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丫頭啊。我昨天晚上就顧跟六月說話了。”夏二嬸無所謂的態度。
“就是那個丫頭,長的挺好看,我看着面善。剛纔我想起來了。我爲啥覺得她面善,她長的像十六!”夏二叔誇張地說道。
“啥?”夏二嬸這回可是吃了一驚,不過也就是一會,然後她就又不當這是一回事了。“人有長的像的,還能比十六俊?”
“不是比不比十六俊的事。”夏二叔指手畫腳的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番,“你還記得大月兒不?”
“咋不記得。不是早就讓她娘給賣了嗎,也不知道現在還活着不。”夏二嬸就說。
“那你還記得大月兒手腕上有塊胎記不?生下來就有,就在這……”夏二叔指着自己手腕的位置。
“記得,那不是她爺說那塊胎記正好像個月牙,就做主給起名叫大月的。以後的幾個丫頭,咱六月、五月啥的,要說都是隨着大月兒這名兒給取的。”夏二嬸點頭。
“那丫頭這塊就有個胎記,跟大月兒的一模一樣!”夏二叔就說道。
夏二嬸就愣住了。
“我想啊,這天下就沒這麼巧的事。那個丫頭,應該就是大月兒。沒想到啊,這些年大月兒都在府城的田家!也有點兒不對,她要是一直在府城裡,咋地也能跟家裡通個消息啥的。哎,不管了,反正她肯定就是大月兒了。”夏二叔自言自語地道。
“這可是好事兒啊。”夏二嬸就說,“沒想到的,還能找到大月兒。那咱現在就讓人給十六和她大伯送個信兒去?”
“送啥信兒?”夏二叔看着夏二嬸問。
夏二嬸就又是一愣:“咋地,不給他們送信兒?”
“送啥信兒?!”夏二叔就冷笑了一聲,“等我慢慢暗地裡再查訪查訪,有了準信兒了,到時候再說。”
“你咋這麼熱熱心腸了,你有那個閒工夫?現在給十六捎個信兒,她不能夠兒嗎,讓她自己找去。我看她一會說這個,一會說那個,她親姐給人家當丫頭,我看她管不管,咋管?”夏二嬸就說道。
夏二叔就嘿嘿地冷笑:“大哥他們這些年都壓着咱們一頭,大嫂那人,懂得啥好歹、人情世故。十六都是從眼皮子底下看咱們。你說,要是讓人家知道了,他們有當丫頭的閨女,親姐,那世人該咋說!嘿嘿,嘿嘿!”
夏二叔得意地連聲大笑。
夏二嬸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夏二叔想用大月兒來對付夏秀才、田氏還有夏至。
“你愛幹啥幹啥,我沒空管你。”夏二嬸說着話,起身就往後面去服侍張巧兒了。
夏二嬸剛走,五月和七月就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方纔夏二叔和夏二嬸的話,她們兩個都聽見了。
“爹,你看真了?大月兒姐真給人做丫頭呢?”五月就問夏二叔。
“看真了,不會錯的。你別看人家是做丫頭,那穿戴打扮,都不比你們差。南府田家的丫頭。我不給捎這個信兒,其實還是對大月兒這丫頭好呢。要是她娘知道她在田家做丫頭,那肯定得想法子跟她要東西、要錢,好填她們田家那個無底洞。”
五月知道,夏二叔之所以隱瞞消息不通報的緣故絕非是出於什麼好心。她就笑了笑:“爹這是爲了大月兒姐好咧。”
“那是,那是。”夏二叔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爹,啥時候你也帶我去偷摸看她一眼啊?”五月跟夏二叔商量,對於在南府田家做丫頭的大月兒,她還是很好奇的。
“等着看吧,等我打聽準了,我帶你去。”夏二叔心情好,痛快地答應了五月。
五月開心地笑了。
這個時候,就有小丫頭過來傳說,說是張巧兒要五月過去陪着說話。五月連忙就起身去了。七月噘~着嘴,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沒有跟五月去,而是氣鼓鼓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了。
“你看看你,咋不跟你姐學學。一點兒機靈勁兒都沒有!”
“我就是不會我姐那麼巴結,咋啦?”七月睜着大眼睛說道。
“你、你還有理了!”夏二叔瞪七月,然後就又柔和了下來。他現在的心情很不錯。“得了,咱家不是以前了。你就這樣,到時候爹也能給你找個好女婿。”
七月臉上一紅,站起身就走了。
夏二叔哈哈大笑。
夏至、李夏和小黑魚兒回到西市街的時候,六月和顧勇已經在夏大姑的屋子裡說了好一會的話了。
六月的眼圈還有些紅。
夏大姑暗暗給夏至使了個眼色。夏至就知道,果真像她和夏大姑所預料的那樣,夏二叔和夏二嬸是想拆開六月和顧勇。
“……都是我的命。顧勇待我好,公公婆婆待我也好,受苦受累,那我也都認了。”六月很是心甘情願的樣子。
受苦受累,但卻不想繼續受窮,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到府城來找夏二叔和夏二嬸了。
夏至就問顧勇打算做什麼小生意。
“我打算做個貨郎。”顧勇就告訴夏至。
原來顧家所處的村落遠遠不如大興莊這般交通便利,商業比較發達。村子裡的人買東西,很多時候都要倚靠貨郎。而往更遠的地方去,在山裡頭,情況就更加如此了。
做貨郎肯定要吃些苦,然後獲利卻是有保證的。
然而貨郎的生意要好,貨品就要全和新鮮,這不僅需要銀錢,還需要買貨的渠道。
“姐夫,你自己算的,要多少本錢啊?”夏至又問。她看出顧勇是個靠譜,有責任心的人,所以心中更願意幫助他和六月。
說到銀錢,顧勇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都辛辛苦苦地到府城來了,顧勇顯然也做過心理建設。
“我跟你六月姐算過,大概得要三……兩三兩銀子就足夠了……”
這是不敢往多裡說。
夏至心裡就有數了。她回到西屋,打開自己的裝匣取出十兩碎銀子包了,回到東屋來遞給顧勇和六月。
“這是十兩銀子,給你們做本錢。”
顧勇和六月都大吃一驚。就算是他們最樂觀的想法,夏二叔和夏二嬸肯借給他們銀錢,他們都沒敢想十兩銀子。於他們來說,能借到四兩或者五兩的銀子,那就是頂天了,對他們也就足夠了。
夏至一下子拿出十兩銀子來,如果不是剛纔夏大姑跟他們說了夏至如何如何賺錢的話,他們還會更加的意外。
可即便是如此,十兩銀子也太多了。
“不多。”夏至擺擺手,“貨不全不賣錢,既然要做貨郎,那就得把貨辦全了。另外,家裡大姨和大姨夫是不是身體的不太好,也不能幹重活對吧?”
“是。”六月的表情很傷感。
如果不是二老身體壞了,他們的日子絕不會過成現在這樣。
“還有弟弟妹妹們也還小,幫不上大忙是吧。這些銀錢,你們還可以辦個雜貨鋪啥的,二老不下地,在家看看雜貨鋪,每天也能有幾分錢的進項。”弟弟妹妹們也能幫忙。
六月和顧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夏至拿出十兩銀子是這樣的安排。
夏至爲他們想的太周到了。
雜貨鋪,他們可是想都不敢想,那比貨郎的本錢還要大。如果家裡真的開了雜貨鋪,附近幾個村的人都來買東西,兩個老人不用下地幹活不說,還能有固定的進項。
這真是……
顧勇和六月感激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夏至微笑:“進貨的事啊,我可就幫不上忙了。不過,你們也不用往遠處去求別人……”這麼說着話,就對六月和顧勇示意,讓他們請夏大姑幫忙。
夏大姑多靈透的人,哪裡還用六月和顧勇開口求助。
“正好咱家也是做雜貨鋪生意的,一會我跟你們姑父說一聲。自家侄女、姑爺不照顧,還等着照顧誰!”
這麼一說,大家都是非常歡喜。
“十六,這個錢,我們一定還。”六月和顧勇還向夏至表示。
“不着急,你們慢慢把日子先過起來。”夏至就說。
六月和顧勇對夏至的感激,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
“咱爺咱奶知道你們過的不太好,心裡總惦記着,想起來就說說,長吁短嘆的。”夏至又提到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六月和顧勇就都想起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好來。比起嫌貧愛富的爹孃,慈祥的祖父母似乎就更加親近了。
夏至爲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刷了很多好感度,而同時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場衆人對她就更加的心悅誠服了。
正說着話,郭姑父就從外面一路小跑地進來了。
“田家,田七爺家派人來了。”郭姑父的臉漲的通紅,說話都不利落了。
一會個工夫,大家就明白了郭姑父如此失態的原因。
田齊送來的禮物太耀眼了。
夏至回來的時候,是跟田齊說好了不要任何謝禮的。現在看着幾乎堆了一院子的東西,他就菜刀眼看送東西來的管事。
這管事卻是極會說話的。他跟夏至說,這些東西不是謝禮,而且田七爺給夏至和小黑魚兒的見面禮。另外,知道他們明天就要回大興莊了,還請他們替田七爺多多拜上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其他的東西,就是田七爺送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禮物了。
“就是點兒不起眼的東西,拿不出手,夏姑娘別嫌棄。”管事的陪笑說道。
自己和小黑魚兒的見面禮夏至都可以拒絕,但是田齊要拜上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她就不好推拒的太絕對了。
“夏姑娘巾幗不讓鬚眉,是個最爽快的人。這些東西想來姑娘也不會當回事,如果姑娘一定不收,可就不是姑娘該有的氣度了。”這管事的還會用激將法。
夏至心中略一思忖。他們跟田齊家算是結下了緣了,真的拒人千里之外,那就顯得清高,也有些傷人。
“好了,好了。田七爺的脾氣我算是看出來了。他是不是總這樣?人家送東西都講究一車兩車,咱們田七爺送東西,得用一座山兩座山來說!”
夏至這麼一說,在場衆人包括田家來的人就都笑了起來。
“夏大姑,你可算是說對了。不過,咱們七爺那也就是跟看對眼的人。”管事的就笑道。
“好吧。東西我收了,不過我不全收啊。太多了,我都沒法拿回去。”夏至就說。
“這不算事,我們另外派車給姑娘送回家去不就行了嗎?”管事的立刻就說道,看來都已經事先安排好了。
可夏至還是不想讓田家拉着幾大車東西去大興莊。
“我挑一些吧,就一車就夠了。以後咱們又不是不跟田七爺來往了。”夏至就說。
田齊強勢,夏至也不弱勢。她就領着小黑魚兒開始挑東西。
或許是因爲李夏跟田齊說了,或許是田家的人看出她和小黑魚兒比較愛吃南面送來的鮮果子,所以這禮物裡面,就有好幾簍南面送來稀罕物。夏至看了看,將這些東西都收下了。
另外,她還留了幾個尺頭,兩根精緻的壽字簪,一隻大船模型,一對瓷瓶,筆墨紙硯都收了。那些更爲華麗的尺頭、首飾、擺設玩器之類的,夏至就讓田家人帶回去。
“七爺的心意我們完全領了。”
管事的沒辦法,而夏至做的又很得體,他回去也能交差,因此就躬身行禮答應了。夏至挑的東西並不多,因此也不用田家人另外派馬車了。
等送走了田家的人,夏大姑等衆人還沒有從驚愕中反應過來。
夏至也不用他們問,就將她和小黑魚兒如何救了田覓兒的事情說了。
郭姑父激動地紅着臉,搓~着手:“哎呦,哎呦……”這是怎樣的機緣啊,別人做夢想都想不到,求神拜佛也求不到。夏至和小黑魚兒這兩個孩子……還真是有貴人緣啊。
“這個乾親,就該認下啊。”郭姑父忍不住說道。
夏大姑最瞭解自己的丈夫了,就悄悄地給郭姑父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多話。
“十六肯定是有考量的。我看這樣就挺好。”夏大姑是贊成夏至的決定的。在她看來,夏至和小黑魚兒有李夏這麼個朋友,在北鎮府已經是無憂的了。
北府田勢力龐大且複雜,黑白兩道都佔了。當初田家南北分開,也正是這個緣故。那是田家老祖宗的智慧。
夏至只要和北府田保持良好的關係,那也就足夠了,而且是最爲聰明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