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新媳婦給長輩敬茶以及拜宗祠的日子,又是一日忙碌。
等第三日一早打發小兩口回了門,齊妙的祖母和母親這才鬆了一口氣,感嘆於到底有時間坐下歇歇了。
太夫人接過於媽媽遞來的茶喝了一口,便眯着眼對樂亭道,臨哥兒這娶媳婦的大喜之日,那承安伯府連高大姑太太都來做客恭喜了,高家大少爺兩口子竟然連面兒都沒露。
“看來這是徹底因爲那次小產將我們家恨上了呢。”
樂亭學着她婆母一樣、也輕輕眯了眯眼:“承安伯夫人倒是替那兩口子告了惱,說是高大奶奶身子骨一直不大好。”
“可我倒是覺得還不如找個別的藉口,這個藉口倒像來提醒的,彷彿我們家欠他們的一樣。”
何況高大奶奶身子不好,關高家大少爺何事?他一個男人家,還能在家伺候媳婦?那放着丫鬟婆子是做什麼用的?
太夫人頻頻點頭,雖不言語,卻是在心中徹底將承安伯夫人的地位又一次拉低了。
在之後的日子裡,齊妙便發現她祖母和母親總有些事兒揹着她,等她終於將長輩們在做什麼打聽出來,已經是這一年的七月初了。
原來她祖母和她母親打算等她嫁到承安伯府去,即便高諍不外放,也叫他倆分家出去單過?
祖母和母親這一個多月就在忙着尋找承安伯府附近的好宅子給她陪嫁?
齊妙聽得富媽媽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她後,她當時就呆愣在了那裡。筆)癡(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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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還是酷暑時分,這千錦園的西次間裡雖然放着座冰山,她的汗水還是一下便冒了出來。
建康帝之所以將她指給高諍,不是爲了叫她造制衡、外帶阻止高家人惦記着捧賢妃上位的麼?
那她若是嫁過去便分了家,豈不是成了甩手掌櫃的,又會惹得皇上猜忌了?
不過想到當初薛家宗房那場大火之後,也就是一個月左右,建康帝便賞了高諍一套宮中御書局新印的書,她也便輕鬆起來。
她爹爹當時就告訴她說,皇上就算不是對高家放了心,至少也是很讚賞高諍力挺太子。
而那套書再不值錢,也是宮中御書局印刷的,除了留些在宮中翻閱,只爲了賞賜重臣,高諍還是建康帝這一朝、頭一個被賞賜的小小庶吉士呢。
那她也就別再爲嫁過去後是一大家子一起過,還是分出來單過費心了。
日子怎麼過都各自有各的好處,她塌下心來隨緣不就是了?
她便接過富媽媽遞來的手巾擦汗,這手還沒從額頭上拿下來,鳴翠就進了門,隨手又遞給她一個帖子。
齊妙見得帖子的擡頭是奉平伯府、她大嫂的孃家,她也便放下手巾打開端詳起來,誰知這一端詳之下,她就嘆了口氣。
她師父薛夫人到底是心疼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將那倆女孩兒接到奉平伯府常住去了?
還特地爲了那兩個女孩兒發了一遍帖子,請些三親兩好的上門赴宴去?
“大奶奶那裡肯定比我得到消息還早,鳴翠你跟我過去瞧瞧去,看看大奶奶怎麼說吧。”齊妙站起身來張羅道。
五月時她大哥成親,薛家宗房僅餘的那幾位因着既有重孝在身,並不曾上門來恭喜,倒是薛嘉琳的父親特地封了雙份厚禮,差了個老家院送到了薛槿孃家並衛國公府來。
想來薛嘉琳她爹也知道,薛家宗房如今再想重振已經沒戲了,與其擺着一臉“薛家庶三房欠我的”神情,還不如親親熱熱的貼到庶三房去謀求一個庇護。
更別提這新奉平伯府已經和衛國公府這樣的人家結了親家。
只是這話也得分怎麼說。
薛嘉琳的爹願意和庶三房重新交好,這其中的利弊連瞎子都能看出;那薛家庶三房、如今的奉平伯府本身又怎麼會看不懂?
否則奉平伯府喬遷之喜那一日,薛夫人和薛槿也不至於因爲宗房那姐兒倆的到來提了好久的心不是?
現如今卻是躲不過去了,那兩位小姐到底被薛夫人接了來,齊妙眼下要做的便是先見見她大嫂,跟薛槿旁敲側擊的問問,薛夫人到底只是礙於情面,還是另有別的打算。
薛槿正在爲孃家這個事兒煩悶呢,就聽見外頭來報說大小姐來了,她慌忙整理好神色迎了出去。
“這大熱的天你怎麼不傍晚再過來,偏要頂着這大日頭來。”
薛槿見得小姑額頭上生了汗,便輕聲埋怨起來。
手上卻也不忘遞給小姑一個乾淨帕子叫她擦一擦,又連聲招呼丫鬟們將次間的冰山換了去,那盆冰山是頭午就擺上的,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齊妙見大嫂並不問她所爲何來,而是埋怨她怎麼不晚些再過來,顯然是知道了她的來意,她也就先隨薛槿進了次間坐下,這才輕笑起來。
“接了薛伯母的帖子我便坐不住了,還不如過來陪大嫂閒話幾句。”
薛槿這處院子離着樂頤堂和齊眉苑都挺近,倒是齊妙的千錦園與這邊都遠些,總要走小一刻才能到,倒也不怪薛槿埋怨她。
再說人既然來了,爲的又是薛槿孃家事,薛槿還會再說什麼不成?
她便招呼丫鬟將井中吊着的烏梅湯提來,又親手給齊妙倒了一碗。
齊妙喝了半盞烏梅湯,也不拐彎抹角,“大嫂可問過薛夫人,究竟是出於面子情纔將琦姐兒兩個接到你們孃家養着,還是另有打算?”
薛槿苦笑。
她娘還能另有什麼打算?
琦姐兒和瑩姐兒臉上的傷痕、因着她娘派人去瞧得還算及時,藥方子和後面的護理又精心,如今已經都淡了下去,變成淺淺的粉色,不仔細也瞧不出了。
她娘說只要那藥膏兒每天都抹着,想來過了明年夏天,那倆丫頭的臉便會徹底痊癒。
可她娘一來不是她那死鬼大伯孃的性子,總打着想靠家中美貌女孩兒上位的算盤,二來就算她娘真是這麼想的,那倆丫頭如今的身份多尷尬,還能攀什麼正經高枝!
難不成她娘還能腆着臉皮,豁出去自家名聲不要了,將寄居在家中的兩個侄孫女送給哪個王孫公子做妾去?
本來答應收養那倆孩子便是爲的薛家臉面,轉頭卻要將刻意維護的臉面自己踩爛,她娘還沒那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