母親是在哭泣中陪伴了三個月,眼淚都流乾了。”
看着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的高建彬,李麗也是心如刀絞,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狠心的兄長,爲了那點小委屈居然連親妹夫治病都把親妹妹拒之門外。是人就不可能幹出來的,自己的愛人也真是命苦!
高建彬冷笑着說:“我父親過世後在我外公的努力下,母親在村子裡開了個診所,我外公是赫赫有名的主任醫師,我的母親也是執業醫師,生活還過得去。那時候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雖然沒有了父親的存在,但是至少還有兩個親人在陪伴着我。我的兩個舅舅知道外公把房子賣了來到了這裡,居然趕來大吵大鬧,不讓外公住在這裡,嫌丟人!但是在外公的大罵聲中,他們灰溜溜的走了。等我上高一那年在外公的生日上他們兩家人還是不依不饒,氣的我外公站起來給了我那二舅舅一巴掌,隨後就突發腦溢血,沒有救治過來,兩天後去世了。按照我外公生前的願望,我母親把他和我的外婆合葬在青原村。過度的操勞,加上我父親和我外公先後離開人世,我的母親根本沒有辦法支撐這樣的打擊,積勞成疾一年後也去世了,高三的時候我就成了孤兒!”
這真是驚世駭俗的事情,對於李麗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掏出手絹給高建彬拭掉滿臉的淚水,她自己卻忍不住流下了晶瑩的淚珠。對着已經沉睡在地下的幾位長輩,她滿懷敬重的磕了三個頭,這是發自內心的,真情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