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賜了座，我們扣首謝恩後，方纔坐下。
永昌郡主便對着楊筱離點點頭，楊筱離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柔聲道：“沐家妹妹，我得與你說句對不住。”
我嘴角彎了彎，“不敢當，縣主言重了。”
楊筱離搖了搖頭，柔美得如同一汪春水的眸光中彷彿醞釀着無盡的柔情。落在葉天行身上，情意綿綿。
“我知道，你與天行哥哥乃是指腹爲婚。本來，我該祝福你們的。只是……”
她眼圈一紅，“都是我不好，一時貪玩落水，天行哥哥爲了救我，不顧天寒水冷相救。我從心底感激他！可是，你也是女子，知道身爲女子的無可奈何，對不對？”
永昌郡主心疼壞了，將她摟住攬入了懷中，輕聲安慰了兩句，便看着我，“沐小姐。事出突然，到了如今的局面，是誰也不想的。但葉世子與阿離終究有了肌膚之親，他若是不能負責，阿離一生盡毀。現下。京城裡多少的流言，說起阿離來，都是極近刻薄。你是個良善的孩子，想來，不會眼睜睜看着阿離落入萬劫不復之地吧？”
她臉上掛着笑，眼底卻是冰冷，甚至，隱隱帶着些脅迫之意。
母親按住了我的手，將我已經要衝口而出的話攔了下來。她迎上了永昌郡主的視線，正要說話，忽然聽得門口一聲輕笑，便有朗潤聲音響起。
“阿九啊，看見了沒有，這就是英雄救美的下場了。”蕭厲懶懶地倚靠在正殿的門口，脣邊掛着諷刺，“救了人不算，還得負責終身大事。不然，就是不夠良善了。”
“堂兄所言，桓不能認同。”楚桓一臉認真，淺笑道，“救人乃是從權，畢竟我輩中人，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只是……”
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後邊的話似乎難以啓齒，歉意地對着我一笑，便不再說話。
蕭厲便大笑，“葉世子，看你如今官司纏頭，不如我教你個避開麻煩的法子。”
葉天行向來心高氣傲。然而對上一位皇子一位王府世子，便是有不滿，當着皇帝皇后的面上，也不能表達出來，只能起身拱手：“二位殿下好意天行心領了。只還請慎言。”
他轉頭看了看已經是面紅耳赤，泫然欲泣的楊筱離，咬咬牙，“當日救人，是天行莽撞了。日後……”
“日後。你少不了還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只管叫身邊兒的小廝啊護衛的跳水去救便是好了。畢竟，這下人們救了美人上來，美人是絕對不會糾纏的。”
我這才發現，蕭厲竟是這般毒舌！
話一出口，皇帝嚴肅的臉上，便閃過了笑意，卻還是要顧及着永昌郡主的臉面，只笑着斥道：“休要胡說！”
轉頭看着永昌郡主，“阿殤從小養在我身邊，被我嬌慣了，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這話，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包庇了！
永昌郡主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地將已經涌到了眉尖的怒色壓了下去，扯出一點兒勉強的笑容。一字一字咬牙道：“皇兄多慮了，妹妹豈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
楊筱離便死死咬住了嘴脣，豆大的淚珠兒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永昌郡主愈發心疼，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對着帝后便是一個大禮行了下去。
“皇兄，皇嫂。”她亦是紅了眼睛，“我知此事鬧到了御前，有些不妥當。然而，臣妹只有阿離這一個女兒，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若有半分法子，我也不會叫她受絲毫的委屈。只不知道是哪個小人，竟是將當日世子救了阿離的事情傳了出去，又添油加醋地傳了好些有的沒的，阿離這些天連房門都不願意邁出。不思飲食，整個兒人，都消瘦了一圈！我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皇兄也是有孩子的人，當知我這心中的煎熬！如今唯有叫她與世子結了夫妻，方可平息流言，也算保全了兩府的體面。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她看了看我，眉尖輕動，“至於沐小姐。原有婚約在身。阿離並非不能容人的性子。這傻丫頭已經與我說了，她願意和沐小姐一起，不分大小，姐妹齊心，照顧世子。”
說到不分大小的時候，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顯然，這兩頭雙大，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楊筱離也起身，款款跪倒在地上，昂起一張雪白的小臉，賢惠無比地說道：“皇上，娘娘，我知道，沐小姐與天行哥哥的親事早就定下。現下，阿離叫您們爲難了。只是……”
她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又深情款款看向葉天行，哽咽道：“情之所至，身不由己。阿離願意退讓一步，以沐小姐爲大。”
這意思，便是她願意給葉天行做妾了。
我不禁爲這個姑娘的心機叫了一聲好。
她是御封的縣主，身體裡流着皇室血脈，堂堂宗室縣主給人做妾？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便是楊筱離自己不要宗室貴女的體面，其他的宗室女還要呢！
若皇帝皇后真的允了，我便成了宗室的公敵。
只不過，這等小心計，我都能夠看出來，更何況皇帝和後宮生活了多年的皇后呢？
皇帝便笑了，眼裡帶着冷意，問永昌郡主：：“這話，是你教她的？”
永昌郡主嚇了一跳，額頭滲出了冷汗，連忙說道：“皇兄，是阿離一時糊塗了。”
“糊塗麼？”皇帝呵呵冷笑，“她這是逼迫沐小姐，還是威脅朕呢？嗯？”
最後一個字聲調揚了起來。成功地叫永昌郡主腿一軟，不顧郡主之尊，跪了下去，“臣妹不敢，阿離亦是不敢。”
邊說。邊伸手將楊筱離昂起的頭按了下去。
“算了，起來吧。”皇帝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回頭，你從宮裡挑幾個禮數週全的教養嬤嬤，叫永昌帶了回去。我看她太過溺愛孩子。”
後邊幾句，卻是對着皇后說的。
皇后點頭稱是，憐憫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柔聲問母親：“婉如，這親事是我所指，當日好意卻不料出了這般差錯。你的意思呢？”
母親看了看我。眼中透出堅定，站起身恭敬地答道：“娘娘，小女寒微，不足匹配東川侯世子。臣女懇請您做個見證，解除了這門婚約吧。”
“不！”
葉天行霍然起身。驚慌不已地看着我們，“林姨，您……”
張氏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這是在御前，她已經敏銳地覺察到了，皇帝和皇后對永昌郡主這個堂妹似乎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在意。心中正在後悔，又哪裡還能叫兒子再御前失儀？這可是影響前程的大事！
“阿嫣，你的意思呢？”皇后便又問我。
我站到了母親身邊，懇切地說道：“娘娘，臣女雖然與世子有婚約，然而畢竟，縣主與他有了肌膚相親。不管當日到底爲了什麼，這也已經是事實了。正如郡主所說，如今京中沸沸揚揚的流言，於縣主着實不利。臣女願意退出，成全世子與縣主。”
葉天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忍不住往後踉蹌了一步。
蕭厲便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楚桓垂着眼簾，手裡把玩着一隻碧玉扳指，雖不發一言，然而嘴角卻是挑起的。偶爾擡起眼，看向葉天行的眼神便有些許的嘲諷之意。
皇后溫婉一笑，問我：“你可想好了？”
冬日的暖陽透過窗紗照進了大殿裡，我挺直了背脊，朗聲道：“回娘娘的話，臣女雖小，君子成人之美的道理還是懂的。正如郡主所說，我一向良善，又怎麼忍心看着縣主落入不堪的境地呢？故而解除我和世子的婚約，是解決眼前事情最好的辦法了。至於昨日葉夫人說的兩頭齊大，亦或是縣主所說的我爲大她爲小，臣女都不願，也不會接受。我沐靈嫣，絕不與人共享夫婿。”
今天只有三章了，大家睡吧，明天再看。
鬧了個大烏龍，姐姐說公公死了，我好一通準備，今天早上打電話過去確認出殯日期，結果，她說老人又緩了過來，如今含着一口氣，咽不下去……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