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接過匕首鄭重地點了點頭。
黑衣男人走了,只剩下鳳七母子兩個人,母親握着鳳七的手,就像是在捧着什麼珍寶。
“阿七,要不然你就和那個椒容公主在一起吧。”母親垂淚說,“她身份高貴,是天上的神明,我們這類小人物怎麼和她抗衡。”
“我不願。”鳳七說,他的眼神非常堅定,“我只與她見過一面,她便要拿走我的性命,讓我成爲她的奴隸,我自小便發誓絕不受人脅迫。”
我看着鳳七的樣子,覺得這時候的鳳七實在可愛至極。
母親聽了他的話,不知道該怎麼勸,只是在一旁哭。
“母親,兒子今生不能報答你了。”鳳七說完這句話又兀自笑了起來,“兒子以後大概永遠都不能報答你了,母親忘了我吧。”
母親抱住鳳七哭了起來,鳳七卻沒什麼表情。
鳳七卻輕輕推開她,他說,“再見了,母親。”聲音很輕,卻重擊在我的心中。
“出去吧。”鳳七說,“我要等椒容公主來了。”
“是母親沒用。”母親說。
母親垂着淚慢慢出去了,鳳七呆坐在牀上,我坐在他身側看着他,不知道爲什麼,我看着這個小小少年,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絲憐憫,我竟然對這個害我如此倒黴的罪魁禍首,有了一絲憐惜。
我們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可是我依然無法觸摸到他,我的手無力地穿過他的身體。
我們隔着一整個時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面依舊熙熙攘攘,但時間在這裡好像停滯了,鳳七一直都沒有動作。
“七少爺!”突然門外傳來一個丫鬟的呼喊聲。
“怎麼了?”鳳七睜開眸子冷聲問。
“江姨娘上吊了。”丫鬟說。
鳳七抓着牀邊手驟然握緊,他指尖發白,看起來極爲憤怒,接着他便蜷縮起來,雙手抱住膝蓋。
他明明還是個少年。我忍不住摸摸鳳七的頭髮,但手指卻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
我竟然忘了。
我守在鳳七身側,直到院子裡沒有了人聲,夜色漸漸深沉,外面沒有月光,整個世界籠罩着濃重的黑色。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開了房間門,伴隨着風進來的是一股甜膩的香氣。
“你做好決定了嗎?”聲音嬌媚又誘惑。
我擡眼望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紅衣宮裝女子,她非常美麗,肌膚雪白,頭髮烏黑,眼波如水,一顰一笑之間就可以勾魂攝魄。
原來她就是椒容公主。我驚歎於她的美麗。
她身後還站着四個人,兩男兩女,他們個個都很美,穿着黑白兩色服裝,臉上的表情的都冷冰冰的。
“我做好決定了。”鳳七沉靜地說,我注意他藏在被子裡面的手緊緊握住。
“那最好了。”椒容公主掩嘴一笑,嬌聲道,“還算是識擡舉。”
“你會保證我家三代榮華富貴的是嗎?”鳳七說。
“自然,本公主向來說話算話。”椒容公主說,“既然你已經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椒容公主伸出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一點,鳳七的身體就倒下去了,可他的靈魂卻從身體裡出來了。
鳳七看了一眼屍體,又看了一眼椒容公主。
“請椒容公主等一下。”鳳七低眉順眼地說,“之前是我太不識擡舉,我要送個禮物給您。”
椒容公主微微一笑,笑容輕蔑,“還算不錯。”
鳳七向前走了幾步,跪在椒容公主的腳邊,親吻她的裙角。
椒容公主彎下腰,用一根手指挑起了鳳七的下巴,“比之前那幾個強多了,就算再反抗,最後還不是進了我的帳下。”
“公主……”鳳七靠近椒容公主,我看到他藏在身後的左手裡握着一把刀子,上面籠罩着一層黑色的光芒。
椒容公主撫上鳳七的臉頰,似乎想要施捨給他一個吻。
“死吧。”鳳七的脣形在說,接着他便一把拉住椒容公主的脖頸,把刀子深深插進公主的心臟,在刀子插進心臟的一瞬間,從公主的傷口處綻開了一朵黑色的花,接着它便抽出了幾根枝條,迅速發芽開花,幾乎要把整個公主覆蓋了,公主的傷口新肉與腐肉交錯,每當新生的血肉剛剛覆蓋住傷口,那傷口處的黑色光芒就又立刻生出腐肉。
“你做了什麼?”椒容公主的侍從抱住公主叫道。
“你們的公主要死了。”鳳七瘋狂地笑着,眼中留出血淚,“還不夠痛啊,還不夠痛啊!”
“你這麼恨嗎?”椒容公主勉強恢復一些精神,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有趣。”
鳳七握緊刀子瘋狂地刺向公主,可是他被公主的侍從抓住了。
“讓我湮滅吧。”鳳七說,“我寧願死,也不願意成爲你的玩物。”
公主心臟位置還長着一朵花,它鮮豔欲滴,原來它不是黑色,而是紅得發黑。
“跑吧。”公主笑着說,“只要你逃出去,我就原諒你。”
鳳七看一眼公主,最終奔向了門外,但還沒等跨出門檻,他就被打下來了。
我看到鳳七胸口處也長出了一朵紅得發黑的花朵,如同心臟一樣再跳動。
“呵呵。”我最後聽見的是公主的笑聲。
“我被她關了幾百年,直到最近才逃出來。”鳳七的語氣十分悲傷。
他拿開放在我眼睛上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
請你不要再笑了。我看着他的樣子在心裡說。
“還好嗎?”他問我,語氣輕佻,好像我剛纔看到的事情,男主人公並不是他。
“這是真的嗎?”我垂着頭問。
鳳七沒有回答,他只是低下了頭。
“假的。”他說,再一次揚起頭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我不是早就說過,鬼最擅長騙人的嗎?”
“別笑了。”我輕聲說。
鳳七還在笑着,我揚起手在他臉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聲音非常清脆。
我們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對不起。”我說。
“但……”我頓了頓,又一巴掌打在鳳七的臉上,“我還是很想揍你啊。”
鳳七紅着臉擡眼望我,眼睛亮晶晶地,像是住進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