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並沒有強留蘇陌素,她點頭應允:“清越上次來這邊,也沒能好好逛逛。素丫頭你便帶他四處逛逛吧。”
“嗯。”蘇陌素應了一聲,便與花清越一齊站起來,走了出去。
屋外的雨已經完全停歇了。蘇陌素也就沒有讓丫鬟跟着自己和花清越。只不過她臨出院子的時候,與進來的徐氏目光無意間撞到了一起。
徐氏眼中有着問詢的意味,蘇陌素卻是直接轉過頭,當做沒有看到。
走在別無他人的迴廊中,花清越問蘇陌素:“今日去嬸孃那邊可是發生了什麼?”
他原是不想主動問起這個話題的。畢竟被家裡人算計,這可不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花清越心想的是,所幸還是蘇三夫人這樣一個蘇陌素並不十分在乎的人開的口,也許他夫人心中受到的傷害便也要小一些。
蘇陌素則有些猶豫。她是下了決心同花清越好好在一起的,可徐氏提的事情,卻還涉及到了自己和蘇清淺的閨譽。
她倒是能肯定花清越對自己的信任,可蘇清淺那裡……這些年在平城蘇府,蘇清淺雖然性子冷淡,卻也因爲這性子沒有主動欺負過她。蘇陌素想着還是給對方留一絲情面吧。
“就是提家裡的一些事情,她有些苦惱,我卻也幫不上忙。”蘇陌素半遮半掩地答道。
見蘇陌素沒有繼續往下細說的想法,花清越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夷柔。
“再過幾天,等曾祖母的傷痊癒了,我那邊也得閒了,我們就出去踏春吧。”花清越娶了蘇陌素以後,一直在明裡暗裡調養她的身體。
如今稍得閒暇,想到也與吃有關,他笑道:“你不是問過我最喜歡的魚是什麼魚?我喜歡自己抓起來,然後自己親歷親爲、一手燒製的魚。”
“城西那邊出去,有個桃花潭。潭水旁邊桃林從立,景色極美。潭內也有魚蝦嬉戲,到時候我們就去那兒。”
蘇陌素在平城生活了八年,是知道桃花潭的。不過花清越卻是纔到平城任職,他這樣快就探聽到桃花潭,顯然是早有準備。
“怪不得四皇子擔心你出了京城,就沒了歸心了。若讓他知道你纔到平城數日,就知道了這周遭的景緻吃食,恐怕更要着急了。”蘇陌素取笑道。
花清越不以爲意,握着她的手往回廊拐彎處的亭子那走。他坦蕩蕩地答道:“在京城這些年,一直爲了四皇子的事,也沒有心力注意其他。如今好不容易得閒一些,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最主要是,有美在側,決不能負。”
蘇陌素被他的話哄得心裡甜絲絲的,她想起那桃花盛開的美景,倒也真有些憧憬。
“原在京城的時候,我還釀過花瓣酒,只不過後面因爲事務繁雜,都沒有時間去品嚐了。”她目光熠熠,對這趟出行充滿了期待,“這次在平城,一定要再好好釀一次。夫君廚藝甚好,我也就只這點技藝給你打雜了。”
“我家夫人哪裡只有這點技藝。”花清越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蘇陌素嗔問:“還有哪些技藝,夫君且說出來,讓我得意得意。”
“夫人能辨藥方、能論朝政,能彈琴瑟,能左右手……”花清越的話頓了頓。
蘇陌素正要繼續問他,卻見到花清越的目光望向迴廊另一頭。
原來是有人過來了。
因認出是蘇府的丫鬟,蘇陌素便開口問道:“是有何事?”
那丫鬟忙向蘇陌素和花清越行禮,答道:“見過四小姐、四姑爺。這是花娘子留下的藥方,說是要交與四小姐看看,能否入得公賬。”
“藥方?”蘇陌素有些不明白,但她還是把丫鬟手中的藥方接了過來。
那藥方開的是些治療扭傷的藥材,上面還寫了施針需要的次數。
“是劉媽媽的?”蘇陌素問道。
丫鬟搖了搖頭,答道:“奴婢不知,花娘子只是遞了這張方子過來。”
花清越站在蘇陌素身邊,居高臨下地將方子內容一掃眼底。他伸手攬住蘇陌素的肩膀,輕拍了拍。
蘇陌素知道這是他有話要說的暗示,便吩咐丫鬟先行退下。
待丫鬟走,蘇陌素便問道:“這方子,夫君還看出了什麼?”
“這是你三姐蘇閉月的方子。”花清越說道。
蘇陌素這纔想起先前在蘇老夫人房中聽到的回稟。如今府上受傷的可不止蘇老夫人和劉媽媽兩個。
“她怎麼也受傷了?”蘇陌素更想不通的是另一點。劉媽媽是下人,花娘子要出言相激,讓蘇府承擔藥費這還有些說項。蘇閉月可是蘇府正兒八經的小姐主子,哪裡需要花娘子還這樣插一手?
花清越看着那方子,也有些沉默。這花娘子的稱呼實在讓他有些想起故人之女。若真是故人之女,這方子便是借蘇陌素之手送到自己手中。
是在暗示自己,提醒自己。
想到蘇閉月今日的所作所爲,花清越很快就想到了到底這方子的暗示是什麼。
他能猜到蘇閉月的意圖,卻不知道是不是就能借此肯定花娘子的身份。
“夫君。”
“夫人。”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
蘇陌素雖然不明白方子的意圖,但聯想到今日徐氏的所作所爲,她對蘇閉月的受傷也有了懷疑。她準備先回去見一趟蘇老夫人。
花清越則有些急切地想去找人徹底查查這花娘子的底細。畢竟那個故人對他十分重要,是他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個存在。
兩人同時開口,聲音撞到了一起。接着又同時噤聲,誰都沒有再開口。
沉默了一會,蘇陌素還是主動說道:“夫君,今夜已經深了,要不你還是先回府邸吧。”
“嗯。那夫人你也早點休息。”花清越猜想蘇陌素是想查這方子的事情。那是他夫人蘇陌素的姐妹,不論她們之間關係如何,他去揭穿這個事情也會傷了她的顏面。
只要自己這個被算計的不留在蘇府,想來蘇閉月也鬧騰不出什麼事來。花清越便下定決心,準備尋了夏草立即回府邸。
蘇陌素則往蘇老夫人那邊走去。
才至半路,二人就又遇到了攔路之人。
“四侄女。”蘇陌素沒有想到遇到的仍是徐氏。
徐氏眼睛微紅,帶着懇求地同蘇陌素說道:“四侄女,你再去我院中坐坐如何?”
“嬸孃,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嬸孃的事情,侄女我幫不上忙。”蘇陌素不想再與徐氏糾纏,繞開徐氏就要繼續往蘇老夫人那邊過去。
徐氏卻是噗通一聲跪到在了地上,哭道:“四侄女,求求你,求求你。”
蘇陌素怒道:“嬸孃這是什麼意思,你若有什麼想說的,便去曾祖母面前詳說吧。爲難我個小輩算什麼事?”
她半刻都不再耽擱,甩開徐氏拖住自己裙邊的手,幾乎是小跑着往蘇老夫人院子而去。
花清越那邊,他尚未見到夏草,就先遇到了蘇閉月的丫鬟。
那丫鬟雙眼通紅,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望着花清越:“四姑爺,奴婢有個小兄弟傷到了腳。奴婢一人拖他不動,還請四姑爺幫我一趟。”
花清越已經徹底明白了蘇閉月的意圖,自然不會應允。他直接拒道:“你去喊小廝來幫忙吧。”
抱琴見花清越要走,連忙拉住花清越的衣襟,說道:“四姑爺,你家小廝正在那幫我,請四姑爺也移步一同去幫下忙吧。”
夏草?想到夏草先前救蘇閉月的單純樣子,花清越就知道自家這小廝肯定是被算計了。
他冷哼一聲,說道:“領路罷。”
抱琴喜不自持,忙往前走去:“四姑爺請同我來。”
抱琴雖然說的事情明顯像個託詞,可花清越跟她走過去以後,卻是真切見到了一個小廝被壓傷了腿。夏草正努力把壓在對方腿上那塊石頭給擡起來。
他一個人力氣不夠,並不能完全挪開石頭,但卻能讓石頭與對方的傷腿隔了一些距離。
見到自家少爺過來,夏草臉上滿是喜悅,他忙喚道:“少爺,這人腿受傷了,自己挪動不得,我又騰不出手去挪他的腿。”
花清越看着夏草滿臉的簡單憨直,頭一次覺得,自己該讓夏草成個家了。
成了家的男人,多多少少要從自家女人那裡知道一些女人和女人之間的小心思和小九九。
這主要也是他自己這麼多年身邊根本沒有什麼女子出現,根本不曾要與女人爲敵的緣故。花清越嘆了口氣,還是蹲下身,將那小廝血粼粼的腿拖了出來。
“多謝……四……姑爺。”那小廝滿頭是汗,真是痛得難以自持。
花清越突然想到花娘子之事,順勢說道:“快去把花娘子請過來吧,府上原就有她診治,如今再請她跑趟,也不算麻煩。”
抱琴卻沒有動,她爲難地看向花清越,說道:“花娘子只治女子,從不醫治男子。”
既是行醫之人,還這般避諱男女之別做什麼。花清越皺了下眉,他對於自己先前的猜測又動搖了。
那人的性情雖然十分執拗,自有他的規矩。但卻從來不會挑選病患。男女老少,圖的是他想治就治,而不是男治女不治,權貴治貧者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