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的大清早,齊妙先去齊眉苑給父母請安,打算和母親碰了頭再一起去樂頤堂。
誰知才一進院門,就瞧見正方門廊下站着個漁翁打扮的人,她先是一愣,再仔細那麼一端詳,不是她父親又是誰?
“爹爹這樣打扮是要做什麼?”齊妙笑嘻嘻的快步上前,給齊文恆請罷早安便輕聲問道。
齊文恆連忙摘下頭上斗笠,笑着撫了撫女兒的發頂:“我要帶着幾個學生去西郊田莊釣魚去,捎帶手在那邊畫幾天畫,你也一起吧?”
齊妙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就想問高諍去不去,可她隨即又將那句話吞了回去,只是遺憾的搖了搖頭:“祖母和母親未見得願意放我出去呢。”
前幾日惠姑姑替母親去了一趟忠王府,回來不久後襄華便遞了帖子來,邀請她一起去別院避暑,說是別院裡清涼得很,還養了許多的好花。
是祖母說已經定下親事的女孩兒可不能再隨外人出去遊玩了,又替她將襄華派來的媽媽回了。
而現如今雖然是父親打頭兒,父親的幾個學生……卻都是外男不是?祖母和母親若同意她同去,那纔是見鬼了呢。
這時卻不待齊文恆說些什麼,樂亭也從房裡出來了,笑道妙妙你最近也在家悶得不善,不如和你爹爹出去散散心。
齊妙便有些疑惑的望向她母親,彷彿不知道今天的日頭是從哪邊出來的。
還是跟在她身邊的富媽媽心裡明白,附耳跟她說,小姐這是忘了不成,薛家那位大小姐昨兒不是還派人來求助?
奉平伯府的伯爺夫人才過世的頭兩日還好,從第三天起這一家子已經打成了熱窯,甚至不顧伯爺夫人屍骨未寒就鬧起了分家。筆)癡(中&文
分家就分家吧,這般胡亂求助外人兒算怎麼回事?真當衛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個老好人隨便利用不成?
齊妙被如此提了醒,便又望向母親,就見母親緩緩對她點頭,“雖說就算你在府裡,外頭也能替你將紛擾都回了,再傳進後面來還不夠叫你氣悶的。”
“還不如隨着你爹爹出去玩玩,有你爹爹和你二哥看顧着,我和你祖母也放心。”
既是得了長輩的應允,齊妙便如小鳥一般歡脫起來,連連對父母屈膝笑着道謝。
待她又去樂頤堂給祖母請了安外加道別,便回到千錦園交代人給她收拾箱籠,她自己則坐在窗下那鋪了玉覃的大炕上發起了呆。
就連大哥都怕薛家三房被奉平伯府捲進去,這一次都不跟着父親前往西郊,敢情奉平伯府這一次的事兒鬧得還挺大?
看來等到了西郊的莊子裡,她必須捉住高諍好好問問,奉平伯府究竟鬧到了什麼程度!若能叫她從此省了一條心,再不用往那薛家下功夫,纔是最好的……
西郊多水。不但有着幾個出名的大湖,還有些不大不小的澱子。
因此上車隊才一進入西郊地界兒,馬車上的齊妙便感覺到陣陣溼涼的小風從帷幔角落鑽了進來,輕撫着她的衣裳。
“妙妙你沒睡吧?西郊不比城裡那般炎熱,爹爹叫你的人將車裡的冰盆收起來呢。”齊妙二哥齊堅的聲音也在此時響起在車窗邊。
齊妙立時莞爾一笑:“爹爹和二哥真周到,二哥替我謝過爹爹吧。”
齊堅的聲音便有些含糊,含糊過後終於忍耐不住道:“……爹爹其實也沒想到,是高二提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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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着齊堅的性子,他曾經是一百個看不上高二這個書呆子給自己做妹夫的;可自打父親收了高二做弟子後,也不知爲何,他便漸漸覺察到高二這廝也不錯。
至於說到底是哪裡不錯,他還真說不出來,他只知道好多他想都想不到的小細節,高二都想得到,還能時不常提醒一聲。
父親也是這樣的一種性格。
可或許是父親想做個嚴父,便很少這般提醒他和大哥,只盼着他們自己慢慢摸索,只有在他和大哥實在沒摸索到、甚至吃了點緒後,纔會給細細講解一番。
相比之下,高二便體貼多了不是?
這麼一算呢,將嬌生慣養長大的妙妙給了高二,便彷彿不用那麼擔憂妙妙將來會過得不好了。
齊妙聞言越發莞爾。
高諍現在的膽子不小啊,竟然敢當衆這般提醒父親和二哥,只爲了表達對她的關心?她的父兄反而成了擺設?
“爹爹就沒生氣高二搶了他的差事?”齊妙隔窗笑問她二哥道。
齊堅也笑了:“爹爹又不糊塗,怎麼會和高二爭風吃醋?”
說罷這話,他便想起自己可沒少吃過高二的醋呢,就在爹爹沒收高二爲弟子前,他可沒少和那廝作對。
齊堅的臉色立時便紅得像那煮熟的蝦子,訥訥的跟妹妹保證說,妙妙你放心,二哥以後再不會欺負高二了,我知道他都是爲你好……
“只是他若不敢保證對你好上一輩子,我這拳頭可隨時隨地等着他!”
齊妙只覺得心中軟的一塌糊塗,卻又不敢接二哥的任何一句話,只好假裝輕撩着側窗紗簾、仔細端詳起這北地水鄉來。
田莊本就是由十幾個錯落有致的小小院落組成的,齊文恆將男孩子們居住的院落安排在了在最北面臨水處,齊妙卻居住在南側,中間相隔甚遠,也就不用怕莫名紛擾了。
等馬車徑直進了齊妙這幾日要居住的小院兒,她也便拋開心頭遐思,扶着鳴翠和繡紅的胳膊下了車。
“世子爺說這一路恐怕將小姐累得不善,就請小姐在院中隨便用午膳罷了,也好略作小憩。”齊文恆打發了個小廝過來道。
“等午後過了日頭毒辣的時候,小的再過來招呼小姐與世子爺一同去釣魚。”
齊妙幼時倒是與祖父和哥哥們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拳腳,可最近幾年早就疏於練習了。從內城大齊家衚衕到西郊田莊,足足坐了兩個時辰的馬車,她也的確是腰痠腿疼了。
如今聽得爹爹說不用她趕去一同用膳,她立時就鬆了口氣,叫鳴翠賞了那小廝一個銀瓜子,笑道那我就等你午後來喊了。
回房換了居家衣裳,齊妙便叫了些清淡的膳食來用;卻不知才用罷午膳,剛將那漱口的清茶端在手裡,繡紅便進來回稟說,小豆子來了。
齊妙立時輕皺起眉頭,臉色也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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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和二哥的確都說高諍好,她也一直覺得他不錯;可他這一次怎麼就少了些許的思量,做起了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兒呢?
有話等到申時後去釣魚,碰面了怎麼說不得,非得衆目睽睽之下打發個小廝急吼吼的來傳話,這像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