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祖寶玉是不會讓沈逸平把人喊過來的,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實在沒有必要計較,說得更那啥一點,市長也是一個小學校長能隨便見的?
總之,既然沈逸平態度端正,祖市長就不爲己甚了,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坐在那裡看着沈主任打了電話吩咐杏花小學。
教委主任親自打電話,杏花小學的反應,那也是可想而知的,校長當下就拍板表示,那個學生馬上調整,順便還問了一句——這個老師不用調整吧?
面對沈主任的請示,祖市長搖頭淡淡地發話,“調整什麼的,沒必要,我也不想幹涉教委內部的事情,嗯……知錯就改就是好同志嘛。”
看着祖市長和陳主任揚長而去,沈主任琢磨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倒是反應過來另一件事,“祖市長,這馬上就中午了,吃了工作餐再走吧。”
結果,等他追出去的時候,祖.市長根本連頭都沒回,他緊追兩步,卻不防祖市長扭頭一眼瞪來,禁不住停下了腳步。
這件事的直接結果,就是雷蕾的.侄子在杏花小學從此沒人招惹/ ——杏花小學的校長也是個明白人,要不然也不會爲沈主任的外孫專門調整班主任了。
至於三班的老師,她也有點背.景,沒有被調整,但是批評那是難免的了,人家祖市長都找上門了,不批評你批評誰?
陳太忠也想不通祖寶玉是怎麼回事,結果出了教.委之後,祖市長才笑嘻嘻地發問了,“太忠,聽說你跟高勝利關係不錯,幫着引見一下?”
這個時候,他提出這個要求,讓人根本無法拒絕,一.個堂堂的市長,爲小陳你朋友的孩子調班親自出馬跑前跑後,現在要求你幫着引見一個朋友,怎麼,很難嗎?
敢情這傢伙在這兒等着我啊,陳太忠總算明白.了,不過下一刻,他又疑惑了起來,祖寶玉要結識高勝利,是想從交通廳找點食兒呢,還是知道了高勝利現在的行情?
這傢伙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的!下一刻,陳太忠反應過來了,於是笑着點點頭,“成啊,不過最近高廳忙通張高速的事兒呢,還有幾條一級路……等過一陣成不成?”
“太忠,你這可是不仗義了,”祖寶玉看着他就笑,邊笑還邊搖頭,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剛偷了雞的老狐狸,“我還就想這兩天見他,怎麼,不行?”
“祖市長你這……挺厲害,”陳太忠笑嘻嘻地伸出個大拇哥來,“消息真的靈通,陸海那邊傳來的話?”
“以後你再這麼試探我,我可真要生氣了啊,”祖寶玉瞪他一眼,“現在找他是差一點,過一陣找他可就差多了……你就陰我吧,快打電話啊。”
這話聽起來像是抱怨,可是祖市長心裡卻也是不無驚訝,小陳這傢伙,消息還真的不是一般地靈通,看起來還真能當了蒙藝半個家。
事實上,他原本就是因爲陳太忠在蒙藝見面的舉薦,才得已逃離林業廳那個尷尬地方,不過那事情的本質是交換,所以,他雖然知道小陳對蒙老大有影響力,但是這影響力到底有多大,卻也實在不好說。
可是眼下陳太忠表現出的消息能力,卻是由不得他不刮目相看,祖市長知道小陳跟高勝利慣熟,今天本也沒存了試探的心思,誰想小陳居然連這麼敏感的消息都知道。
陳太忠在讚歎他消息靈通,他又何嘗不被對方的能力所震驚?
兩人一邊隱晦地說着,一邊就選好了地方,祖市長的司機和秘書默默無聲地聽着兩人白活,不過顯然,只要是有心人,就能聽出一些眉目來。
走進包間之後,陳太忠給高勝利打個電話,高廳長一聽說是小陳和祖寶玉請他吃飯,立馬就明白了,這是小陳給自己引見人呢。
高廳長和祖市長沒交情,只是,既然是小陳出馬引見,就是仇家也得見不是?只是廳裡今天接待一個省裡的檢查組,級別雖然不高,但高廳長怎麼也得應付兩下,所以他只能建議一下,“太忠,要不等晚上坐一坐?”
“那就晚上吧,”祖市長倒是好說話,事實上,人家高廳長現在的級別就比他高,更別說來年人大會之後了,“正好咱倆小坐一下。”
事已至此,他不在教委吃飯的理由就很簡單了,無非是想跟陳太忠近距離接觸一下,有個沈主任在一邊,甚至還有可能有其他人在,怎麼能暢所欲言?
好在,陳太忠也想跟祖市長坐一坐,他是挺好奇,怎麼祖寶玉居然也能有這麼靈通的消息,而且,祖市長要見高廳長,又有什麼目的。
門一關,只剩下倆人的時候,祖寶玉和陳太忠說話就沒啥忌憚了,對小陳的提問,祖市長只能報之以苦笑,“蒙老闆不怎麼待見我,我怎麼也得結識點別的人不是?”
要說他現在在天南的位置和影響力,還真有一點尷尬,出了林業廳那傷心之地,融入了主流社會,這是值得高興的,但是他在市裡分管的口很是一般,尤其重要的是,他身後沒人。
身後沒人那就得找人投靠,可是有資格接納他的人,基本上也知道他憑什麼能坐到那個位置,天南省是不小,不過,還沒有人腦袋發熱到去挖蒙書記的牆角。
事實上官場沒有笨人,很有那麼幾個人,已經猜到蒙藝爲什麼會調整祖寶玉了,所以並不怎麼看好祖市長的後續發展,現在的素波,沒人去招惹祖寶玉,但是也沒什麼人搭理他。
祖寶玉是被雙規過的主兒,又好不容易脫離了那該死的地方,按說眼下的處境他也是應該滿足的了,但人本就是不知足的動物,他就算短期內不考慮上進,可也想着適當地改善一下自己的處境,這不是拉幫結派,而是不想生存得太孤立——那意味着此人可欺。
所以,天南省近期的爭鬥,他是高度關注的,四個人中他最期待的是要空降的那位,而且門路都找好了,誰想夏言冰橫空殺出,將形勢攪做一團。
祖市長雖然沒有資格下這盤棋,但是在高層確實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又由於他的圈子跟天南沒什麼交集,有些話倒也能隨便說說,所以能第一時間得到高勝利出位的消息。
高勝利也是祖市長願意結交的,兩人都是有點背景,又都不得不靠在蒙系的外圍,應該很有共同語言纔是。
有了這樣的算計,他當然要跟高勝利來往一下,事實上他雖然級別差着高勝利一籌——將來是兩籌,但是他身後的背景又遠強於對方,彼此交往也能相互呼應和關照。
“高廳這次也是九死一生啊,”陳太忠知道他已經有了確切消息,當然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了,不無遺憾地感慨一下,“先是有上面空降,又有人橫着出來攪局,沒想到……呵呵,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夏言冰太不講規矩了,”出奇的是,陳太忠不肯指出人名,祖寶玉卻是不怕,當然,這不是說祖市長不懂得含蓄,關鍵是他現在的人脈趕不上小陳,氣勢上也差得很多,官場不是部隊,不能說副廳就一定壓着副處的,他想交好對方,自然要表現出誠意來。
其實那四個人裡,他最不願意來往的確實是夏言冰,不但因爲那傢伙不講規矩,而且,黃老活着能挺那廝,再過幾年黃老一走,姓夏的也是個鐵鐵地被邊緣化的傢伙。
“可是他等不得了,”陳太忠笑着搖頭,眼中卻是一片冰冷之色,“心亂了,那就要胡來了,他也不怕撐破肚?”
祖寶玉當然知道這“等不得”是指黃老的歲數太大了,聞言也是苦笑一聲,“不過他這麼一折騰,蒙老闆很頭疼啊。”
“豈止是頭疼?”陳太忠想像昨天蒙藝的態度,一時感觸頗深,搖一搖頭,“寶玉市長,我跟黃家打過交道,那根本不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問題。”
既然人家祖市長一直在明明白白地說話,他也不好再遮掩什麼,要不然那也不是朋友之道,眼下他是正在勢頭上,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副市長不是?
祖寶玉卻是又被這話嚇了一跳,他說那些,在交心之餘也不無試探之意,誰想小陳不但能確定蒙老大很頭疼,而且跟黃家還有相當的交情。
“那你得提醒一下老闆,讓他小心了,”祖市長熱心地提出了建議,“海角省以前的葛書記,也是沒聽老人們的指派,一年以後就被調整走了,前車之鑑啊。”
“誰不怕秋後算賬呢?”陳太忠苦笑,他不太明白那葛書記是個什麼來歷,不過這話的味道可是明擺着的,省委書記被調整,那得是多大動靜啊,“所以老夏這傢伙,嘖,太不厚道了……寶玉市長,你什麼好的建議嗎?”
“無妄之災啊,”祖寶玉長嘆一聲,說出了蒙藝最近一直在念叨的一個成語。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不稱職的說客
晚上祖寶玉和高勝利的見面,也挺和諧的,有陳太忠在場,這級別的差距也就不用再提了,只當是朋友聊天一般,想到哪裡說到哪裡。
所謂交情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的,這兩位都是在官場裡浸yi了大半輩子的主兒,行事當然不會那麼急吼吼的。
說着說着,不知道怎麼就說到了林業廳,祖寶玉似有意似無意地笑着說了一句,“也虧得是太忠幫忙,要是現在還在廳裡,沒準就要跟着倒黴了,今年這洪水也太大了一點。”
“呵呵,”高廳長隨意地笑笑,假裝聽不出來祖市長的暗示,高雲風跟陳太忠走得近,所以他也多少聽聞了一點這傢伙上位的緣故,“廳裡還沒廳長啊,不過現在林業廳的廳長,當起來就沒啥意思了。”
洪水一過,留給人們的是深深的反思,所以現在主流的聲音是造林,而不是伐木,林業廳以前是賺錢的廳局,下一步大概也是要吃財政了。
當然,相較別的廳局,林業廳依舊還算過得去,但是隻吃撥款的話,那就已經大不如前了,不只是經費少了,關鍵是領導們口袋裡的進賬也少了。
高廳長毫不猶豫地指出了這一點,也是沒把祖市長當外人看的意思,不過他的意思不僅僅於此,而是轉頭看看陳太忠,“太忠,你消息靈通,關於林業廳的廳長,有什麼說道沒有?”
“哈哈,我哪兒會知道這個?”陳太忠笑一聲,卻是發現高勝利眼中有點說不出的東西,腦瓜一轉就明白了,是問我嚴自勵的出路嗎?
“我可不敢替沙老闆做主,”他只當沒聽出來意思了,“要是寶玉市長分管的話,沒準我還能幫着打聽一下,呵呵。”
“林業廳裡就沒好人,”祖寶玉說起自己出身的地方,就是一肚子的火,也不加以掩飾,“裡面亂七八糟的,一鍋粥。”
“哪兒都有那種無風不起浪的人,”高勝利笑着搖頭,看似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我們廳裡還不是一樣,有個處長也是,先坑了提拔他的那老書記,現在又四處說我的小話,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個事情是李毅光乾的?”陳太忠反應過來這話所指了,高雲風就匿名信的事情託過他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高勝利笑着搖一搖頭,眼中滿是不屑,“小人就是小人,也就能玩一點見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我現在算是能瞭解老那的心情了。”
“個把小人,肯定擋不住高廳的正氣,”祖寶玉笑嘻嘻地接口,意思說有小人爲難你,你還不是又進步了?“不像我,好懸沒扛過去。”
“寶玉你也是有後勁兒的呢,”高廳長笑着答他,“咱們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看你也一樣,是要苦盡甘來了。”
“也一樣”三個字,將他的矛盾心情詮釋得淋漓盡致,高勝利不想得意忘形,但是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儘管清楚對方肯定已經知道自己的行情了,但是他禁不住還是要晦澀地賣弄一下……
陳太忠的北京之行,耽擱了一天,知道他要去北京,荊紫菱也要跟着去,卻是已經沒有那天的機票了。
陳某人當然巴不得她也去,黃老挺喜歡她的,實在不行,也能讓她幫忙說說情,雖然這個……她能起到的效果恐怕不大。
到了北京,陳太忠一聯繫黃漢祥,敢情倒好,黃總正在他的別墅裡呢,於是他攜着天才美*女就上門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
黃漢祥正同幾個跟他年紀相仿的人坐在二樓的大客廳打撲克,玩的是兩副牌的升級,見他上來了,點點頭,“你倆隨便坐,想吃什麼自己拿,等我一會兒。”
這一等就是一個來小時,直到黃漢祥和他的搭子追了對方一圈,這纔算完,看得出來他挺喜歡玩這個,輸贏倒是不大,追了一圈也不過就是十五個。
“見者有份,”黃漢祥甩給站在身後的陳太忠一沓,又甩給荊紫菱一沓,想了想又多給她一沓,“我看你比看小陳順眼。”
其他人就鬧哄哄地告辭了,不多時房間裡就剩下了那個開門的年輕人,倒是有人在走的時候問了,“這是誰家孩子啊?”得到的回答卻是“我的兩個小老鄉”。
陳太忠估計那個年輕人就是黃老闆的使喚人兒了,倒也不見外,“黃總您這麼喜歡這兒啊?回頭我跟朋友把房產證拿過來,送您得了。”
“我也不喜歡啊,不過就是隱蔽一點,這房子過了年就還你,”黃漢祥是愛湊熱鬧的性子,嫌人老找自己太麻煩,可是真到了這裡,又耐不住寂寞喊了人來玩兒,“現在得躲在這兒,把元旦和年關熬過去……找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呵呵,等沒人找了,您估計又得鬱悶了,”陳太忠很隨意地答他一句,端起茶杯輕啜起來,“唔……茶不錯。”
“你們這會兒來北京做什麼?”黃漢祥發問了,卻是沒等他回答就站起身來,“我去趟衛生間,光顧着打牌了……憋得太久了。”
“這個黃伯伯,性情中人啊,”荊紫菱將嘴巴湊到陳太忠耳邊輕笑着。
等黃漢祥出來之後,話題就變了,“小陳你挺能折騰的嘛,居然跟電業局對着幹,你知道不知道老夏跟我什麼關係?老爺子也很待見他呢。”
“他欺負我,我也不能任他欺負吧?”陳太忠早準備好了說辭,“黃伯伯您也知道,我這人就是這臭脾氣,受不得氣。”
黃漢祥笑着點一點頭,他第一次見這小傢伙的時候,還被訓了呢,不過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詭異了起來,“小陳,聽說你跟蒙藝關係不錯?”
“尚阿姨是我乾媽,”這次是荊紫菱接話了,天才美*女的反應真是一等一的,她知道自己的責任是敲邊鼓,“就是蒙書記的愛人。”
“哦,”黃漢祥點點頭,看一眼荊紫菱,事實上,他並不認爲陳太忠對付夏言冰,是得了蒙藝的授意——姓蒙的有意縱容倒是很有可能,“小陳得罪我朋友了,跟你乾媽說一說,把那個人提一提吧。”
看他說話這麼直爽,陳太忠一時有點頭疼了,我以前一直覺得彎彎繞地說話挺讓人難受的,誰想直來直去地說話,更讓人頭大呢?
其實,這是人家有直接說話的底氣,換個人敢這麼跟他說話的話,早就被陳某人的難聽話頂回去了。
“我可不敢幹涉大人的事兒,”荊紫菱笑着搖頭,“這次來北京,想在這兒辦個公司,黃伯伯有什麼朋友能介紹給我的嗎?”
“找陰京華吧,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幫你,”黃漢祥回答得挺乾脆的,下一刻轉頭看一看陳太忠,“小陳,現在天南那邊的情況,老爺子很不舒坦,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敢情,陳太忠想着是幫蒙藝說情來的,可是黃漢祥卻是認爲,他可以通過小陳,側面表達他老爹的不滿,當然就要抓住這個機會——夏言冰現在的形勢太不妙了。
“嘖……”陳太忠這個鬱悶,那就不要提了,看來自己是無法完成這個關說的任務了,不過這也實在沒辦法,人家不管論年齡、背景還是家世,都大出他很多,掌握話語權那是很正常的。
可惜啊,官場上不能比仙術,他猶豫半天,才苦笑着回答,“您覺得我一個副處,能跟蒙書記說上這種話嗎?”
黃漢祥嘿然不語。
總算是陳太忠記得自己此來關說是次要的,維繫好跟黃家的關係是主要的——只要關係維繫好了,沒準時機到了就能幫一兩句腔。
於是,三個人又說起了別的,不過黃漢祥的忙碌,超過了陳太忠的想像,雖然他只開了一部手機,還是忙個不停,到最後老黃很不厚道地站起身,“唉,又得出去應酬了,歡迎你們改天來玩兒。”
“看來事情不好辦啊,”走在大街上,荊紫菱低聲嘀咕,“要不,用用你說的老中醫的法子?”
“那也得有人有病不是?”陳太忠瞪她一眼,發現她小臉凍得紅撲撲的,也不好意思說重了,“唉,心情不好……你原諒一下,嗯,先找個地方住下吧?”
“你不會先想辦法讓他們生病?”荊紫菱這腦瓜真不是蓋的,不過下一刻她就後悔了,“呀,黃爺爺和黃二伯對我都不錯呢,我不該這麼說。”
“你是不該這麼說,而且我也沒那個能力,”陳太忠很嚴肅地點點頭,心裡卻是開始嘀咕,這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算了,還是看一看再說吧,下一刻他終於拿定了主意,事實上,他還是很期待旁觀一下這種級別的爭鬥,而且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蒙老大還有牌沒出完。
倒是黃老一家,沒什麼牌可打了——當然,也可以說人家手裡的牌太大,等有合適的機會了,直接伸手就完了。
“你好像忘了催一催臨鋁範董的事兒了,”荊紫菱的思維,顯然也是跳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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