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樂亭淚眼朦朧、心思恍惚之間,馬車便駛進了臨安侯府與大長公主府所在的大衚衕裡。
齊妙雖然已經知道臨安侯府被封了門,卻也忍不住掀起側窗的帷幔,搭眼往臨安侯府門口望去。
這不望不知道,一望之下便將她嚇了一跳——誰家的正門都是不逢年節不逢大事不打開的,臨安侯府的大門外爲何還圍了很多大長公主府的親衛?
樂亭被她的驚歎聲拉回了神兒,便笑着告訴她說,這也是爲了預防萬一。
“若那在常歆飲食裡下了藥的嬤嬤、在動手前就給她真正的主子送了信兒,她的主子再想方設法派人來接應她怎麼辦?”
“如今這府門前這般叫人護衛着,她那主子就算派了人來,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甚至她那主子也會不再管她,就將她丟出來做一顆棄子了。”
齊妙便有些不解:“那爲何不叫人藏在暗地裡,將那嬤嬤的真正主子或是派出的人手也引進局裡來?多打到一個便多賺一個不是麼?”
樂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外祖母再是大長公主,也早就做了劉家宗婦,她如今這一切所作所爲只是劉家宗婦該做的事兒。”
“至於那個下藥給常歆的嬤嬤,究竟是宮裡哪位貴人的人,你外祖母可不想知道,她不想將手伸那麼長,叫人詆譭她連皇上的後院都插上手了。”
“只要有藺嬤嬤在,你皇上表舅也不會對今日之事一無所知便夠了。”
其實從說起給那個嚴嬤嬤或是洪嬤嬤設計,以便引君入甕,到現在又說起臨安侯府門口的守衛,樂亭從頭至尾都在教導齊妙,什麼叫做“尺度”。筆%癡#中¥文 bi@
這世上聰慧之人不少,很多人都有窺一斑而知全豹的能耐,譬如妙妙和高諍,不也早就發現了教引嬤嬤裡面有內鬼。
可只有將伸手的尺度掌握好,決定了什麼時候該伸手,什麼時候該收手,纔是真正的聰明人。
就在齊妙對樂亭的話若有所思間,衛國公太夫人的馬車已經先進了大長公主府的西角門,樂亭和齊妙孃兒倆的車也隨後跟了過去。
等這祖孫三代都在車轎廳裡下了車,便瞧見樂亭的大嫂陳氏就候在一邊。
“公主在東府陪着文芳和常歆呢,留下我在這邊等着太夫人和你們孃兒倆過來。”
陳氏笑眯眯的給太夫人行了禮問了安,便對樂亭道。
又怕太夫人擔心,便將佟輝沒帶到的話又補充給太夫人知道。
“其實那加了腌臢玩意兒的溫腎養榮湯都沒等端到常歆桌子上去,就被藺嬤嬤悄悄用好湯換掉了。”
“常歆又是個慣常機靈的,只接了藺嬤嬤一個眼神便知道該怎麼做了,半碗湯下去便將碗扔了,人也滑到了椅子下,如今就在文芳的內室裡接着裝昏迷呢。”
太夫人撲哧就笑了,樂亭與齊妙孃兒倆也跟着笑起來。
這個常歆,當初她那繼室祖母想給她親事上亂做主,她就在大過年的裝了一回暈倒,如今倒是越發的熟練了。
路上齊妙也問了她母親,究竟確定了是嚴嬤嬤還是洪嬤嬤下的手沒有,樂亭卻說佟輝姑姑也沒說,她便問起了她大舅母,如今可審出來到底誰纔是黑手。
“公主也還沒着急審呢,這不是想要等到太夫人和你們孃兒倆都來了再開始?”陳氏笑着安撫齊妙稍安勿躁。
“若是已經審了出來,也不用常歆繼續裝暈了不是?”
齊妙有些害羞的點了點頭,承認自己是太急切了,衆人便換上了往內宅行走的翠幄碧油車,緩緩往內宅方向而去。
等車再一次停下來,車外便是通往東府臨安侯府的那個小門,衆人又一次下了車,步行着過了那扇由十來個健壯僕婦守着的小門,往東府後宅去了。
這一路路途也不算太近,爲了緩解下緊張氣氛,衛國公府太夫人便笑問起了陳氏,璧哥兒的婚期眼瞅着就在眼前,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如今槿娘對中饋也漸漸上了手,日常有她一人兒在後宅理事也足夠了,要不要叫樂亭過來幫你打理幾日?”
陳氏聞言連忙笑說這可正好:“我本來也想趁着今日對您開個口呢,您如今這可是給我雪中送炭了。”
其實偌大一個大長公主府,且不論主子們心往一處使,能幹的下人也多了去了,劉璧又是第一個成親的孫輩,哪裡就至於手忙腳亂了。
只是每逢家裡有喜事,互相幫忙本就是這些姻親之家聯絡感情的好法子,太夫人遞了話,陳氏也順勢接下來,這便是爲人處世之道。
再說陳氏也清楚得很,堅哥兒明年也要娶媳婦了,若不趁着堅哥兒媳婦沒進門,趕緊叫臨哥兒媳婦學會了如何掌家,將來也叫臨哥兒媳婦太過爲難呢。
那就索性叫小姑回來孃家幫她這個大嫂幾天,叫槿娘自己在衛國公府多歷練一二吧……
說話間衆人也就到了臨安侯府後宅的正院。
話說這正院原本叫做養心齋,本是臨安侯繼室夫人的住所。
等那位繼室夫人被送進家廟後,臨安侯又主持幾個房頭分了家,齊文芳這位世子夫人、大房的主母也就理所應當的搬到了正院來。
當時齊文芳便給這座院子換了名字叫做展眉堂,其中也不乏終於可以“一展眉頭,笑容綻放”的用意。
衆人緩緩進了展眉堂的院門,卻不知走了幾步又進了二進門,還不等邁進迴廊,就隔着影壁上的花磚縫隙瞧見院中間跪着一地的僕婦,粗略一數便有二三十人。
齊妙便慢下腳步,輕輕拉了拉她母親的袖子角:“看樣子這是常歆院子裡所有的僕婦都在呢?”
樂亭不明所以然,便用目光詢問起她來,催促她有什麼疑問儘管說。
她便輕聲道,難不成待會兒還能將這二三十人挨個審啊,“這得審到什麼時候去呢?”
齊妙當然知道祖母和母親無論什麼場合都願意叫她參與,就是想叫她隨時隨地的學些本事,那她有疑問就得問不是麼?
樂亭卻是沒想到她的疑問是這個,頓時就笑起來:“如今咱們既然到了,便只管進正房陪你外祖母和姑母說話去便是。”
“這些僕婦可以分成幾撥,叫你姑母身邊的幾個媽媽先分批審着去,哪裡就用咱們一個個給她們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