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糖人!”小孩殷切的聲音將本是覓高臺而去的蘇陌素視線也吸引了過去。
拿着棍棒、眺望遠方的大聖,匍匐着分外乖巧的兔子,一個個糖人栩栩如生地插在木條上面。
攤主旁邊圍滿了小孩子。
“喜歡哪一個?”花清越牽着蘇陌素走過去。
蘇陌素沒有想到他會直接領自己過去,原本還想推辭說是孩子才愛的玩意。可已經走到了面前,她便也索性收起了那一分矯情,興致勃勃地看起面前的糖人來。
“做什麼樣子的都可以嗎?”看着攤主熟練地舀起一勺糖漿,龍飛鳳舞般地在白色石底上勾勒着孩子要的動物形狀,蘇陌素忍不住問道。
攤主沒來得及回答,旁邊的小童已經搶着回答了。
“是的!朱爺爺什麼都會做!威風凜凜的大老虎、賊頭賊腦的小老鼠,都會!”
“朱爺爺還會做很多很多,你手裡那樣的花燈,他也可以做成糖人模樣的。”
瞧見有大人沒有牽孩子,卻也站在這糖人攤位面前,孩子們的小腦袋湊到一起,七嘴八舌地搶着說個不停。
花清越滿面笑容地看過去:“夫人想做個什麼樣的?”
蘇陌素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花清越,問攤主道:“大叔,可否做兩個人?”
攤主自然也替相攜而出的情人們做過糖人。聽蘇陌素這樣問,他便十分了然地答道:“可以。就做公子和夫人如今這模樣嗎?”
蘇陌素偷偷望了一眼花清越,見他眼中柔情滿滿、別無他物,便又將視線挪開,說道:“就做這樣的吧。”
“好勒。”攤主舀起一勺滿滿的糖漿,手下飛快地勾勒起來。不消片刻,一對挽手而立的情人就躍然出現。軒昂公子側頭笑看小巧佳人。
五官雖不能細緻到惟妙惟肖,但服飾線條確實與面前的花清越、蘇陌素無二。就連花清越手中的四盞花燈也有勾勒出來。
“大叔好手藝。”蘇陌素讚道。
花清越將銀錢遞過去。
攤主收了銀錢,小心翼翼將糖人剷起,遞給蘇陌素:“要湊近點吃,不然會碎開。”
蘇陌素臉紅了一下。
花清越低頭舔了一下蘇陌素手中的糖人,說道:“真甜。”
他的眼神卻是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蘇陌素低頭也舔了一口,應道:“是很甜。”
“先吃哪一個?”花清越靠得卻是很近,他的呼吸就在蘇陌素耳朵邊上,有點癢癢的。
蘇陌素頭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完全閃開,她看着糖人很爲難:“吃你?吃我?”
花清越將手中提的花燈舉了舉:“先吃它們怎麼樣?”
蘇陌素看向那四盞糖做的燈。糖燈做得當然不如真正的花燈精緻,但是模樣卻已經完全地勾勒出來。蓮花燈小巧可愛,猴子燈也能大抵看出一個猴形來。
花清越低下頭咬了一口。
因爲糖人是拿在蘇陌素手中的緣故,花清越這一低頭,人就幾乎與蘇陌素的臉貼在一起。
他咬了一口後,便看蘇陌素:“這猴子燈真好吃,夫人試試。”
花清越說話的時候,眼睛揚了揚,蘇陌素能看到他那長長的睫毛在顫動。
睫毛這樣長,真擔心被糖黏住。
蘇陌素也低頭咬了一口蓮花燈。其實這糖人味道到底美味成什麼模樣,蘇陌素並沒有感受出來。但是這糖人確實做得太精緻。所以吃的時候心都放到了糖人身上。
第一口還算好咬,再咬下一口的時候,即便是咬的糖燈也難免牽動糖做的人。看着花清越模樣的那個糖人有些搖搖欲墜,蘇陌素下意識就用手去接。
花清越卻又是遞了下頭,將那掉落的部分接到口中。他橫咬住糖人,一部分糖還在嘴外。
他又看了看她。
蘇陌素看着花清越那脣邊的糖人,喉嚨有種癢癢的感覺。
衆目睽睽之下,總不能直接去他口邊咬下來那些部分吧。
她臉又漸漸燙起來。
花清越一仰頭,將那露在外面的糖人完全吃進口中去。
含着糖人,他說話的聲音裡似乎都有甜味:“我本想吃夫人。”
蘇陌素望一眼手中那形單影隻的自己,有些遺憾:“已經只剩下我了,都給夫君吃了?”
花清越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脣:“那夫人吃什麼呢,我已經被吃沒了。”
先前那沒吞進口中的糖人有點多,儘管舔了一舔,花清越脣邊依然有一些化開的糖水。
蘇陌素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脣角:“夫君有時候也很小孩子。”
花清越握住蘇陌素的手,將她剩下的糖人放到蘇陌素脣邊:“夫人且先吃自己,下次我再吃你,你再吃我。”
“花大人和花夫人感情真好。”錢多多羨慕地感慨道。
她說話的時候,回頭看着身後的白月戈:“姐姐你說是與不是?”
白月戈神情中並無任何微動,她的目光落在錢多多手中的糖人身上。
錢多多笑得一臉無害:“那攤主說不能一次做三個人,不然我是想做我和夫君,還有姐姐三個人在一起的糖人。”
白月戈又看向魏泓圖,語氣中有了一絲波瀾:“妾身以爲夫君也會想讓月戈嘗一嘗這糖人的。我在白國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
魏泓圖心中對白月戈和錢多多二人的定位本是妻賢妾嬌,白月戈也少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樣來。可如今白月戈這一示弱,讓魏泓圖的心裡也依然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鬆開錢多多的手,拉住白月戈:“爲夫疏忽了。夫人一直以來都甚爲操勞,爲夫做得不好。”
“夫君莫要這樣說。我們也去看看前面的燈景吧。”白月戈給了錢多多一個眼神,就把視線繼續落在了前方的蘇陌素身上。
魏泓圖已經跟着白月戈往前走了,落後一步的人成了錢多多。
錢多多拽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憤憤不平地看着前面的白月戈。
她當初針對蘇陌素,僅僅是因爲花清越居然不把他做的花絡子賣給自己。她錢多多從小到大,還沒有過買不到的東西。
可錢多多不瞎,她看得清楚,正妃白月戈對蘇陌素同樣不友好。
蘇陌素的夫君花清越長得面容俊美,又氣質翩翩,是個不可多見的美男子。
白月戈若不是對花清越有意,還有什麼理由這般厭惡蘇陌素?
錢多多方纔故意出言試探,可不僅沒有探出白月戈的半分真心來,還被對方藉機拉開了魏泓圖。她心裡簡直要惱出一把火來。
高臺之上,各式的花燈高低交錯,排成一面牆。
下面已經站滿了圍觀的人。
上面的攤主環視衆人,見人數已經不少,便笑着說道:“可有人願意上來射燈?”
高臺旁邊的多是年輕男女,聽了攤主的話,最多的便是男子低頭問女子:“你可喜歡那彩頭?”
有含羞答喜歡的,身邊男子便會邁進一步上臺去參與射燈。
有怯怯搖頭的,便並排立臺下觀看。
臺上已有了四、五男子,攤主便再問:“還有人願意來奪頭燈嗎?”
花清越也問蘇陌素:“爲夫去奪那頭燈回來可好?”
魏泓圖有些躍躍欲試,卻又顧慮着錢多多也在身後。頭燈雖好,但卻只有一個。若是太過明白地擇妻妾中一個予之,另一個難免寒心。
可白月戈卻似乎對這射燈、奪燈頗有興趣,她細細問道:“彩頭在哪裡,又如何奪燈、如何射燈?”
魏泓圖雖然是個皇子,但卻並不是整日拘在宮中的。他便解釋起來:“這奪頭燈也是花燈會的一個玩樣之一。彩頭即爲頭燈,乃是指的掛在月老廟前第一排的花燈。”
“第一排?不是第一盞?”錢多多也好奇地插嘴進來。
魏泓圖點了點頭,有心打消對妻妾對這頭燈的興趣,便刻意說得乏乏普通:“是。元宵夜的射燈臺往往不止一家,各家花燈在月老廟前的排位也並不固定。奪燈的人越多,倒是能越排到前面。這家如今參與奪燈的人就寥寥數人,想來到時候花燈掛得也並不靠前。”
“那射燈是說?”白月戈興趣未消地繼續問道。
魏泓圖心中暗歎了口氣,口中卻只得繼續耐心解釋:“這射燈與平日花燈猜謎並不相同。不是一人一燈或是一燈一題。而是參與射燈者盡數站到這燈臺之上,或用拳腳、或用攀爬,取一燈者,則站一燈位。最快能借燈位踩到頂端的人便算勝之。”
魏泓圖向白月戈解釋的空間,蘇陌素已經順着花清越所指,找到了這家高臺掛出的頭燈款式。
頭燈是每家燈鋪最爲重視的東西。是以每家頭燈各不相同,各出奇豔。這家的頭燈做得別有一番意趣。
只見密密燈臺之上,掛的是一盞八面燈籠。燈籠每一扇面上都畫着精緻的圖樣。每一張圖樣都有其獨特之處。
不同於花燈之上常見的嫦娥奔月、金猴獻壽這類實景實圖,這盞八面燈籠八面都畫的是風景山水。且每一面都只有一種景。
若肯細看,便還會發現,風景之中都有鏤空。
這是一盞走馬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