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溫度很低,低的我不住的搓着手臂,裡頭也是陰森森的可怕,似乎隨時會從什麼地方撲出來一隻吃人的野獸。
“別發愣,我教你的東西好好的看着!”老婆婆嚴肅的說,讓我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她的手勢和腳法極準,口訣也很熟練,她在地上畫出陣,很快就能聽到森林中發出了悽慘的嚎叫聲。繼而森林裡一陣騷動,地震山搖,像是有無數動物飛奔而過。
這個動靜過了很久才停下來,老婆婆冷冷的看着我問,“看清楚了嗎?”
我使勁的點頭,就是不明白作爲一隻妖怪,爲什麼巫醫會懂得陰陽師纔會的術法。
老婆婆給我演示了很多術法和口訣,我也都一一記了下來,生怕自己忘記,只能當場邊問邊背。如今和陸離撕破了臉皮,我不能保證他會放過我和孩子,如果我不在孩子生下來之前變得強大,或許我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弱小便是原罪。
跟着老婆婆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有一棵樹的表皮被什麼東西撕了下來,奇怪的是樹皮撕下來的地方流出了鮮紅的液體,空氣裡也散發着陣陣的血腥味。
“是血樹,流出來的也確實是血。別看這只是一棵樹,它可是以腐肉爲生。”老婆婆似乎看出了我的驚詫,扭過頭看了一眼我,隨即緩緩的解釋,“妖界的森林詭異異常,不要隨便去碰觸你看到的東西,在這裡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有毒。”
聽了老婆婆的話,我立即跟了上去。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問道,“婆婆,我的父親……”
“我只是妖界巫醫。”
她簡短的回答,似乎並不願意聽我將問題說完,看着她佝僂的背影,讓我覺得有些心酸。
“婆婆爲什麼這麼幫我?”
她轉過頭看了看我,一雙歷經歲月洗禮的眼睛蘊藏了我看不懂的東西,“只是好奇你會生出來一個什麼樣的怪物,僅此而已,不要會錯意。”
看着老婆婆冰冷的眼神,我嚇得往身後退了兩步。突然間腳上被纏上了什麼東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立即被掀翻在地。腳上的東西使出一股蠻力將我往森林的深處拖拽,地上的石子之類的東西割的我的背生疼。手被拖在地上,似乎被什麼東西刮破了,一咬牙翻身坐了起來,一把拽住纏在我腳上的東西。
只聽得一聲淒厲的尖叫聲,我腳脖子上纏着的藤蔓立即縮了回去。
我驚魂未定,老婆婆卻走過來說,“這麼掉以輕心,可怎麼在這個波雲詭譎的世間存活,你確定你身上有陰陽師的血脈?”
我仰着頭看着她,她的表情嚴肅又冰冷,讓人心裡發毛。
她轉身就朝着前方走去,我立即爬了起來,驚恐的看着周圍的植物,生怕還有什麼東西趁着我沒有防備就撲上來傷害我。回到巫醫的住處,我才發覺手掌疼的鑽心。攤開手看了看,在森林裡不知道被什麼刮到,兩隻手掌鮮血淋漓。
王新宇教授湊上來,笑眯眯的問,“喲,受傷了?”
我白了他一眼,完全不想搭理他。誰知道他卻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往房子外面拖。
“你幹什麼?”
“帶你去河邊洗洗,不趕緊處理的話,你的雙手就廢了!”他頭也不回的說,我心裡一驚,也就沒有反抗,跟在他後面離開了巫醫的住處。
王新宇帶着我走了很遠,在森林的最西邊看到一個池子。裡頭的水並不是清澈見底,而是碧綠的像翡翠,王新宇教授示意我蹲下來就要把我的手往水裡放。
我掙脫了他的束縛,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的看着那個池子:“這個水……”
“妖界的水都是這個顏色,難道你不知道?”
我趕緊搖了搖頭,雖然妖界我是進過兩次,但是我既沒有遇到會流血的樹,也沒有遇到會襲擊人的植物,更沒有看到這裡的水源。
“森林裡很多植物有毒,你要是不趕緊處理你手上的傷口,只怕雙手就要廢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誑我,但是這個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說笑。哆哆嗦嗦的爬到他身邊,他輕嘆一聲,拉着我的手就往碧綠色的水裡放。我側過頭沒有敢看,手伸到了液體裡,發覺這裡的水並不冰冷,而是有點溫暖。
水包裹了我的手,似乎能感覺到那些液體在往我的傷口裡鑽。
因爲恐懼,我忙要將手縮回來,可王新宇教授卻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腕,將我的雙手摁在水裡。
“這些水是活的!”我朝着他大叫,已經失去了理智。
“這些本來就是活的生物,讓它們清理你傷口裡的毒素,你的手纔不會被廢掉。”他看着我,說的很認真,就連平時掛在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膽怯的朝着池子裡看了一眼,我根本看不到伸到這些液體下面我自己的手。只感覺到有東西在我傷口裡進進出出,我的背後升起了一股寒意,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都冒了出來。
“老婆婆不是我父親的祖母。”這個時候我必須要轉移注意力,不然這種未知的恐懼會將我逼瘋。
王新宇教授又開始笑,笑的我心裡發毛,他瞅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說,“顧小沫,你依舊還是這麼天真,我說什麼你都相信嗎?”
“你……你騙我?”
他只是笑了笑,繼續盯着我還在池子裡的雙手。
“那麼陸離的事情也是你在騙我?”
“顧小沫,陸離那隻千年老鬼對你存着什麼樣的心思,你心裡早就有了定論,是不是騙你,你自己比我更清楚。”
“巫醫的事情……”
“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探索,卻發現真相,而不是由我的口中告訴你事情是怎樣的。陸離能在殭屍村給你製造一個幻境,事到如今你還相信你耳朵聽到的,眼睛看到的嗎?”
他說的若無其事,我卻膽顫心驚。我活着的這個空間,這些日子以來我經歷的那些事情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或者說,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經歷,這只是我的一個夢境?只要我醒了,我依舊是那個剛過完二十歲生日的顧小沫,一個普通平凡的人類?
不住的搖頭,想要將我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搖走,可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我心底深處生了根、發了芽。
“教授,我已經開始分不清現實和虛妄了,現在的我真的是我嗎,還是我的身體早已經被別的什麼東西侵佔了?”
我的腦袋狠狠的被揍了一下,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王新宇教授站在我跟前,低着頭俯視着我。他依舊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笑什麼,“手處理好了,你自己看看。”
反覆看了看雙手,卻發現原本鮮血淋漓的雙手現在一個傷口都找不到,似乎從來就沒有受過傷。我看了看這個池子,依舊是碧綠的猶如翡翠,池面一點波紋都沒有。
我趕緊往身後退了幾步,突然間覺得我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詭異且恐怖起來。
“這裡是妖界,你眼睛看到的或許並不是真相。這個池子你看起來是水,其實它們是有着治癒傷口能力的生物,前面的森林裡都是樹,但你卻不知道哪一棵無害,哪一棵能吞噬你。”
“教授,爲什麼我會在這裡?你再次出現究竟是爲了什麼?”
他湊了上來,在我耳邊低聲道,“顧小沫,這一次我是爲你而活。”說着就抓住了我的手,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前,隱約能感覺得到他的心跳,“這裡也是爲你而跳,相信我,我會比陸離對你更好。”
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朝着身後退了幾步,跟他拉開了距離,“不,你們鬼怪最喜歡說謊,你再次回到人間到底是爲了什麼?你臉上的皺紋已經消失了,你說你身上留着殭屍的血液,也就是說你已經得到了不老不死的能力。那麼我的身上,亦或是人間還有什麼是你想要得到的東西?”
他苦笑了一下,繼而盯着我的眼睛說,“顧小沫,人間有句俗語,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若是不放心,大可防備着我,待到日子久了,你自然會知道我的真心。”
“你們這羣說謊都不會臉紅的騙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
“顧小沫,你現在與陸離爲敵,你需要依附我的能力,也需要巫醫的相助。即便你再不願,你的命運早已同我們綁在一起了。除非你願意放棄你肚子裡的孩子,或許陸離拿到你的孩子,還會放你一馬。”
“我絕不會將我的孩子拱手相讓!”
他沒有再跟我爭執,上前抓着我的手腕就往來的路上走。雖然心裡難受,可也不敢隨便任性,誰知道這裡潛伏着什麼噁心的鬼怪,傷害了我怎麼辦?
等到我們回到老婆婆的住處,卻發現大門已經被反鎖了。王新宇教授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敲着門,等了很久那扇門才被從裡面打開。老婆婆陰鷙的看着我們,冷冷的問,“你們還回來做什麼?”
王新宇教授陪着笑說,“顧小沫的身體不是還沒有調養好嗎?”
“肚子裡的那隻小惡魔沒有事。”說着從身後摸出了個什麼東西遞了過來,冷聲道,“回到人間去吧,這個算作是打發你的,小惡魔不出生,你也不必來妖界,這裡可不是你這種弱小的人類該來的地方。”
我還沒有看清老婆婆遞過來的是什麼東西,王新宇教授一把接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說:“那就多謝婆婆了!”
老婆婆什麼話都沒有說,狠狠的關上了門,將我和王新宇教授關在了門外。我茫然的看着他問,“婆婆的態度爲什麼轉變這麼快,難道是我惹她老人家不高興了?”
王新宇教授瞥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說,“巫醫在妖界翻臉比翻書還快,高興了就跟你多說兩句,不高興了能把你帶進樹林裡讓那些樹妖把你吃的連骨頭渣子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