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的意思其實夏至是明白的。長子長媳,雖然有婆婆卻是繼母,計較起來,田氏的地位在夏家確實是挺高的。外面大多數人都叫田氏做秀才娘子,當然也有人玩笑似地稱呼她爲大當家奶奶。
夏秀才是長子,在夏家本該說話算數。很多大家族裡面,這樣的人都被稱爲大當家的。
但那又怎麼樣呢。
幾股人都分家另過了,田氏到後院來,就應該尊重夏老太太是這的主婦。正如夏老太太絕不會去幹涉田氏居家過日子一樣。
還有一件,夏至不能讓田氏當這個家。如果任由田氏在後院掌握了話語權,她肯定就要生事。田氏可不是性子溫和會做人的夏老太太,也不是老實巴交的夏三嬸的。現在夏家的氣氛夏至很喜歡,不希望被一個田氏給破壞掉。
夏秀才剛回來給田氏撐腰,田氏就這麼囂張了,夏至更不任由事態這麼發展。
“娘,要在這說了算,怎麼也輪不到你。要論輩分,那是我奶。要論對家裡的貢獻,本分能幹,那是我三嬸。娘,你別欺負我奶不跟你計較,我三嬸老實不爭競。你願意幹活就敢,不願意幹活就回家躺着去,等開飯了我讓小樹兒叫你。”
夏至說這些話的時候,也略微擡高了聲音,讓大家都能聽得見。
田氏的臉就漲紅了。這個家裡,從夏老爺子開始,不管是誰都得讓她三分,可偏偏她自己親生的閨女總和她過不去。夏至這是當着人面在給她沒臉啊!
“你……”田氏指着夏至就要罵。
夏至已經不再理會田氏,只走回到堂屋來跟夏老太太和夏三嬸說話。
“奶,三嬸,我娘那脾氣,一陣一陣的,你們別跟她計較。咱們該幹啥幹啥啊。”
夏老太太和夏三嬸都笑着答應。夏老太太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見田氏依舊氣鼓鼓地站在院子裡,很是下不來臺的樣子。她就勸夏至:“說啥那都是你娘,十六,我知道你心裡公道,爲着我們大傢伙好,可是……”
夏老太太的意思,是讓夏至跟田氏說話的時候能夠委婉一些。現在最好是能過去跟田氏說一句好話,給田氏一個臺階下。
“奶,你別管了。”夏至就說道。她不會去討好田氏,也不讓夏老太太和夏三嬸去給田氏鋪搭臺階。
見到不好的苗頭,就是要這麼毫不留情地掐掉,不然誰知道以後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夏至挑開門簾,就進了東屋。
夏老爺子和夏秀才此刻也挺直了談話。很明顯,他們也聽見了夏至和田氏兩人說話了。夏秀才有些坐不住,看見夏至進來,他就忙向夏至詢問:“十六,這是咋啦?”
“沒啥事。”夏至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就是我娘,興許是身子不大舒坦吧,我讓她回家去歇歇。其實我娘不習慣在後院幹活,咱家不缺做飯的人手,誰也不會挑她的理。”
“哦……”夏秀才將信將疑的。
大多數的男人,於這些婆媳妯娌之間的小事是根本就不在意的。那邊已經狂風海浪了,他們這邊可能還毫無覺察,兀自巋然不動呢。
或許也不是不在意,就是遲鈍吧。
總之,夏秀才問了一句,聽夏至這麼回答,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夏至讓田氏回前院歇息,夏老太太和夏三嬸都很包容田氏的不幹活,這樣也很好。
夏老爺子比夏秀才明白些,但他知道夏至必定已經料理好了,所以也不多問,只繼續跟夏秀才談文山書院的事。
夏至來回走了一圈,就田氏又回堂屋幫着幹活了,並沒有回前院歇着。還是夏老太太出面,給了田氏臺階下。
看田氏不像之前張狂,也不指使這個指使那個的了,夏至也就沒多管,徑自往西屋坐了。
李夏雖然走了,但這屋子還保持着李夏在時候的樣子,這是等李夏再來的時候繼續住的意思。夏老爺子還說了,李夏不在,以後幾個孩子唸書寫字,都可以到這屋來,清靜。
夏至先在屋子裡看了一遍,然後才上炕在炕桌邊坐了。
這個時候,她纔拿出李夏的信來,慢慢地拆了看。
李夏的字寫的很好看。
信的一開頭,李夏先向夏至通報了將棉花運到府城,交給田括驗收的經過。這個過程比較順利,李夏還在信中說,他一定會和田括盯着碼頭那邊,將這些棉花安安全全地送上船。
雖然有田齊的人照看,但李夏和田括都會另外安排人手押送棉花去南方販賣,然後再將貨款帶回來。
李夏讓夏至儘管放心,夏至已經做的足夠了,接下來的就是他和田括的事了。畢竟他們都說好了的,誰也不能做只出銀錢的甩手掌櫃。
李夏書信的語氣親切,也很詼諧,讓夏至看着就彷彿李夏在面前跟她說話一樣,時不時地莞爾。
接下來,李夏又說了他到家之後的情形。李山長和他娘如何抓住他不放,說了一大車的話來數落他,教導他。然後就是他拿出夏至給準備的禮物來,結果李山長和他娘看了這些東西都很高興,終於誇獎了他。
李夏說着都是夏至的功勞。李山長很喜歡那兩顆老山參,他娘則很喜歡那兩隻飛龍。另外,那個狍子肉對兩人來說還是個稀罕物。
總之,最後是皆大歡喜。李山長覺得李夏在外面歷練了這幾個月,還是很有進益的。而他娘雖然還是不大樂意,卻也誇李夏比以前更細心,更懂得孝順了。
因爲是剛到家轉天就寫了這封信,李夏對自家的介紹也就到這裡了。
接下來,李夏又在信中告訴夏至,他一安頓好了,就會親自去爲她尋找合適的宅子。然後,就是李夏囑咐她的話了。
李夏竟然有這麼多的話囑咐她,夏至越看越吃驚。原來她有很多事,是她自己都不曾留意,但李夏卻都看在了眼睛裡,記在了心上頭。
厚厚的一封信,夏至看了好半天才看完。之後,她就坐在那裡,微微有些發呆。
這已經是李夏離開的第三天了。這三天裡,我一直都非常忙碌,然而李夏的身影還是時不時地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夏至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