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別看老伯爺夫人口口聲稱銀子也不是大風地裡刮來的,若叫她張口將來投靠的親友攆了去,她也是不落忍的,她只是喜歡嘴上說,她捨不得銀子而已。
她便先攆老伯爺:“行了行了,女人家的事兒你就別摻合了,你去你的前院兒吧。”
等老伯爺半是擔心半是信任的走了,老伯爺夫人便又看向高菲:“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呢?”
“你就不怕等我將你娘和你大嫂喊來交代那事兒,再叫那把火燒到你身上?”
“你一個快出嫁的姑娘家,別往這些事兒裡摻和。”
高菲知道她祖母慣常就是這樣兒,和誰說話都不會多軟和,只是如今這話也是爲了她好,她心裡有數兒。
可她若是這會兒走了,她祖母一個人倒未見得說得過她娘和大嫂!難不成還真叫大嫂將祖母氣病了不成?
這事兒可是她捅到祖父祖母跟前來的,祖父又逼着祖母趕緊將這事兒解決了,她卻一灰不沾的拍拍裙子走人了?
老伯爺夫人卻是破天荒的溫和笑起來。
“我知道你疼祖母,這就夠了。”
“那你也回吧,我又沒說真將那孃兒倆趕走,只是叫人給她倆在後街分一處小院住着去,一切供養有咱們家呢。”
“若這麼說了你母親和大嫂還不答應,也活該你大嫂生不出孩子來。”
高菲撲哧笑出聲來。
她祖母倒真會舉一反三,她才說那宋家母女倆運道不好,會帶累了自家,祖母便衍伸到大嫂身上去了?
“進門快二年沒誕下子嗣,可是我大嫂一塊心病,祖母可別戳她這個心窩子,平白惹一頓悶氣。筆~@癡~!中@!文~首發”
高菲走時卻也不忘連連叮囑老伯爺夫人。
“您若是連這個也不答應,那我也索性不走了,也好看着您些。”
老伯爺夫人擺手:“我不戳她心窩子還不行?”
“她自己缺心眼兒……還不許別人說了,真不知道這是啥世道。”
……總之這一來二去的,等到第二日頭中午時,齊妙那裡便得了信兒,說是承安伯府高家在後街給宋家母女騰出了一處小院,宋家母女已經搬了過去。
“但凡是往高家來投親的,全都住在後街呢,宋家母女就算不快活,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也不是正經親戚不是,還想和人家高大姑太太孃兒倆攀比?”
富媽媽這般回道。
齊妙也便放了心。
就算那宋家母女倆還打着別的主意,眼下那二人還沒站穩腳跟,應當也清楚還不是出手的時候不是麼。
那她也就暫時不需要再在這些小事上費心了,她只管安安靜靜的備嫁便是。
要知道接下來還有很多細節呢,比如將傢俱木器提前送到承安伯府備好的新房擺放好,提前三日將陪房和陪嫁丫鬟婆子的都送過去幾個。
這些雖然都不用她親手打理,那她也得心裡有個數兒,這一步步都怎麼來的。
日子便在這瑣碎又喜興的氣氛裡一閃而過了,八天後的九月二十九,也就到了大婚當日,這日子可是大長公主去求了欽天監幫着選出來的。
齊妙卻在起了牀後,便呆呆的坐在牀上默默流了好久眼淚,將鳴翠幾個留下來、等着和她一起去承安伯府的大丫鬟嚇得不善。
只是丫鬟們也知道,自家小姐在自家府中的日子那是快活如神仙,如今要換到一個全新的人家兒去,前途雖然稱不上佈滿荊棘,卻也不會叫她再那麼隨心所欲了。
換成她們都忐忑的很,何況小姐呢?
要知道滿上京城也沒有一家像衛國公府這麼和美的人家兒,小姐在這個家裡長到十六歲,哭一哭各種不捨……根本就是人之常情。
幾個丫鬟便打水的打水,投手巾的投手巾,悄無聲息的遞給齊妙叫她敷眼睛。
齊妙接過那手巾來,只覺得觸手冰涼,立刻便想起襄華嫁進來後,挑了蓋頭還有些腫眼泡。
敢情丫鬟們給她的這個冷手巾是叫她敷眼呢?她先是抽了抽鼻子,立刻便將眼淚收了起來。
襄華長得雖然不算國色天香,卻也算得上是個美人兒呢,腫了眼睛還帶累了三分姿容。
她長得可不如襄華,她不想叫高諍瞧見她新婚日還不如平常順眼!
幾個丫鬟見狀便心有靈犀般相視一笑。
小姐最近二年一點都不嬌氣了,虧她們白擔心!
齊妙敷了一會兒眼,便招呼丫鬟們服侍她起身洗漱;等她洗漱罷了,她祖母和母親也陪着全福夫人、她大舅母陳氏來了。
樂亭昨天夜裡陪着女兒說了半宿的話,其中也不乏各種交代,想必回去後又掉了好久的眼淚,如今眼簾也微微有些腫脹。
齊妙擡頭瞧見母親這樣兒,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再看她祖母太夫人更是眼下兩片青色,她的嗚咽聲頓時奪口而出。
她這門親事不是她主動謀來的,更不是她祖母和母親替她百般籌劃謀來的。
可不論之前還是之後,她祖母和母親幫她籌劃了多少,才令她快刀斬亂麻的報了仇,能叫她踏踏實實的出了這扇門,嫁進婆家去?
而不是像前一世一樣,終究躲不過去進宮參選那條路?
因此上她這一世的喜樂,都是她祖母和母親給的,是這一大家子,祖父和父親,兩位哥哥給的!還有她外祖母……
這叫她怎麼捨得!
齊妙的大舅母陳氏早些日子也嫁了女,常惠如今成親也有一個多月了。
見此情景,她亦是想起女兒出嫁時,她和女兒相擁着默默流淚,大長公主也頻頻的用帕子印着眼睛,陳氏的眼眶也隨之溼潤了。
只是陳氏終歸知道自己的使命,她可是全福夫人,不是來增添這種憂傷氣氛的,她便笑着將眼淚忍回去,柔聲勸了起來。
“我們家妙妙這麼好,嫁到婆家去也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這大喜的事兒可就別再掉眼淚了。”
太夫人微笑:“你大舅母說的正是,還不快去洗洗臉,請你大舅母幫你絞面梳頭。”
齊妙應了聲,卻不轉身,而是撲通跪在地上,給太夫人與樂亭磕了三個頭;這頭磕罷,她伏在地上的肩膀也輕輕跟着抖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