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彬說道:“石橋鎮只是一個鄉鎮,與一個縣來說有着本質的區別,思路大同小異做事的方法卻大不相同,區域本身各有各的特點和優勢,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比性,我要是拿着石橋鎮那點微不足道的的東西去衡量吳江縣的工作,那未免有些坐井觀天了。雖然我也是副縣長,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石橋鎮,不好發表什麼意見,黨的原則是實事求是,既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也就不能做出評價來,要不然就違反了這個原則。你我級別雖然一樣,但是我始終還是你的下級,類似於工作不足或者評價這樣的問題,孫縣長可以放到縣政府黨組會議上去討論。”
又是太極拳戰術,孫雪麗真是拿高建彬沒有辦法了,繞彎子反倒是越繞越遠了。這個傢伙壓根就不把話題往上面扯,人家就是不發表意見,她也是無可奈何。高建彬此刻有些戲弄孫雪麗的意思,想要去石橋鎮就明說嘛,何必繞這麼遠,非要把話題扯到那上面去,我就是不表態,看看你怎麼辦現在的一切對於高建彬來說意義不大了,明年就要去東部新區了,這裡的是是非非關他屁事?再說石橋鎮那裡基本上都在掌握中,以後有什麼變化那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他高建彬只是個凡人,看不到未來的事情,石橋鎮又不是他高建彬家的後院,只要把眼下的事情能夠做好,這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孫雪麗說道:“建彬同志,你是全省最著名的年輕幹部之一,在同齡人中間可以說是出類拔萃的,深受省委領導們的器重和厚愛,也是海州官場的明星人物,張書記對你也是青眼有加,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你就由一個副科級的黨政辦主任成爲了今天的正處級全國百強鄉鎮黨委書記,還是市委委員,按照你的速度再有三兩年就有可能會到達副廳級領導的行列,雖然名義上石橋鎮還隸屬於吳江縣,但是一直是市委市政府垂直管理的,所以下級這個詞我可是不敢擔當的。我一直是視你爲我奮鬥的座標,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達到你這樣的地位和層次。我們都是正處級幹部這沒有錯,但是我的基礎可是遠遠不如你深厚,有着市裡和省裡的雙保險。”
高建彬只是靜靜的在聽着,也不說話,他知道這只是個引子。隨後孫雪麗說道:“我是一個女人,本來從政就先天的有些阻礙,雖然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大力的提倡女性從政比例,那畢竟只是少數人才能得到的。我希望的是能夠做一番事業,然而吳江縣的情況你也是瞭解的,也就是由於你在石橋鎮的工作,側面帶動了全縣的發展,經濟上總算是有了很大的起色,要想達到某個程度,不是三年五年能做到的。你在石橋鎮的工作上上下下都支持,一直都是一把手沒有什麼阻力,而我就不一樣了,你也知道單純就是縣政府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到處都是拖後腿的。”
孫雪麗這個時候說的話似乎是動了感情,高建彬也知道這是事實,孫雪麗又說:“有人說我工作作風霸道,這我必須要承認,但是我是女人啊,一個女上司和一個男上司之間差別太大了。我如果不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工作,沒有辦法承受那麼多的壓力的。我爲了進入政界付出了全部的代價,所以想要的就是一個好的結果,在吳江縣我得不到這樣的發展機會,今天請你過來我也不瞞你說了,我想去石橋鎮當黨委書記,你在石橋鎮的基礎非常的好,財政資金比起吳江縣還要雄厚得多,企業不比海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差,在那裡我能夠實現我的願望,立足於石橋鎮,我能夠縮短我上升的時間,增大我實力的空間,不知道我去石橋鎮你認爲怎麼樣?”
高建彬微笑道:“既然話說到這裡了,我也就明說了,石橋鎮不是我家裡的後院,處級幹部的任命和調動必須要走組織程序,也就是組織部提名上常委會,然後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則進行表決,也就是說阻力並不在我這裡,你說服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杜書記或者楊書記,我一個沒有進入常委會的小幹部決定不了這麼大的事情。”孫雪麗說道:“你說的是實情這個我承認,但是你作爲石橋鎮的發展奠基人,和即將離任的黨委書記,在對於接替者的人選上是有很大的話語權的,我希望你可以向組織上對我進行推薦,這樣我的成功機率就是百分之百,沒有人會反駁你的話,因爲大家都沒有理由去反駁。我也會努力在常委們中間做一些工作,關鍵是你的態度。”
高建彬說:“我的態度很明確,就是服從組織上的安排,你剛纔說的很對,我在同年齡的人羣中的確有些優勢,作爲石橋鎮的黨委書記,這個位置給我所帶來的東西是很讓人心動的,我因爲在石橋鎮的工作表現而得到了省市兩級領導的看重這也是事實,石橋鎮現在有一些比較特殊的地位,特別是在海州市很明顯,這個我不否認。正因爲我年紀輕所以我的言語就更要格外的謹慎,避免因爲說話而得罪人,你也知道我馬上就要去東部新區了,那裡的工作還需要市委常委們的全力支持才行。像是提名黨委書記這樣的事情,是我應該乾的事情嗎?。”孫雪麗也不說話,她也知道高建彬肯定還有別的話。
又點上了一支菸,孫雪麗看到他手裡的特供煙就有些眼紅,當然眼紅的是高建彬得到的地位和在領導們心目中的影響力。高建彬說道:“你也知道,海州市有多少人想着惦記着這個位置,不單純是你,還有好幾個人都提出過類似的問題要我解答,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還有更離譜的事情,外省市也有人通過省裡向海州市委施加影響,石橋鎮是一個剛發展起來的鄉鎮,我都有些搞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來石橋鎮,再好不也就是個鄉鎮嗎?找我的人很多,但是大家都似乎忘記一點,我儘管調動離開了石橋鎮,還是在海州市的圈子裡混飯吃的,不是到別的省市,一拍屁股走了,那我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現在的我是哪個方面的人也不敢得罪,這樣還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孫雪麗極度的震驚,她沒有想到石橋鎮這樣一個鄉鎮出現了這麼多的競爭者,看高建彬有些憤慨的樣子,她知道高建彬沒有撒謊,卻忘記了剛纔她還在納悶高建彬的圓滑。這本來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高建彬說的有人惦記她也很明白,爲了這個位置市委常委會現在也是明爭暗鬥,都想把自己人安排到這個位置上,楊恩東也仔細的說過這個問題。
等到高建彬走了以後,孫雪麗就給楊恩東打了個電話,楊恩東說道:“的確是有這樣一回事,現在的保密性是越來越差了,還沒有拿到常委會上討論,我就已經接到省裡面好幾個電話了,都是給我推薦人選的,無利不起早,誰還不知道那點心思說實話,一個鄉鎮再厲害也沒有這麼熱門,石橋鎮又有多厲害?你自己是怎麼來看這件事情的,你說說我聽一下。”孫雪麗說道:“還不是看到石橋鎮財政上資金實力豐厚,再加上高建彬基礎打得好容易出政績,又加上是處級幹部的高配,所以都想來到這裡走快捷路子。那個高建彬真是滑頭,死活就是不肯推薦我”
楊恩東說道:“難道說那麼多的人都和你一樣,看到的只是石橋鎮財政上那幾十個億?那些能請動省裡面領導說情的人,還怕沒有一個處級幹部的位置或者是待遇?這點高配對於人家來說算什麼,到那裡升官也能得到這樣的級別,幹嘛非要來一個鄉鎮?我之所以不想強行通過你的任命,這就是主要的原因。都和你一個想法這樣的話說出來鬼都不相信,大家看到的無非就是石橋鎮現在的影響力和代表的意義而已,一旦高建彬同志走了以後,石橋鎮的榮譽肯定是要有人來繼承的,這個纔是大家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那些榮譽是一個幹部在官場上的法寶,省委省政府現在高度關注的是農業方面的工作,而石橋鎮的有機蔬菜種植開發基地是全省最大的,也就是說白了,還是高建彬同志創立的新農業產業化改革方案,只要繼承了這些東西,基本上短時間內進步神速是可以看到的,我都能看出來的東西,那些領導們會看不到?對於高建彬來說誰來當這個黨委書記不重要,但是他現在不發表意見是很成熟的行爲,不推薦你是對的,他要是站出來的話,他就不是被那麼多高層領導看中的人選了。我這樣縱容你去拉關係搞動作甚至於幫助你,只是求得一份心安,事實證明沒有一個領導看好你,這代表了什麼意思,你懂不懂?更多的是要你自己明白,這樣的時候你還在幻想,就證明你還遠遠不具備這個條件,就算是到了石橋鎮也是廢的,這個地方連我都開始不想碰了,你的水平還是在磨練幾年吧”
孫雪麗徹底的被楊恩東的話震懾住了,她放下電話無力的坐在沙發上,此刻的她是滿腹的不甘願,但是楊恩東的話她聽得很明白,她心裡一直有個聲音,男人的話都是不可信的,楊恩東是這樣,高建彬也是這樣的,她自己的命運必須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她又把電話打到了好姐妹嚴慧麗那裡,託她打聽一下是不是省裡面有這樣的傳聞,或者類似的事情。她想着一定要拿到這個職位,不惜一切的代價。在海州也只有這個地方能幫助她,楊恩東列舉了那麼多,反而讓她更加渴望拿到石橋鎮的一把手,這樣的地方可是能上達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們視線的。
嚴慧麗的動作非常快,半個小時後就打來了電話,只是對孫雪麗說道:“雪麗,我問過我爸爸了,他讓我告訴你石橋鎮的那趟渾水你就不要去攙和了,那對你沒有一點好處,你就好好的在吳江縣當你的縣長吧,等到過個兩三年,然後我爸爸再想辦法把你提升到副廳級上,至於具體的原因他也沒有跟我說。”這惡搞電話徹底的把孫雪麗打到了冰窖裡,她感覺到全身發冷。嚴自華可是省委常委,主管全省經濟工作的副省長,在省裡面那也是具備相當地位的副部級幹部,省委常委是個什麼概念,那是具備話語權的,連他都不想給她出面,這個事情還不是一般的厲害。
實際上嚴自華說的話嚴慧麗沒有和她實說,當時嚴自華說道:“那是個什麼地方,這個雪麗怎麼做事就不動動腦子,我看她當個縣長也是不稱職的。石橋鎮本身是全省七個全國百強鄉鎮之一,崛起之快就是在全國也少見,財政上更是高達十幾個億的資金,這些都是表面的現象,不是關注的重點。最關鍵的是那裡是全國農業產業化改革模式的發源地,是受到過國務院首長親自視察的地方,是全省唯一的有機蔬菜種植開發基地,是農業改革工作的標準區域,這樣的地方是受到省委領導時刻關注的,誰能當上一把手,就能夠像高建彬一樣影響不可估量。既然石橋鎮有着這樣的特殊地位,省裡面的領導們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區域,對於培育班底或者家庭成員有着特殊的意義。她那點腦子也想去石橋鎮當一把手,在省委書記和省長的眼皮子底下工作,就依照她的性格,不把石橋鎮搞個底朝天我就白當這個副省長了,這樣乾的後果就是死的比誰都快你告訴她,叫她安分守己的在吳江縣好好的待着,也不看看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還想去石橋鎮,直接死了這個心”
作爲孫雪麗的好姐妹,嚴慧麗肯定是不能原話轉達的,那樣就會給孫雪麗精神上製造打擊,這個姐妹本來家庭生活就很不如意,她也不知道,此刻的孫雪麗已經心態上和正常人不一樣了,滿腦子都是仇恨,恨命運對她的不公平,爲什麼單單對她就是多災多難的。典型的利己主義,很多人都和她犯同樣的毛病,不去想一下別的人是爲什麼而成功,只是抱怨自己沒有那樣的機遇,其實機遇就在身邊,關鍵是就算來了你也不一定抓住,機會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是很切合實際的一句話。
高建彬回到了辦公室,他知道這一次和孫雪麗之間肯定是結下仇了,這樣的女人會怎麼樣對他,他心知肚明,想到這裡他似乎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覺,畢竟他還是有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比如他的生活裡的那些女孩子們,那就是致命的。但是他絲毫不後悔這個決定,一旦他真的這麼做了,那他的理想和抱負真的沒有機會實現了。通過這段時間和高層的一些談話,他學到了很多的東西,他明白這個時候省委的領導們一定會在看着他的舉動,他也不用謙虛,他有這樣的資格被關注,因爲從進入省委黨校開始,就已經達到這樣的層次了,那一次的可是培養省部級幹部後備梯隊的,其重要性在中央組織部也是有備案的,這樣的人如果是處理事情的方式方法上犯錯誤,那是可以諒解的,但是如果是大義上出了問題,那誰也救不了他。
既然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孫雪麗也徹底斷了這個念想,嚴自華既然不讓她去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絕對不是要害她,這點數她還是有的。她能夠走到今天全指望嚴自華的扶持,要是真有這樣的機遇,嚴自華不可能不讓她過去,對於嚴自華這個主管經濟的副省長來說,掌控一個這樣的地方有着很深的意義。巨大的挫折感和恥辱感佈滿了她的心靈,爲了今天的這步棋,她甚至於交易了她的身體,一個三十歲的成熟**與一個年近五十歲的老男人之間,身體上年齡上的確是沒有什麼可比性,唯一平衡的就是肉體與權力。好不容易等到高建彬離開了石橋鎮,出現了一個苦苦等待的機會,然而卻出現了這樣的結果,這是她無法接受的。
經歷了這個事情,孫雪麗開始變得有些沉默了,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發現,現在的孫雪麗和原來簡直是判若兩人,不再有一絲的霸氣,做事的風格也不再爭強好勝了。甚至於在常委會上都很少發言,縣政府的工作也不再和那些副縣長們爭鬥了,似乎像是看破紅塵要遁入空門一樣。誰也不知道她的心態變成了似乎在雪地裡覓食的狼一樣,她在尋找機會對於那幾個人進行報復。寧可我負天下人,決不讓天下人負我,這就是孫雪麗的想法。在壓抑中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內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她從來沒有認爲她自己有什麼錯誤,想到的就是別人對不起她,這樣的人註定是孤獨的無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