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說:“你好好學學怎麼操作。學會了教我。”
大章還沒玩過這麼先進的無人機呢,有點激動:“哥這個多少錢?”
“不知道。”廿七說,“你嫂子給買的。”
村妞雖然村, 但是很有錢。大章猜她家裡可能是農業大戶?或者養豬大戶那種?據說現在搞農業和養殖特別賺錢,國家有好多補貼。
大章平時就鼓搗這些器材什麼的,還自學剪輯, 二十四五的年輕人,玩這些東西上手很快。
他鼓搗熟練了 ,跟廿七說:“我沒問題了。”
於是找了個兩個人都沒有工作的日子,約好了去郊外山裡。
說好了開車來接大章, 大章一早就等着了。
先接了個電話,廿七說:“你嫂子也來。”
啊, 野……不是, 村妞嗎。大章還有點緊張。
他想好了,廿哥現在還吃着軟飯呢,他不能給廿哥拖後腿。待會見着村妞, 哪怕她真得長得想野豬精, 他也要動用三寸不爛之舌,把她誇成一朵花!
及至車子來了,副駕駛下來個姑娘。
皮膚雪白,面孔精緻,雖然裹着外套, 依然看得出來纖秀玲瓏的身材。
一看就是“今生娶不到”那一掛的。她還很熱情:“大章, 我們給你帶了早餐。”
帶了咖啡和三明治給他,熱騰騰的, 還一直問:“夠不夠啊。”
從此知道他廿哥的話只能聽三分,別全信。
阮卿頭一回被人叫嫂子,笑得不行,還對廿七說:“大章可真靦腆啊,都不說話。”
廿七:“……”
不,這傢伙平時嘴碎得煩人。
路上阮卿就說:“咦,是不是下雪了?”
還真下雪了,才十一月,今年這雪也太早了。
等他們開車到山裡,已經白茫茫一片,雖然雪還薄,但是好看呀。
大章還有點擔心安全問題:“要不然改天?”
阮卿也擔心。
只有廿七不擔心:“不用。”
他說:“你們倆跟車上待着就行,讓無人機跟上我。”
地上有雪太滑,就不讓他們倆跟着上山了。
兩個人也知道他們要上去就是累贅,老實留在車裡。
大章戴上了飛行眼鏡——沉浸式無人機,戴上類似VR目鏡的飛行眼鏡,可以用頭部的轉動控制飛行器的轉動方向。
阮卿也打開筆記本電腦,和他聯機,她直接可以從筆記本上看到大章從飛行眼鏡裡看到的畫面。
“哇哦,哇哦,哇哦!”大章從戴上眼睛開始就一直吱哇亂叫
廿七按了按耳朵裡的藍牙耳機:“別亂叫喚,效果怎麼樣?”
大章激動:“效果絕了!”
要不然我叫喚什麼。
廿七的電話跟阮卿的手機通着,車載藍牙免提。阮卿也說:“特有感覺。”
從無人機的視角看過去,就是白茫茫一片,空中還飛着雪。
廿七的黑色飛魚服在白雪中簡直絕美。
阮卿給他買的是冬裝,夾棉帶絨,還滾了毛邊。他的長髮在風雪裡拂動,好看死了!
阮卿問:“冷不冷。”
下車之前給他前心後背都貼了暖寶寶,生怕他凍着。
廿七笑道:“現在條件這麼便利,怎麼會冷。”
很薄的衣裳,就能抵禦寒冷。小小的一片紙包,能貼在身上發出熱量。
廿七喜歡這些科技的東西。
他戴好黑色的口罩:“大章,跟上我。”
說完,他人動了起來。
他們選的是野山,而且今天不僅是工作日,還下雪,山裡除了他們三個,根本沒人。
如果有人在現場,只會看到廿七黑色的影子在雪中一閃而過就消失了。但大章和阮卿是無人機視角,不僅有人操作,而且機器本身有捕捉和追蹤的功能。
只看到雪山裡,那個黑色的身影違反了重力定律。
他躍下高巖,踩過樹梢,飛過溝澗。
他還抽出刀……
阮卿及時制止:“不能砍樹!不能砍樹!不能砍樹!有森林法!”
每一棵國土上的樹,哪怕種在你自家院子裡的樹,都受法律法規保護。
好吧,廿七及時止刀。
然後他看了看被他驚動飛起來的野鳥。
他又抽出刀……
阮卿:“不能殺鳥!不能殺鳥!不能殺鳥!有野生動物保護法!”
不定哪一隻不認識的鳥就讓你很刑了呢。
廿七:“……”
大章也是冷汗;“哥咱別亂來,咱拍的可都是要發到網上去的。”這要拍下來,證據都有了。
廿七鬱悶收刀。
現代社會雖然便利,但約束也很多。
他四下看了看說:“跟着我。”
他從樹上跳了下去。
無人機跟着下降。大章一低頭,無人機的鏡頭也自上向下俯視。
一片潔淨白雪中,黑色曳撒旋轉,裙襬像花一樣散開。
廿七出腿,將地上的一片枯枝都踢飛上天,他出刀了。
阮卿和大章只看到刀光在雪地裡閃耀了一個圓之後,枯枝紛紛碎裂,落了一地。
藍牙耳機裡很安靜。
廿七還以爲沒信號了,按住:“喂?喂?聽得見嗎?拍到沒有?”
許久,大章問:“哥你拿的真刀啊?”
廿七說:“是啊,就是上次打磨好的那柄。”
耳機裡聽見車裡阮卿弱弱的聲音:“我、我光顧着準備衣服和吃的了,刀是他自己拿的,我沒注意……”
然後就是兩個人商量的聲音:“那就打上‘所用爲影視道具,請勿模仿’的字幕。”
“那粉絲肯定以爲就是假的啊。”
“假不假視覺效果出來就行,總比視頻被下架強吧。”
“你說的對。”
廿七:……好叭。
很快大章的聲音響起:“哥你找個地方再來一遍,我拍個低視角的好剪輯。”
影視視頻就是這樣,你看到的幾秒的東西,可能是從不同角度拍好幾遍才能剪出來。
大章說:“下次我還是得跟着。”
總之後來又換不同的空地,找乾淨的雪把這個鏡頭拍了第二回和第三回,取的素材才讓大章滿意。
耳機還聽見車裡那兩個人開始聊上天了:
“我覺得你就該幹這行。怎麼跑去幹武行了呢?”
“因爲從小就進武校啊姐。我們那種農村家庭,學武是條出路。武校雖然苦但學費低,學費高的我們上不起的。我這剪輯還是自己賺了錢之後報班學的呢。”
就改口叫姐了。
嫂子是別人家的,姐纔是自己家的。
“哥,你看到那邊那個高處了沒有?像個小懸崖那個。”大章指揮,“咱過去。”
廿七過去了,站在懸崖上凌風而立。
“哥你要是不冷咱就站一會兒?”大章說,“就想讓你腦袋和肩膀上都有點雪。”
阮卿反對:“會感冒的。”
不是你男朋友你不心疼是吧。
廿七倒是沒事:“我可以。”
阮卿直接打開購物網站:“我下單個人造雪噴罐。下次就不用挨凍了。”
雪這時候變得更大了。
廿七抱着刀在崖上靜立。
大章:“哥,閉上眼,閉上眼。就做出冥想的那種樣兒。”
廿七閉上眼,聽見耳機裡阮卿:“嚶!”
然後聽見她幽幽地嘆氣:“……算了,太冷了。”
大章:“?”
大章一直是戴着目鏡的,只能看見廿七,看不見阮卿。沒頭沒腦地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廿七心裡雪亮。
必定是這場景觸動了她什麼幻想。
大概率是雪地激情一類的。但是太冷,她放棄了。
話說,她的幻想真多啊。還都挺讓他喜歡的。
其實冷點他覺得沒事,雪地也挺刺激的。
要不然生堆篝火……
大章不知道他廿哥抱着刀站在懸崖上閉目冥想一副高人模樣,其實腦子跑的全是要被掃黃打非的綺念。
雪下得大了,一會兒他肩膀上和頭頂都有了白色的雪。
“絕了,哥!絕了!”大章戴着目鏡喊,“你保持姿勢別動!我環繞拍。”
大章繞了好幾圈:“好現在,睜開眼。”
睜眼的動作又從不同的角度,高地遠近地拍了七八遍,才放過廿七。
“哥,飛下去沒事吧,這個高度?”大章問。
本來就是飛上來的,能上來就能下去。
終於,今天拍攝的素材夠了。
廿七跟着無人機回來了。
阮卿上去就遞過去一杯熱的巧克力:“快喝了暖一暖。”
她車上甚至帶了插電的熱水壺。
她還給廿七捂手:“大章會不會開車?你來開。”
大章吃了一嘴狗糧,酸酸地:“我不會,我沒駕照。”
他攢錢是爲了回老家蓋房子娶媳婦。沒房之前不考慮車。
又買不起車,考駕照也沒啥意義,不花那錢。
大章從來都不虛榮,只務實。
這一點上,廿七和他特別氣味相投。
回去是阮卿開的車,三個人頂着大雪回到市區吃了頓熱騰騰的火鍋。
大章一直在看素材,嘴裡念念叨叨的,要這麼剪,那麼剪。
這次他剪了三天才把視頻剪出來,一共剪出了四個成品和一堆十秒的小視頻。
視頻發過來,三個人電話討論之後,上傳了第一個視頻。
一片白雪,皚皚山林。
懸崖上好像有一個人。
飛魚服,長刀,風雪中飛舞的長髮,緊閉的眼睛,肩頭覆着薄雪。
360度環繞鏡頭,把人物和環境都拍得絕美。
忽然,他睜開了眼睛。
下一瞬,他飛下懸崖。
鏡頭從高空俯瞰,看他飛檐走壁,在林梢飛馳。空中的雪都因他的疾速穿行被蕩成了一片霧。
下一瞬,黑色曳撒在白雪中旋轉,像一朵黑色的花。
刀鋒的光芒轉成了一個環。
碎木四射,破壞了無暇的雪。
那個人倉啷一聲收刀遠去,踏雪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