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天已經黑了,也許有的人會說天黑了好,因爲它安靜,安靜的能讓人的心感覺到平靜一些。這似乎已經定論了黑夜總是靜的這一句話。但是上海卻不同,上海是一座不夜城,上海的黑夜比白天的時候都熱鬧。每當到黑夜快要降臨的時候,上海的燈光就亮起來,猶如白天一樣。而那些夜生活娛樂場所大門前的那些燈光更是耀眼,好像在與路上的那些燈光競相媲美。
一些夜總會的門前現在早已經是一輛輛汽車停在了門口,車裡面不用說,肯定是一些洋人、富紳、官員、闊少、幫派老大、還有一些身上有幾個錢就來尋歡作樂的人。像這種地方進出的只有這些人。那些沒有錢的人只好站在遠處觀望着,猜想着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也可能在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進去的那場面。
要說能看清楚的話,那可能就是在門口蹬着等着拉客的那些黃包車車伕們,他們那裡是最好觀看的地方。他們也能清楚看見進出人的相貌,甚至可以清晰的聽見他們說的話。
然而,這個時候有兩個黃包車車伕,正在公共租界裡一個名爲夜天堂的夜總會門口附近處說着話,或許是在討論着這些事,或許是在說些別的。而他倆不是別人,正是李蛋三和陳楞頭。他倆怎麼做起黃包車伕來了呢?
這時,陳楞頭坐在車把的支架上,一臉迷茫的問着站在一旁的李蛋三:“蛋三,你今天怎麼想着去車行裡面租兩輛黃包車呢?”
李蛋三站着,雙手相抱着挽在胸前,不時的抖了幾下:“長那麼大了,也應該做做事了,也該賺點錢取媳婦了。”
陳楞頭聽見李蛋三這樣說後,連忙大笑起來。剛纔站在發抖的李蛋三這會停了下來,好奇的看着陳楞頭這個樣子,並說道:“陳楞頭,你怎麼了,笑得那麼起勁,是不是撿着錢了?”
陳楞頭的手現在附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他邊笑着邊回着李蛋三:“蛋三,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一聽到這句話的李蛋三立刻對着陳楞頭說:“你才吃錯藥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陳楞頭這會比剛纔好多了,但是他還是用手附着自己的肚子,可能是剛纔笑過頭把肚子都給笑疼了:“我說蛋三啊,你是不是最近閒的慌,不然你怎麼想着……”
還沒等陳楞頭說完,李蛋三就幾步走到了陳楞頭旁邊坐了下來,看着陳楞頭:“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奇怪?”
陳楞頭沒有說話,他只是一邊睜大眼睛看着李蛋三,一邊連連點了幾下頭。
李蛋三隨後望着夜天堂門口處來來往往的人說着:“陳楞頭,咱倆可以說是比較好的朋友、哥們。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吧……”
過了片刻,都不見李蛋三說一個字,這會可把陳楞頭急着了,畢竟李蛋三要對自己說他掏心窩的話,陳愣頭連忙催促着李蛋三:“蛋三,你怎麼了,快說啊,是什麼掏心窩的話。”
“急什麼啊,你不看我嚥着了嗎?”李蛋三這會用手弄了弄自己的喉結,隨後咳了幾下才說道:“陳楞頭,說實在話,咱倆也老大不小了。像那些有錢人的孩子毛都沒有長齊就有媳婦了。這個咱倆比不上,但是咱倆也要考慮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了。雖然咱倆是沒有錢,但是咱倆要勤快些,這樣別的姑娘看見了纔會喜歡,所以今天我就拉上你去車行裡面租了兩輛黃包車,本來想叫上週四的,可是他卻不在家。”
聽到李蛋三說到週四的時候,陳楞頭的臉一下就變了,還帶有些氣氛的說道:“還叫他做什麼,他可能早就把我們給忘了。”
李蛋三不明白的望着陳楞頭:“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望了我們。”
“怎麼不會,就在前幾天,我在碼頭上搬貨物的時候看見他和着幾個人走過,我笑着叫他,他好像裝作不認識我一樣,直接走了。”陳楞頭越說越氣憤。
李蛋三有點不相信:“不會吧,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陳楞頭沉着個臉:“那也是以前了,現在他跟青幫裡的人混得熟了,還記得我們幹什麼。”
李蛋三沒有說話了,他只是輕嘆了一下,舉着頭望着夜天堂門前進進出出的人。陳楞頭似乎沉思了片刻,隨後也跟着李蛋三的目光望去。陳楞頭望了一下後便轉過頭看着李蛋三,而李蛋三現在還在看着,而且好像看出神了。
坐在一旁的陳楞頭輕輕的推了一下李蛋三,李蛋三差一點被陳楞頭這樣一推推倒,這會李蛋三有點惱火的問着陳楞頭:“陳楞頭你幹什麼啊。”
陳楞頭望着李蛋三的表情說道:“蛋三,你是不是在想女人了啊。”
李蛋三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着:“我哪有啊,是你想女人了吧,還說我。”
“我?蛋三,你這可是冤枉我了。剛纔是誰說要取媳婦什麼的,還有要勤快些……”
“打住……”李蛋三連忙說道。
可是陳楞頭還是接着說道:“想就想嘛,還怕說出啊。你剛纔看那邊的眼神就已經出賣你了。”
李蛋三狡辯的說:“你剛纔不也是看了嘛,還說我。”
“我看見你看的我纔看的。要是你不看我也不會看的。”陳楞頭也狡辯的說着。
“看了就是看了,還在狡辯。”李蛋三笑了笑。
陳楞頭看見李蛋三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蛋三,你怎麼不去四馬路呢?”
“去四馬路做什麼?”李蛋三說道這他才恍然大悟,他急忙看着陳楞頭,有些興奮的說道:“陳楞頭,看不出啊,你平時一個老實的樣子,你竟然也知道四馬路。陳楞頭,你是不是去過那些地方,快說……”
陳楞頭好像被李蛋三現在的這個樣子嚇着了一樣,他連忙向後坐了坐:“蛋三,你激動什麼啊,上海人都知道那個地方,難道你不知道嗎?不過我真的沒去過那地方。”
李蛋三有些小小的失落:“我還以爲你去過那些地方呢。”
陳楞頭此時笑眯眯的對着李蛋三說:“蛋三,你是不是認爲我去過,好帶你一起去啊?”
李蛋三斜着雙眼看着陳楞頭:”瞧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會去那些地方嗎?”
陳愣頭摸了摸頭,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而李蛋三現在坐着斜着腦袋看着他剛纔看着的方向。
此時,夜天堂夜總會大門前還是相當的熱鬧。進出的總是一男一女的,有的是相互摟抱着,有的是並排走着,有的甚至邊走一步就邊親一下。好像水和魚一樣,分都分不開。
就在這時,一個穿着白色錦花旗袍的一個女子,扶着一個穿着黑色媳婦的男人走了出來。那個男人已經喝得七葷八素了,走起路來都已經是東倒西歪的。那個男人邊走着還邊嚷着:“來……我們在喝一杯,喝完一杯後……我們……”全靠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扶着他,要不早就摔倒了。
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是佐藤百合子,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來這裡做什麼?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又是誰?而這時坐在遠處的李蛋三,現在已經看到了佐藤百合子的身影,他的瞳孔慢慢的放大了,他的眼睛也隨着睜大了起來,他也隨即站了起來,他的手不停的在拍打着陳楞頭。
陳楞頭根本就不知道李蛋三這樣拍打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陳楞頭見李蛋三還沒有停下來,自己便有些奇怪的問道:“蛋三,你怎麼了。”
李蛋三急切的說道:“你快看,殺賴小的那個女人。”
“蛋三,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上次你說看到了,這次你又說看到了,這哪有那麼巧的事。”陳楞頭有些不相信的說着。
可是李蛋三還是在拍打着陳楞頭,這次的力度比剛纔的重了許多:“是真的,你快起來……快起來……”
說着李蛋三就用雙手把陳楞頭硬給拉了起來。陳楞頭這會也隨着李蛋三的看去的方向看着。
而他們看見佐藤百合子已經把那個男人扶到了一輛黑色的戴姆勒牌汽車旁。就在這時,車門突然間被打開了,走下兩個人來。那兩個人動作很快,一下就把佐藤百合子扶着的那個男人弄上了車。
其中一個人輕聲的對着佐藤百合子說道:“少佐,我們天天抓這些男人有什麼用嗎?”
這個男人是日本人,他對佐藤百合子說的那些話是用日本話說的,而佐藤百合子望了望四周後才說道:“這是,土肥原將軍命令這樣做的,我們只管照做就是了。”
那個男人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隨後進了汽車,佐藤百合子也跟着坐進了車。佐藤百合子自從在影佐禎照的住處內和他爭吵之後,佐藤百合子便和土肥原賢二通了電報。而土肥原賢二卻給她下了一個新的任務,就是讓她誘捕一些在上海潛伏下來的中國情報人員,好爲以後的情報發展提供些價值。
汽車啓動了,慢慢的從李蛋三和陳楞頭的旁邊駛過去。車上的佐藤百合子根本就不知道車外的那兩個人正在看着她,她也不知道窗外的那兩個人會認識自己。
而看見汽車慢慢離去的李蛋三這時連忙跑着追了過去。在他身邊的陳楞頭剛跨出一步,便想到了那兩輛黃包車。他也隨即叫着李蛋三:“蛋三,還有這車。”
李蛋三沒有應聲,他還是追着那輛汽車。陳楞頭沒有辦法,他只好一手拿着一輛車的車把,拖走兩輛黃包車,追着跑在前面的李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