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民國政府大樓前,三輛車整齊的停靠在旁邊。蒲忠國已經在時君生的車上睡着了。這會他們四個人正從大樓門口向這輛車走了過來。時君生和徐子默走在前面。而那兩個人卻慢慢的走在後面。對於蒲忠國,他倆並不陌生。因爲他們都認識。
徐子默搶在前面,打開了車門。蒲忠國一下警覺的睜開了眼。
“蒲大哥,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哦,沒什麼。我只是閉了下眼。”
“忠國,你快看,這兩位是誰。”時君生走到車門邊說道。
蒲忠國聽到時君生的話後,伸着頭望着外面。這一看,他大吃一驚。他連忙從車裡面走了出來,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們。此刻,那兩個人也停下了腳步看着他。其中一個人笑着說道。
“忠國,不認識我們了?”
蒲忠國也笑着說:“怎麼會不認識呢?郄鑫民……連成祁……我的大學好朋友、好同學。想不到六年多不見了。你們各個都升官發財了。就數我混不出個樣子來。”
連成祁向蒲忠國走了過去,看着他的臉說道:“忠國,那麼多年不見了。似乎蒼老了許多了。六年前你不是說去北平讀書的嗎?怎麼……”
郄鑫民走過來插了一句:“成祁,先別敘舊了。我們還有事要去做呢。忠國,改天我們在一起好好的聚一聚。”
“是啊,忠國我先送你去我家休息吧。鑫民你們先去,我馬上就到。”時君生說着。
連成祁拍了下蒲忠國的肩膀:“改天我們好好聊聊。”
深夜裡,蒲忠國上了時君生的車,車向着時君生家的方向駛去。另外兩輛車一前一後的向着相反方向行駛着。然而徐子默一個人開着一輛車在前面。郄鑫民和連成祁兩人卻在後面那輛車上。駕駛車的是郄鑫民,副駕駛位上的是連成祁。
郄鑫民一邊駕駛着車,一邊說道:“你今晚怎麼想着坐我的車了?讓徐子默一個人開着一輛在前面。他可是喝了酒的。”
“因爲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說。所以我就坐你車上了。那麼晚了路上也沒幾個人,不會出事的。”
“你這想法可不好,以後要好好改改。”
“僥倖,誰都會想的。周區長也不都是這樣嗎?”
“你覺得是嗎?”
“難道你覺得不是嗎?”
郄鑫民望了連成祁一眼:“好了,別賣關子。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連成祁嘆了一口氣:“你啊,你還是沒有變。跟以前一個樣。直接、不懂含蓄。也難怪當年一芸不喜歡你,而喜歡忠國。”
“那都是當年的事了,還說來幹什麼。”
“好,你說周區長讓我們去駐軍司令部調四個連的兵力守住日本僑民區的四面。你覺得這樣有用嗎?他分明就是存有僥倖的心理。你說是嗎?”
“不是……”
“那你也覺得城防圖會在日本僑民區裡面?”
“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麼?”
“他爲了爭功……”
“爭功?”
“對,他故意支開我們到日本僑民區去。而自己會去城防圖應該在的地方。到時候搶回了城防圖那可是大功一件。”
“什麼地方?”
“你想想看,誰最想要城防圖。不可能是日本僑民吧。他們要城防圖有用嗎?最想要的肯定是日本駐紮在上海部隊。而他明天會到日本海軍陸戰隊指揮部附近守候着。”
“你就肯定城防圖會在日本海軍陸戰隊指揮部裡面嗎?難道城防圖在尚西承家裡面是你泄的密?”
郄鑫民聽到這句話一下就笑起來了:“我說成祁,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着玩的。我倆面前說說就罷了,要是在別人面前說起。我怕我就要去審訊室裡面做客了。”
話說完後,他倆同時大聲笑了起來。連成祁解釋的說道:“鑫民,剛纔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跟你說笑的……還有剛纔在周區長辦公室裡面多謝你了。要不是你說我倆邀着去妓院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那你到底去做什麼了?”
“我記得好像你也和我一樣都不在家,你又去那裡了?”
他倆對望了一眼,都微微的笑了一下。不在說話了。而此時坐在時君生車上的蒲忠國卻跟時君生談論着他倆。
蒲忠國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輕聲的說道:“現在的上海跟六年前的上海改變了很多,許多地方都變了。”
“忠國,你在說什麼?”
他回過頭看着時君生:“沒什麼……對了,說說你和郄鑫民,還有連成祁這幾年都過得怎麼樣。是怎麼當上官職的。”
時君生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幾年我們過得也不算怎麼樣,平平淡淡吧。跟以前大學時一樣。當年你說要去北平唸書的時候,準備上火車的那一天。我們想去到火車站送送你,可是人太多了,找不着你。我記得你走的那天也就是“九·一八”日本鬼子開始攻佔東三省。當時我們幾個本來打算不讀書。可是到後來還是讀了一期,直到“一·二八”淞瀘事變。我們心裡的激憤實在讓我們讀不下去了。所以就棄筆從戎了。之後的幾年裡我爲黨國立下了些功勞。就當上了上海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副處長。”
蒲忠國急切的問着時君生:“那一芸呢?她怎麼樣了?”
“我也不知道,當年你離開上海不久。一芸隨着她家人也離開了上海。當時我們問她要到那裡去,她也沒說,笑着就走了。”
說完話後,時君生看着蒲忠國有點失落、有點難過的表情說:“怎麼了?想念她了?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出什麼事的。現在回想起當年來,我們五個男的,一芸卻偏偏喜歡你,讓我們幾個可羨慕死了。”
蒲忠國此時微笑着臉看着時君生:“當年你羨慕我。到現在我應該羨慕你纔對了。你一個堂堂的上海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副處長難道沒有人喜歡你嗎?還是你現在眼光高,一般的看不上眼了。”
時君生搖了搖頭說道:“國不全,何來家全。”
“好……說得好!”
“好了,別誇獎我。我的文采比你差遠了。”時君生笑了。
“文采好又怎麼樣,文采好不一定德行好。在好的文采也比不上君生你剛纔說的那句話。國家要是人人像你這樣就好了。”蒲忠國說完後,他倆都笑了。
突然時君生問了蒲忠國一句:“忠國,你這幾年見過啓川嗎?”
蒲忠國楞了一下:“我沒見過,怎麼他不和你們一起?”
“沒有,當年我們決定棄筆從戎。他卻一個人離開了。”
“他沒有說他去哪裡嗎?”
“他什麼都沒說,悄悄離開的……如果我們六個能有再次重逢的那一天。我們應該好好的聚聚。”
“會有的……”
“等下快到我家了,你就在我房間裡睡吧。”
“不太好吧,我還是睡客房裡就好了……”
“客房很久沒人住了,裡面很髒。反正我現在有任務要去執行,今晚我也回不來睡。你就好好的在我房間休息就好了。等我完成這次任務,我帶你好好逛逛上海。”
“那麼晚了還有什麼任務啊。”
“其實……”時君生欲說欲止:“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有些文件要連夜處理而已……”
時君生開的汽車在公共租界閔行路停了。停在一家比較洋氣的小樓門口。門口的鐵門是虛掩着的。蒲忠國拿着自己的箱子和時君生下車後,輕輕推開了鐵門,時君生拿出鑰匙打開了小樓的大門。這會一道光線從屋內照了出來。走進去一看。原來時君生的爸媽還沒有休息。正坐在沙發上。
“爸,媽,你們怎麼還不休息。”時君生問道。
“還不是爲等你,你都不知道我們擔心的……”
“媽,我都那麼大的人了。不要爲我操心了。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也怪我不好,忘記打電話回來給你兩老了。”
蒲忠國走到了時君生旁邊露了個臉,笑着稱呼時君生的爸媽:“伯父,伯母……你們兩老還記得我嗎?”
時君生爸媽都站了起來,看着這位手拿着竹編箱的人。然後對視了一下:“你是蒲忠國……忠國?”時君生爸笑着說道。
“伯父,伯母是我。”
“來……來,快坐。”時君生爸媽招呼着蒲忠國。
“爸媽,我有事,要出去趟。今晚我就不回來了……”
“有什麼事啊,都凌晨了……”時君生的媽看着牆上的掛鐘說道。
“總之有事情,那我先去了。你倆也早點休息。忠國,你就在這裡好好歇着吧。”時君生邊說邊向着門走去。說完後他已經走出門啓動汽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