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小倉菊美惠是想知道阿乾的下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走在前面的應該是犬養清藤,而跟在後面的是小倉菊美惠。可是小倉菊美惠卻走在了前面,難道犬養清藤願意把阿乾的下落說給小倉菊美惠聽?
走在前面的小倉菊美惠突然停住了腳步,而跟在後面的犬養清藤也慢慢的停了下來。
小倉菊美惠知道後面是犬養清藤在跟着自己,她沒有回頭的說道:“你爲什麼要跟着我來這裡,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犬養清藤擡頭望了一下天空:“死。說實在話,誰都會怕的。我也怕過,不過如果我能死在你的手裡面,我會死得很甘心,我會死得很高興……”
“那好,我的就成全你。”話一出口,小倉菊美惠迅速的轉過身,擡起手指着犬養清藤的頭。她的手上早已經有一隻嶄新的袖珍手槍,她是從那裡拿出來的,犬養清藤根本就沒有看見,他現在也不在乎那槍是怎麼拿出來的。他現在只在乎眼前的小倉菊美惠會不會真的開槍。
犬養清藤沒有害怕,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小倉菊美惠一口肯定的說道:“我會。”
犬養清藤笑了笑:“我相信你不會。”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瞭解我。”小倉菊美惠的手指慢慢的扣動着扳機。
犬養清藤還是一臉鎮靜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殺了我,你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個中國男人了。”
聽到犬養清藤說的這句話後,小倉菊美惠扣着扳機的手指也不動了,手也慢慢的放了下來。難道阿幹在她心裡面真的很重要?
放下槍的小倉菊美惠看着犬養清藤說道:“那你說,現在那個男人到底在哪裡?”
犬養清藤沉默了一下,他也沒有說有關阿乾的事情,他只是問着小倉菊美惠:“美惠子,你怎麼不問我怎麼知道那個男人的事?”
小倉菊美惠沒有理會剛纔問的那一句,她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阿乾的下落:“其他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男人現在到底在哪裡。”
犬養清藤似乎有些絕望的說道:“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你屋內有一箇中國男人,是大佐告訴我的。而他是讓我去殺了那個中國男人。可是我沒有殺那個中國男人。我把那個男人帶了出去,離開了我們僑民居住的地方。也許他現在已經回家了,也許……”
還沒有等犬養清藤說完,小倉菊美惠又拿着手上的槍指着犬養清藤:“你說的都是實話?”
犬養清藤望着此時小倉菊美惠的表情說着:“如果你相信的話就是實話,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就是假話。”
這句話過後,他倆都呆呆的站在小巷裡面,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小倉菊美惠可能是相信了犬養清藤說的話,她放下了槍,慢慢的從犬養清藤旁邊走過去了。而犬養清藤還是依舊站在那裡。
而此時他們口中的阿幹現在還在更新舞臺裡,他已經昏迷了幾天都沒有醒過來。提議扶他進來的蒲忠國現在正在外面替阿幹抓着藥。他完全不知道阿幹在更新舞臺門外是有些意圖的。而阿幹來更新舞臺也是故意的。因爲第一次阿幹殺張嘯林的地方就是更新舞臺門外。阿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子骨可能連張嘯林的身旁都靠近不了。但是他心中的仇恨促使着他恨不得馬上就殺了張嘯林。他只有藏在張嘯林常去的地方伺機等着殺他。然而阿幹那晚路過更新舞臺的時候,他看見了更新舞臺門前的告示後,他心裡面頓時就想着留下更新舞臺的念頭。可是他沒有想到更新舞臺的老闆張福德會不要他。這也難怪張福德,換着是誰,誰也不會要一個瘸子來幹雜活的。
這時有個人正慢慢的向着更新舞臺的大門處走去。他就是去爲阿幹抓藥的蒲忠國。他一邊走着,一邊向四周望了望。也許這是在地下工作的職業病吧。
他現在的手上不光拿着抓回來的藥,他還拿着一張報紙,可能他已經看到了報紙上刊登北平天津相續淪陷的消息了。他的樣子雖然平和,但是他的眼睛裡都是怒火。一種難以壓制的怒火。
“忠國,你回來了啊。”
這是聞啓川突然打開門,看見蒲忠國才說的。這一說把正在想着事情的蒲忠國給嚇了一跳。
驚魂未定的蒲忠國點了點頭,輕聲的說:“恩,我們進去在說吧。”
隨後,蒲忠國便鑽了進去,聞啓川望了下四周後,也跟了進去,關上了門。
與此同時,昏迷了幾天的阿幹竟然醒了過來。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看着另一個不熟悉的環境。他試着慢慢的起來,可能是他身子太虛弱了,他怎麼也起不了身,只能躺着牀上深深的呼吸着。
突然,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也把阿乾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之後便走進來一個人,手裡還端着些東西。阿幹看着那個人,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更新舞臺前的時候。原來進來的那個人是張福德。
張福德看見阿幹已經醒了,有些激動的說着並走到了阿乾的身邊:“你醒了啊,你可把我們都急壞了。”
阿幹不敢確定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晚跟他說話的更新舞臺老闆,所以他仔細看清楚後才說道:“你是……?你是那晚……?這裡是……?”
張福德見阿幹香香吐吐的說不清楚,自己就解釋的說着:“你現在在更心舞臺裡面,而我就是這個戲院的老闆。你前幾天在附近沒多遠的地方昏倒了,是我的夥計發現的,之後就把你扶了進來……你也昏迷了幾天了,可能餓了吧,這是我剛從廚房拿過來的包子,你吃吧。”
說着張福德就把自己手上端着的一大碗包子遞到了阿乾麪前。可能阿幹是真的餓了,他聽到張福德叫他吃後,他連忙伸出兩個手來,一個手拿着一個,一起向着自己的嘴裡面塞,塞得臉鼓鼓的。他好像怕有人和他搶一樣,嘴裡面的還沒有吃下去,這邊手裡有拿了一個。
張福德笑着對阿幹說:“慢點吃,廚房裡還有的……”
沒多久,房間的門又被打開了。此時進來的是蒲忠國和聞啓川。而阿幹這次沒有望過去,他只是低着頭,吃着張福德拿來的包子。
蒲忠國和聞啓川看見阿幹已經醒過來後,他們也很高興,蒲忠國放下手上的藥和報紙,笑着對阿幹說:“你醒了啊……”
阿幹聽見有人對他說話後,他才放下手上的包子,把嘴裡的嚥下去後才應道:“恩……”
而蒲忠國放在桌上的報紙卻引起了張福德的注意。張福德急忙的拿了報紙,凝聚着眼神看着報紙頭刊上的每一個字。當張福德看見北平和天津已經淪陷後,自己壓制不住自己憤怒的心情,大聲的說道:“北平和天津已經淪陷了?”
這一句話把在屋內所有的人給驚住了,連正在吃着包子的阿幹也停了下來。屋內一下就安靜了起來。屋內四個人八隻眼睛都在相互看着對方。到最後蒲忠國、聞啓川和張福德同時看着已經停下吃包子的阿幹。阿幹心裡一時有些驚慌起來,阿幹也是個聰明人,他也看出了眼前的這三個人肯定有點什麼關係,兩個夥計見到了自家老闆都不打招呼的。而且更新舞臺的老闆和眼前的這兩個夥計好像沒什麼距離,這也不像是個當老闆的樣子啊。阿幹想到這裡面肯定有鬼,但是他現在不能亂來,他自己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讓它慢慢的靜了下來,他開始裝着莫名其妙的說道。
“你們都怎麼了?這樣看着我。是不是我吃多了……”說着阿幹便把還沒吃過的包子放回了腕上。
他們三人看着阿乾的表情,隨着阿幹放回包子的那一剎那就已經變了。張福德這會笑着對阿幹說:“剛纔一時激動,說話說得大聲點了,沒嚇着你吧。”
阿乾沒說話,只是擺了擺頭。而蒲忠國笑着問着阿幹:“這位兄弟,這麼久了我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蒲忠國這麼一問就更加肯定了阿乾的想法,他們三個人肯定有鬼,老闆都沒有開口問話,而夥計就已經問了。如果不在意的人肯定不會知道,而阿幹卻很在意眼前三個人的一舉一動。
阿幹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笑着說:“我叫阿幹,我從小的時候別人都這樣叫我,可能是我什麼都願意幹的意思吧。”說完阿幹還裝着傻笑了一下。
張福德這會輕輕的踢了一下蒲忠國的腳,他手還指了指手上的報紙。這一切動作,阿幹都看在眼裡,而蒲忠國也知道張福德的意思。
就當蒲忠國想說話時,阿幹卻搶在前面說了:“這幾天,真是麻煩你們,我想我也該走了。真的很感謝你們,你們是好人,謝謝了,謝謝你們救了我,謝謝了……”
阿幹邊說謝謝,邊用力的扶着牀上站起來,正想尋找自己的柺杖,想離開這裡。可是他的這一舉動被蒲忠國和張福德給阻止了。
蒲忠國向張福德使了一個眼神,張福德看見後便對着阿幹說道:“你現在還很虛弱,你就好好在這裡休息吧……”
阿幹一下就激動了起來:“怎麼可以呢,我在這裡白吃你們的,白住你們的,還要讓你們照顧,這怎麼行呢?我是離開這裡吧。”
蒲忠國對着張福德裝腔作勢的說道:“張老闆,你這裡不是要幾個雜工來幹活嗎?不如就讓這個兄弟來做吧,你看他也挺難的,就收留他了吧……”
張福德連連點頭:“對對對,你就留下來做雜工吧。”
阿幹有些疑惑的對着張福德說:“可是,那天晚上……”
張福德知道阿幹是想說那天晚上的事,自己便連忙搶着說:“那天想來這做雜工的那個人已經走了,不願意在這裡做,所以戲院裡面現在又缺雜工了,如果你願意就留下來做吧。”
阿幹聽到後很高興的說道:“恩,我願意做。工錢我可以不要,只要能給我飯吃就可以了。”
屋內的幾個人此時都笑了,蒲忠國安撫好阿幹後便來到了張福德的房間內。而此時呆在另一個房間中的阿幹現在正在想着自己心中的仇。他剛纔真的是想離開嗎?沒有,他只是做個蒲忠國他們看的。他恨不得自己能夠留下來。留下來好好養傷,也留下來等着張嘯林再次來更新舞臺的那一天。他的心裡面只有那個念頭了,而這個念頭就是他要活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