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漸漸的染上了紅色,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變成鮮紅的色澤,意志漸漸的被吞噬。
“小沫!”
陸離的叫聲在我耳邊響起,猛然回過神才發現陸離半抱着我,而我也不在什麼冰棺內,而是距離冰棺有一段距離。我心有餘悸的看着陸離,不知道該怎樣將剛纔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你能隨意的進入鬼怪和人類的記憶裡。”陸離冷靜的說,似乎知道我剛纔經歷了什麼。
“你……你知道?”
陸離摸了摸我的腦袋,低聲說,“你也曾進入過我的記憶裡,也曾進入過鬼怪的記憶,甚至人類的記憶。只要你想,便可以在任何記憶中隨意遊走,這是你的能力。”
“我剛纔……剛纔看到了瓔珞的身體被妖怪佔據了。”
陸離突然緊緊的抱住了我,他的聲音悲痛而又寂寥,“那是雪姬,生活在雪域裡的王。”
“他化身成瓔珞了。”
“我知道,對不起小沫,沒有更早的看出來。”
他的聲音帶着哽咽,我試探着問,“陸離,你哭了?”
“小沫,原諒我可好?”
我呆愣愣的被陸離抱着,眼睛卻看向了冰棺,冰棺依舊帶着誘惑,似乎在蠱惑着我過去。
“陸離,你不去看看躺在冰棺裡的瓔珞嗎?”我低聲問,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做了什麼,對我造成了怎樣的傷害,我都想不起來,不願意在我沒有關於陸離任何記憶的時候許下任何承諾。
陸離的嘆息聲在石室中格外的清晰,他的悲痛似乎也在石室中瀰漫,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還代表着陸離放不下瓔珞。
他拉着我的手緩緩的走到了冰棺跟前,對着我低聲的說,“這裡曾是瓔珞容身之處。”
我踮着腳湊過去看了看,卻發現冰棺裡空無一物,根本就沒有什麼瓔珞,也沒有什麼鮮花,更沒有雪姬!
一下子就呆愣了,似乎剛纔真的只是我的一個夢,夢裡我看到了光怪陸離的夢境,與現在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瓔珞呢,不是應該躺在這裡的嗎?”
“屍體已經煙消雲散了,而瓔珞和雪姬的魂魄也……”
陸離神情悲慟,即便看到空蕩蕩的冰棺他依舊控制不住情緒。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咳了兩聲才道,“那啥……節哀順變。”
“雪域的雪姬有魅術,即便與瓔珞魂魄結合,魅術依舊不減。出於對瓔珞的愧疚,一時大意讓雪姬迷惑了。”陸離看着我的眼,說的很認真,他緊緊的抓着我的手,雙手似乎都在顫抖,“小沫,因爲對顧家的恨讓我矇蔽了雙眼,對瓔珞的愧疚矇蔽了我的心,讓我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你原諒我可好?”
我嘿嘿的乾笑了兩聲,躲閃過陸離的眼神,他的眼神讓我不大自在,“原諒不原諒的事情現在不好說,我都不記得你對我做過什麼,何談原諒呢?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雪域,讓我知道瓔珞不在了,可放下心裡那塊大石頭了。不然我天天惦記着有隻女鬼半夜來掐我脖子,這要是那天我在夢裡就被掐死了得多虧啊!”
“以後再也沒有女鬼半夜去掐你脖子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瞧着他:“是不掐了,說不定改壓牀了。”
陸離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隨即又說,“你是陰陽師的後人,自然會吸引一些鬼怪,待你能力提高上去,自然沒有什麼東西能欺負你。”
我晃了晃手腕上的鎮魂鈴,慶幸的說,“幸好我有鎮魂鈴,還知道幾個口訣,不然遇到哪些恐怖的東西,我只有等死的份了。”
陸離只是摸了摸我的腦袋低聲說,“回去吧,雪域太冷,會凍傷你。”
聽到他這麼說我才發現我的腳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了,陸離嘆了一口氣將我背在背上,“出去以後你好好睡一覺,不要一隻睜着眼睛,在雪域很容易失去眼睛。”
“什……什麼意思?”
“雪地裡反射光線會傷害眼睛,你是人類,不是妖也不是魔,很容易失去視力。”
我呆呆的應了一聲,爲了我的視力,我緊緊的摟着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我可不想來了一趟雪域,就把眼睛丟在這裡了。
趴在陸離的背上竟然覺得異常的安心,他的腳步堅定,周圍冷的要命,狂風肆虐,而陸離正頂風朝着雪域外面走去。
爲了我的一句話,他帶着我來到了雪域,帶着我來看一看瓔珞的容身之處,確定瓔珞的下落。一路上他都護着我,沒有抱怨我的任性,這樣的陸離很難讓人不動心。臉窩在他的肩膀上,能感覺得到他身體的溫度比雪溫暖不了多少,但卻無比的安心。
趴在他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到處都是青綠色。茫然四顧,這裡好像是一個樹林,參天大樹枝連枝葉連葉,遮天蔽日。
“這裡是哪裡?”
“妖界的森林,穿過這片森林就能離開妖界了。”
我四處看着,突然在森林的深處看到一個佝僂着背,杵着柺杖的老奶奶。
“陸離,前面有……”本來想說人,但是在妖界怎麼可能有人,立即改口道,“前面有隻妖怪!”
陸離的腳步停了下來,眼看着杵着柺杖的老奶奶走了過來,走近了纔看到老奶奶臉上滿臉的皺紋,早已看不出來活了多少年。一雙歷經滄桑的眼睛閃着光,盯着我許久才輕嘆着:“原來還活着。”
說完這句話立即轉身朝着森林深處走去,我拽了拽陸離,不解的問,“婆婆在說什麼?”
“沒什麼。”
陸離敷衍的話一點都沒有用心,我從他背上跳了下來,看着老奶奶越走越遠。陸離臉上的慌亂還沒有隱藏下去,他直愣愣盯着老奶奶的視線也沒有收回來。
“我們認識老奶奶?她說原來還活着,說的是你還是我?”
陸離的視線終於轉了回來,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說的是你,她是妖界的巫醫。”
我點了點頭,再去看老奶奶的時候,發現那位老奶奶已經不見了。我看着不像細說的陸離問,“走哪邊?”
陸離緊緊的拉着我的手,帶着我朝老奶奶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進入妖界以後,我的耳朵就越來越靈敏。我能聽到有很多很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還能聽到這些樹深藏在底下的藤蔓在挪動的聲音。
“小怪物死了!小怪物死了!”
不知道什麼東西一直在我耳邊叫喚着,不停的叫着,窸窸窣窣,聲音越來越大。藤蔓在地上拖動的聲音漸漸的被這些叫喚的聲音所遮蓋,他們一聲接着一聲,像是要將我的腦子給擠炸似的。
我停下了腳步四處觀望,陸離不解的問,“小沫,怎麼了?”
“你沒有聽到嗎?”我抓着他的手臂茫然的問着,“好多東西在叫着小怪物死了,小怪物是誰?”
陸離臉色一變,“不要聽,不要聽!”他伸手就捂住了我的耳朵,緊緊的將我抱在懷中,他說,“小沫,不要聽,不要看。”
我不知道陸離爲什麼這麼悲傷,也不知道他爲什麼不讓我聽,即便是捂住了我的耳朵,那些聲音也一直往我腦子裡鑽。
“小怪物死啦!再也活不了啦!”
“顧小沫又回來啦!”
“再也不記得小怪物死啦!”
心裡難過的要命,眼淚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我緊緊的抓着陸離的手腕,仰着頭看着他,“陸離,小怪物死了?小怪物是誰?”
“是*,我們的女兒。”
“死了嗎?”
陸離沒有看我的眼,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我抓着他的衣襟問:“我問過你*在哪裡,你說我以後會知道,你從來沒有說她已經死了,更沒有說她是個怪物!陸離,你那句話是真的,那句話是假的,我分不清!”
他緊緊的抱着我,不斷的安撫着我,“小沫,我們以後還會有別的孩子,我們還可以再生,我們的孩子不是怪物。”
那些嘈雜的聲音還在往我腦子裡鑽,即便是捂住耳朵依舊杜絕不了它們鑽進我的腦袋裡。
書庫裡的那本書上畫的圖案一直在腦子裡一遍一遍的翻上來,圖畫裡有那一位方纔看到的老奶奶,到處都是現在看到的這種樹。我一把推開陸離,茫然的在樹林裡跑起來,圖畫裡有鬱文景、景重、我媽、老奶奶,有陸離,還有一隻可怕的妖怪,那時候我在哪裡呢?
我得找到圖畫書裡的那個地方,或許我就能想起來被我遺忘的記憶。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我媽和鬱文景都受傷了,是不是那個可怕的怪物做的,我都想知道。
我在樹林裡瘋跑着,陸離一直在背後叫着我的名字,讓我不要亂跑。耳邊一直迴盪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叫聲:“顧小沫瘋了!顧小沫瘋了!”
“顧小沫是怪物!顧小沫是怪物!”
是誰,是誰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是誰在亂說話?
不斷的在樹林裡到處找着,可是什麼都沒有。藤蔓在地上拖行的聲音越來越大聲,幾乎要蓋過了那些嘰嘰喳喳的嘈雜聲。突然間我的腳被絆住了,害得我摔了一個大跟頭,身後的陸離似乎已經將我跟丟了。我爬起來去看,就看到有藤蔓纏在了我的腳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