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開始,話題的節奏就被這位嫂子帶的一直圍繞着生兒子展開了。孫秀芝的臉幾乎都被烤熟了,而夏至她們幾個小姑娘根本就接不上話茬。最後這位嫂子還說孫秀芝第一胎保準生兒子。
夏老太太就笑了笑:“第一胎生兒生女都沒啥,先開花後結果的有的是。只要他們小兩口和和睦睦,好好孝敬父母,好好過日子。”
孫秀芝就感激地看了一眼夏老太太。夏至猜測,孫秀芝對這位姥姥婆的觀感一定是非常好了。然後這位嫂子也笑了起來,說夏老太太是通情達理的長輩。
“……我大嬸別看有點兒歲數了,可還是頭牌人兒。我看我大嬸的長相隨大姥。哎呦,大姥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得有多好看。”
她口中的大嬸指的是夏大姑,然後還跟着孫秀芝喊的夏老太太,管夏老太太叫大姥。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會說話。”夏老太太笑了笑。
夏至在旁邊暗笑。她已經看出來了,她不信夏老太太品不出來,其實孫秀芝的這個嫂子有點兒二。孫秀芝家族裡沒什麼人,估計是找不到更爲合適的人選了。不過這位嫂子倒不是個壞人,而且看出來還是比較熱心腸的。
夏老太太隨後就轉開了話題,也就是跟孫秀芝閒聊一些家常。夏至她們終於可以跟孫秀芝說上話了。
“後天我那兒請了戲班子熱鬧一天,到時候你跟長生哥一起來。”夏至就跟孫秀芝說。
孫秀芝本心當然非常樂意接受夏至的邀請,然而她是嶄新的新媳婦,當下正是要樹立起孝順的姿態的時候,而且剛進郭家的門,她還得一步一步試探着走。所以她就把意思跟夏至說了,到時候還要看夏大姑是怎麼個安排。
“我大姑和大姑父都去,我請的就是你們一家子。”夏至就笑着低聲說道。她今天特意跟孫秀芝說,不過是在親戚關係之外表示她還很願意發展跟孫秀芝之間的私人友情。
孫秀芝這下再沒有任何顧慮了,當即就點頭答應了,說她很樂意去。
孫秀兒有跟孫秀芝說話:“咱倆還挺像的。”
這個相像不是指的長相,兩人都是家中的長姐,下面都只有一個弟弟。孫秀芝已經成親,孫秀兒年底也要嫁進陳家,而且兩個人往後肯定都是當家的媳婦。
結果兩人這麼一說,竟然十分投契。
反倒是孫秀芝的正經小姑子珍珠跟孫秀芝的話並不多。不過珍珠就是這個脾氣,孫秀芝倒是很照顧她,但作爲新娘子總還是有些矜持的。
一會,孫秀芝的娘帶着小兒子過來了,說是孫秀芝的爹正在牽頭陪着夏老爺子說話,她帶着兒子來見見夏老太太。
孫秀芝的娘比夏老太太矮了一輩,就挺親熱地喊夏老太太做大嬸,然後孫秀芝的弟弟也喊夏老太太做姥。夏至早就準備好了一個荷包,當下就替夏老太太給了這個小孩子做見面禮。
孫家母女瞧着那個荷包精緻鮮亮,當即都非常高興。夏老太太也覺得夏至想的周到,一件小事讓大家的臉上都有光彩。
孫母跟夏老太太閒聊,還讓夏老太太多在府城住幾天。“你老人家一看就是福相。多在你外孫這住些日子,又閨女孝順你老,如今還多了個外孫媳婦伺候你老人家。她有啥錯,你老就說她,有你老提點着她,她也能出息出息。”
這位孫母倒是個很聰明到了去的人,而且也很善言談。
等到賓客們都散了,孫家的人也都回去了,夏至她們才從孫秀芝的屋子裡出來。她們回到夏大姑的屋子裡,夏大姑的屋子裡有些亂,有些賀禮雖然已經上了賬,但還沒有歸置,就先擺在夏大姑的屋子裡。
長生成親這件大事這就算是辦完了,但還有很多後續的事情得要夏大姑和郭姑父處理。夏大姑雖然忙,但是並不亂。她一直就是個能幹的女人。不過她還是跟夏老太太抱怨了一句。
“要是珍珠有十六一半能幹,我有能輕省些。”
夏大姑說話的神態和語氣,其實這裡面抱怨的成分並不多。珍珠養的嬌慣,那還不是被夏大姑和郭姑父給嬌慣出來的。
“別說珍珠的,就是你這一條街人家的小姑娘,恐怕也沒有誰能敵得住我們十六的。”夏老太太就笑,然後她還跟夏大姑指出來,“珍珠讓你們公母倆給養的太嬌了。你往後是咋個打算?”
夏大姑就笑了:“我的閨女我知道,哎,好在她還小,往後家裡的事有秀芝幫忙,我抽~出空來慢慢地教她。以後的事,看她出息成啥樣了的。”
沒有外人,夏老太太就跟夏大姑說起了孫秀芝。
“挺懂事的一個孩子,心裡挺靈透,也挺穩當。”夏老太太誇孫秀芝,對於這個外孫媳婦她是很滿意的。
“挺能幹的一個姑娘。雜貨鋪這一攤子事她都清楚,往後長生能省不少心。”夏大姑就說。
夏老太太就點頭,然後還幫着夏大姑整理起了那些禮物。夏至抽空和孫蘭兒、臘月她們在西市街又逛了一回,回來之後她也幫着夏大姑整理了一會。珍珠也在旁邊幫忙,卻是看中了某樣東西跟夏大姑要。
夏大姑似乎就有些猶豫,沒有立刻答應,說是先入庫,等忙過這幾天再說。這其中的意思,大概就是不想給珍珠。或者是當着衆人的面不好這麼慣着珍珠。
可珍珠卻是任性慣了,她也不管有誰在,當即就拉下臉來跟夏大姑說她一定要。“我找不爹去。”這麼說着話,珍珠卻沒動地方。她相信夏大姑會把東西給她的。即便是夏大姑現在不給,她一會去找她爹,那東西也肯定是她的。
夏大姑當即作勢就要發作。
夏至見機的快,當即就把珍珠給拉走了。回到珍珠自己的屋子裡,珍珠還噘~着嘴,似乎委屈的只有她。
夏至暗中嘆氣,只好點撥來珍珠幾句:“……這麼多人,大姑她一時忙不過來。你想要啥,你先記下來,等我們走了,你跟我大姑一說,她還能不把東西給你啊。”
什麼忙不過來,不過是夏大姑覺得剛收的禮珍珠當着人面就要不成體統罷了。但夏至沒有那麼說,但後來她也說了‘我們走了之後’,珍珠只要靈透點兒,就能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可珍珠顯然沒有明白:“我知道她忙,可我也沒給她添麻煩啊。直接把東西給我,還省得先入了庫,再拿出來,費那二遍事兒……”
夏至只好又勸她:“你說的也在理。可大姑都說不給你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就別要了。緩過這一陣,你看她高興再要,她肯定也能給你。”
珍珠不覺得有這麼多人在跟她要東西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最後夏至只能哄她:“好了珍珠,你別噘~着嘴了。反正那東西最後肯定是你的。今天你哥成親,你嫂子第一天到你們家,一會你可得高高興興的。不看別人,你得看長生哥是不是。”
“我也不是因爲她不高興!”珍珠就說。
夏至幾乎要無奈了。“那過年過節是不是該高高興興的,道理都差不多。一會你可不能噘嘴。”
珍珠勉強答應了,但還是可以看的出來她不大高興。
晚飯夏至他們依舊留在夏大姑這裡吃。一般辦事情大方的人家,都會多做出兩桌席面來準備着,萬一來的客人比預計的多不會難看。就算是這兩桌席面沒用上那也浪費不了,比如夏至他們晚上吃的這頓,就是那兩桌沒有動的席面。
一般的風俗,像他們這種遠道而來,而且還是特別親近重要的親戚,都是要在辦事情的主家連吃上幾頓席的。這還多虧了有夏至的寧華堂,不然這麼多人在夏大姑家住下,那可就更麻煩了。
不過如果沒有寧華堂,夏家也不會一下子來這麼多人就是了。
普通的人家沒那麼多的規矩,晚飯孫秀芝也出來跟大傢伙一起吃。雖然大傢伙都已經見過了,但是坐在桌上孫秀芝還是有些羞答答的,也不大說話。珍珠雖然聽了夏至的勸,但臉色依舊有些難看。她還就坐在孫秀芝的身邊。
孫秀芝似乎覺察到了一些什麼,說話動作就更加小心翼翼了。夏大姑將這些都瞧在了眼睛裡,當即就瞪了珍珠一眼。
珍珠噘嘴,她還在跟夏大姑生氣呢。
夏大姑無奈,只得更加和顏悅色地對待孫秀芝,然後她還跟孫秀芝說到了珍珠。
“你們就這一個妹子,她年紀小,有點兒嬌慣。往後你做嫂子就擔待她一些,她做的不對了,你教導她。就像在家裡你對你弟弟那樣就好。”
這是夏大姑的好意。但是珍珠卻覺得嫂子剛剛進門,她娘似乎就偏心向着嫂子了,還讓她嫂子教導她,分明是說她不好的意思。
珍珠當下更加生起了悶氣。不過好在她還沒有任性到大膽的地步,這麼多人在,她並沒有按着自己的心意離席而去。
除了珍珠這一點兒小小的不和諧,大傢伙這頓晚飯都吃的很不錯。
飯後,夏家人就告辭回了寧華堂,走之前夏至跟夏大姑說好了後天都到寧華堂去吃席看戲。
晚上,月牙兒依舊跟夏至一起住。她們幾個小姑娘就說起今天長生成親的熱鬧來,又說到了新娘子孫秀芝。她們都覺得孫秀芝的模樣長的還挺俊,很配的上長生。
“我看她挺有做姐的代價的。”孫秀兒就說,意思就說是有做姐姐該有的擔待。
大家也都品出來珍珠的性子不太好,不過也只是委婉地說說,並沒有說透。
轉天,夏至一大家子又去了田來寶家。田來寶家安排了豐盛的宴席,田富貴也在,大傢伙熱鬧了半天。因爲說到小黑魚兒要留在府城唸書的事,小黑魚兒還挺惦記田來寶的,說要不然田來寶也跟他在一處唸書好了。
能和小黑魚兒一起在文山書院唸書當然好了。不過田來寶畢竟已經唸了幾年書,小黑魚兒的卻是特意辦的啓蒙班。田來寶的爹孃也沒辦法,就讓田來寶跟小黑魚兒、夏至多多來往。
“發小,發小,這交情是一輩子的。”田富貴還笑着說了這一句。
從田來寶家出來,馬車路過原來田監生安置張巧兒的外宅,夏至還特意掀起車簾來讓夏老太太衆人看。
如今這宅子大門緊閉,門外一個人影也沒有,顯然是裡面已經空了,並沒有住人。
落下車簾,夏老太太就低聲地問夏至田監生現在怎麼樣了。
“不死不活的。聽說監生太太過的還不錯。”夏至簡單地說道。
夏老太太若有所思,當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什麼了。
回到寧華堂,夏老太太就偷空跟夏至說起月牙兒的事來。她說的是月牙兒的婚事。“我和你~爺這心裡頭都惦記着,可我們也使不上勁兒。”
月牙兒的婚事,只怕夏家都不好做主了,得看九姑太太的意思。
夏老太太的意思是月牙兒這個年紀,哪怕不趕着立刻就成親,也得找個合適的人家把親事給定下來。
夏至明白夏老太太的心思。月牙兒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絕對是大齡剩女了。跟她年齡相仿的少年們大多不是成親就定親了,還有很多都做了爹的。
月牙兒如果現在不抓緊找門好親事,往後……只怕就得找那種條件特別差定不上媳婦的,或者是給人家去做後孃了。
這真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你跟九姑太太熟,我看你說啥話九姑太太也不多心。”夏老太太建議夏至等明天九姑太太來了,就跟九姑太太提提月牙兒的親事。
“月牙兒是她救的,服侍了她這些年,也受她照顧這些年。她對月牙兒的恩典咱們肯定記着。也不是咱們只爲自己想啥的,她要是真疼月牙兒,肯定也能想到這件事。”夏老太太說的入情入理。
夏至就點點頭:“我明天提一句,九姑那個人,不用我多說,她肯定得有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