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回家嗎?”我問宋春蘭,但在旁人眼裡我卻好像是在對虛空提問。
“有誰在那裡嗎?”大兒子問我。
“是啊。”我笑着說,“你能看到嗎?你的母親就站在你身後。”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了惡意,“她一直在看着你。”
大兒子的妻子反倒一點都不害怕,畢竟她沒有做什麼虧心事。
“你還要回家嗎?”我又問宋春蘭。
宋春蘭看我,她的眼睛裡好像含着一汪死水,她搖搖頭。
“那我們走吧。”我走上前拉住宋春蘭的手,鳳西華跟在我身後,大兒子還在懊悔之中。
“對了。”走到門口我突然回頭,“把門檻下面的符咒撕掉吧,你的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關上了門,門內和門外是兩個世界。
“決定要離開了嗎?”
“嗯。”宋春蘭點點頭。
“何必執着於今生。”我笑着說,“來世說不定更好,再見了。”
宋春蘭的身後驟然出現了一道門,那是一道純黑色的門,上面還有正在流動的漩渦。
“再見。”宋春蘭鬆開我的手,一步又一步,雖然很慢,但是很穩的邁進那扇純黑色的門,我看着她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茫然,就在宋春蘭跨進門檻的時候,一團光華從宋春蘭的身上脫出來到我身邊,我把它託在掌心。
我突然想起陸遠化成的光球,那是黑色的,帶着邪惡的力量,但是這次的光球與他的完全不同,是潔白的,純淨的,它散發的氣息讓人愉悅,讓人想微笑。
“你要怎麼做?”我身側的鳳西華突然開口。
“嗯?”我轉頭望他,上次那個人把光球放在我的肚子上,那麼這次也要這麼做嗎?
不,我不要這麼做,我不希望讓肚子裡的白長大,這力量是屬於我自己的。
“我吃掉這個也會讓它長大嗎?”我問鳳西華。
“我不確定。”鳳西華含笑回答,“很少有人會費心去完成鬼的願望。”
“那我要吃掉它嗎?”我捧着光球問,但我已經等不及鳳西華的回答了,因爲我除了吃掉它,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我小心翼翼的把光球塞進嘴裡,我希望我的肚子不會像上次那樣疼。
這個小小的光球一進到我的嘴裡就好像是變成了一灘水,冰涼涼的,滑進喉嚨裡,全身像是在炎夏悶熱的午後被一場大雨從頭淋到腳,說出來的舒爽,而且這一次沒有撕裂般的疼痛。
也許是因爲現在我與白血脈相連,我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在我的肚子裡因爲恐懼而縮成一團。
鳳西華皺眉看我,我本想諷刺幾句,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命還捏在他手裡,就轉身對着電梯裡的自己笑了笑。
你看生活雖然給了我重重一擊,企圖讓我一蹶不振,但我靠自己不是贏了嗎?就算是你們都對我虎視眈眈,我披荊斬棘也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你要去哪裡?”鳳西華問我。
“我要去吃好吃的東西慶祝一下。”我頭也不回的說。
“是嗎?”鳳西華笑眯眯的看着我說,“你真是個合適的容器。”
我轉頭瞪他,“你承認了?”
“我承認什麼了?我只是覺得你簡直是天生的容器,藉由你的身體養出來的鬼嬰一定非常強大。”
我偏過頭撇撇嘴。
我們兩個在餐廳裡吃了大餐,又去買了衣服,雖然鳳西華和我的眼光完全不同,但也買了一些。
“鳳西華,有沒有一種語言是隻有鬼才看得懂的?”回家的路上我問同時。
“有的。”鳳西華想了一下點點頭,“但其實那不是一種語言,是一種力量,我們可以稱它爲靈力,這種用靈力寫成的文字可以只讓鬼看懂,尋常人是看不懂的,但生活中有些人天生具有靈力,諸如陰陽眼。”
“那我有靈力嗎?”
“你現在是半人半鬼之身,你努努力應該會有吧。”鳳西華說。
“要寫在哪裡呢?”我又問。
“靈力與一般的物質不同,就算是你寫在天空或者是水面上,也沒有關係。”鳳西華回答。
“請你教我怎麼用靈力寫東西。”我鄭重地對他說。
我打開車門下車,手裡提着一袋子東西進了公寓。
深夜,我關掉了所有的燈,只點了兩根白色的蠟燭,鳳西華坐在我對面。
“伸出右手。”他說,“想像一下今天你吃掉的東西,它還在你身體裡流動,讓它來到掌心。”
我閉上眼睛,嘗試將力量匯聚於我的手心,我感覺我的掌心越來越涼。
我睜開眼睛發現我的手心裡起了一團火,它是白色的,純潔的,但很快又有一團黑色的熾熱火焰從我的掌心出現,幾乎要把我的手燒傷,那團黑色的火一下子就吞噬了那白色的火焰。
我甩甩手,把火焰熄滅。
“那黑色的是什麼?”我感覺很不舒服。
“它是你肚子裡孩子的力量。”鳳西華微微笑着,似乎對什麼感到很欣慰,“當她感覺到危險的時候,就會用她自己的力量,來消除威脅。”
“她的力量這麼強大嗎?”我喃喃自語。
雖然這一次實驗不算成功,但至少還是有一點點成果的。
“明天我們出去把廣告寫滿天空和水面吧。”我對鳳西華說。
我躺在臥室的牀上,窗外是尋常的夜空,但我的心情與以前已經大不相同。
我剛纔出門去喝水的時候,鳳西華叉開腿睡在沙發上,若是沒有經歷這些事,我一定要把他橫着扔出去,現在反倒沒有那麼介意了。
他在睡夢中微微皺眉,但脣角卻有笑容。
不知道爲何我卻想觸碰一下他,但我一靠近他就縮回了手。
一定是因爲之前太寂寞了,現在纔出現這些錯覺。
如同之前每一次睡眠一樣,我又一次來到囚禁白的地方。
她站在欄杆處,像是在等待我的到來,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媽媽,你很特別,你知道嗎?”白靜靜地說。
“哪裡特別?”我索性坐在欄杆旁邊,反正我又出不去。
“因爲很少有人有你這樣的勇氣。”白說。
我望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生存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