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的狂風驟雨將歇,齊妙疲憊的將頭枕在高諍肩窩裡,忍不住先是鬆了一口氣,又鬆了一口氣。
當年的她並不瞭解臨海侯林赫是個什麼樣的人,林家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她僅僅知道林家曾經送女選秀,卻被薛梅指給了高諍,而高諍後來還與林家退了婚。
只是今世卻不一樣了,她行進的竟是與前生不大相同的軌跡,她也便將林赫和林家的巨大野心都看在眼裡,最爲深刻的便是林赫的囂張與自負。
想當初模仿了太子的筆跡約太子準妃劉常歆前往白雲觀見面,不就是林家的手筆麼?
這種囂張自負,就連林赫的四子林四爺送妹進京後、卻在回程的海路上失了蹤,大船也在海上突然遭遇“海匪”,都不曾令林赫收斂半點吧?
也正是因爲如此,樑家人那廂纔剛翻了臉,林赫派來上京城與樑家人互相勾結的人手便也等不及和主家討要一個主意,就剛愎自負的對三殿下動手了?
這還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家便有什麼樣的奴才,也真是主動送上門來的好機會呢!
“這又何止是源於林赫與他手下的剛愎自負呢?想必樑家當初也沒少對林家承諾,如今這盟友突然翻臉不認人,可不是立刻就惹惱了林家?”
高諍的輕笑聲從齊妙頭頂傳來。
齊妙枕着他的肩窩輕輕點了點頭。
“樑家之前越柔順越配合,如今突然毫無徵兆的就想剪斷與林家的干係,林家可不是越無法接受,越想依舊將樑家牢牢跟他們拴在一條線上麼。筆`¥`癡`¥`中`¥`文 ”
“只是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既然已經摸清了狀況,今日爲何沒動手?”
林家的人手挾持着鄭劼去了安遠侯府,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不是麼?
不趁機去將這兩家的罪名落實了,難不成還要多給那兩家一個和好的機會,叫他們以鄭劼爲談判籌碼重新達成合作?
高諍輕拍她的肩叫她稍安勿躁:“林家的人是在前往涿水的路上捉了三殿下,趕回城來天就黑透了。”
“再等他們商議好了要帶着三殿下前往安遠侯府,天色已近宵禁時分。”
“就算趙昱如今在五城兵馬司很有一班人馬了,宵禁後再將內城鬧得人仰馬翻也不美不是?”
更何況想要捉住樑家與林家互相勾結的小辮子這種事,何止是他、是太子這一派的願望,最想拿到這個結果的恐怕還是皇上吧!
可是直到他趕回承安侯府之前,建康帝那裡可還沒得到消息呢,如果明日一早能拿着諭旨去捉人,要多名正言順就有多名正言順,又何苦眼下毛毛躁躁動這個手,倒叫建康帝對太子生出懷疑來?
……徹底放鬆了心情的小兩口便相擁睡了一場好覺,第二日一早起來又兵分兩路,齊妙這廂陪着老夫人和夫人等人進了宮,高諍那廂又出了府。
既是要進宮恭賀去,高家女眷們便都是按着規制乘的馬車,老侯爺夫人、侯爺夫人與齊妙這個縣主,各自都有各自的車駕。
這般一來,路上再怎麼擔憂高諍昨夜究竟何時回來的,之前又去做了什麼,老侯爺夫人也沒得到機會跟齊妙問一聲。
等到馬車停在了宮門外,下了車的老夫人便一臉憂慮的望向了齊妙。
齊妙心領神會,先叫富媽媽給那前來帶領她們進入後宮的小內侍打了賞,便輕移腳步來到了老夫人身邊,衆人便在小內侍的引領下進了宮門。
“外頭一切都好,祖母莫擔心。”齊妙目不斜視的走着路,卻也不耽誤她輕擡脣角和老夫人說話兒。
從下車的宮門到真正的後宮很有一段路,走路便得走上半個時辰呢,論理說便很有時間跟老夫人解釋。
可是誰叫她性子爽利呢,明明幾句話便能打消老夫人疑慮,卻偏要叫老夫人擔憂一路,那可不是她的做派,她又不是小豆子。
老夫人聞言就笑了,也不需要齊妙再多說什麼。
等到衆人終於到了永福宮,代替皇貴妃娘娘迎將出來的莊靜公主,便瞧見她外祖母老侯爺夫人一臉的笑意,那笑意竟是她前所未見過的輕鬆與欣慰。
莊靜本就是天之驕女不假,可她母妃向來內斂沉穩,也便沒叫她養成與莊慧公主一樣驕矜跋扈的性子。
因此上在她的心中,她的外祖母倒彷彿一直都令她親近不起來,誰叫她外祖母早就在上京城的貴婦圈子中有個不大好聽的囂張名聲。
可是現如今莊靜突然就有些疑惑了,疑惑於她是不是冤枉了她外祖母——眼前的她外祖母分明就是個再慈愛不過的老太太了不是麼?
就在莊靜的疑惑間,高家女眷們已經紛紛上前給這位公主見禮了,莊靜忙親自扶起一個又一個,又明朗的笑着引領衆人進了正殿。
衆人擡眼間便瞧見自家娘娘端莊的坐在大殿正中的寶座上,臉上的笑意雖然像個面具般滴水不漏,眼中卻似乎有淚。
皇貴妃娘娘不可能不雙目含淚。
眼前這些全是她最親的親人呢,她能有今日,何止是她做人沉穩低調謹慎,她還得感謝孃家沒給她惹過什麼禍,沒令她在宮中的日子越發艱難。
只是身份使然,她卻只能坐在這裡等待親人跪伏在面前給她見禮!
齊妙便在跪叩之間,隱隱聽到頭頂不遠處傳一聲來幾不可聞的輕輕抽泣聲。
等到禮成再起身,皇貴妃娘娘卻早沒了淚意,依然是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令齊妙以爲方纔那聲抽泣,不過是她聽岔了。
既是跪拜過了,皇貴妃也就不再端坐在寶座之上了。
高家女眷們便簇擁着她一同進入了正殿西邊的大暖閣,莊靜也在此時打發了準備魚貫跟進服侍的宮女們,只叫兩個大姑姑跟了進去。
這麼一來這大暖閣內也終於便只剩下自己人了,皇貴妃才一進了門,便轉頭朝老夫人撲了過來,先是緊緊的抱住母親,再將臉龐像小時候一樣,貼在了老夫人臉上。
莊靜與齊妙既是晚輩,便落在衆人後面。
此時纔剛踏進門檻卻見到如此一幕,兩人頓時就停了腳步,對視一眼間,眼中也不由得都生出盈盈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