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是這個差不離兒的時間,齊妙與薛槿各懷心思彼此提醒着試探着,宮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薛貴妃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她那關雎宮的正殿裡不停的走動着,臉上的焦躁與暴怒已是越來越盛。
“東宮還真是翅膀硬了呢,統哥兒已經被他攆了回去四天了,我竟然今日才知曉,這還是大嫂你從外頭進宮來帶給我的消息?!”
薛梅並不是多麼惱怒她的孃家侄兒被太子攆回了家,左右她清楚得很,只要她找了機會在聖上面前哭訴一番,她侄兒還是能回來的。
她氣得是太子不但做出了這事兒,還將她的關雎宮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瞞得水泄不通!
那若不是她大嫂奉平伯世子夫人進宮來,又將事情告訴了她,她豈不是成了瞎子成了聾子!
而長此以往下去,她薛梅豈不就是個籠中的鳥兒了,除了羽毛鮮亮些,叫聲清脆些,就再也沒有其他用處了?她的孃家她也休想再提攜得成?
見得薛梅氣憤如此,奉平伯世子夫人王氏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那她還要不要將薛統回家後、病榻上的伯爺夫人氣得又一次暈厥了……也原封不動稟報給她們家娘娘啊?
她若是不說,娘娘將來得知必要怪她;可她若是說了,娘娘再癲狂了,豈不還是得怪她!
不過想到病榻上的婆婆饒是口不能言,還是口流涎水歪着眼頻頻瞪她,分明是催促她趕緊入宮告狀,她也就將心一橫,輕聲又將剩下的話講了。
卻不知王氏的話音還沒落,正殿裡的所有人都聽得咔吧一聲,擡頭再瞧,貴妃娘娘的手上已是鮮血如注。
“娘娘!”一個高個子宮女頓時撲通一聲,帶頭跪倒在金磚地上:“娘娘息怒,娘娘請愛護鳳體!”
之後就算另外幾個宮女也都緊跟着跪在地上連聲哀求起來,王氏還是一愣。
那高個子宮女叫憐星的……是犯了風寒不成?
嗓子沙啞成這樣怎麼還在關雎宮伺候呢,爲何不挪走養病去?
可即便滿腹的狐疑,王氏也不敢吭一聲,她們家娘娘已經氣得撾斷了手指甲了,她也得趕緊求娘娘息怒並保重身子要緊啊。
這般一想之下,王氏也就離開繡墩跪在了地上,一邊學着宮女們的話,一邊給那個憐星遞眼色。
好在憐星雖然嗓子沙啞,人卻是頗爲機靈,立刻便膝行上前用帕子給貴妃裹了手。
“其實若是依着奴婢說,娘娘或許不該怪太子殿下。”憐星見得貴妃並不掙扎,便鼓起勇氣說道。
薛梅大怒。
不怪太子怪誰?
太子早就沒了娘,她進宮十年便照拂了他十年,他如今長大了,卻先拿她做了筏子,這就是恩將仇報!
不過想到憐星慣常給她出的主意都不錯,薛梅也便強忍怒氣示意她接着說。
“奴婢方纔的話說得也不那麼清楚,或許奴婢該說,這事兒不該只怪太子殿下。”
憐星輕聲道,另一隻手亦是不忘指了指正殿的東牆,又指了指西牆。
“娘娘您想啊,太子殿下再怎麼翅膀硬了,又如何能將手伸到後宮來,這後宮可是聖上的後宮。”
“你是說……”薛梅微微眯眼:“我之所以好幾日都沒得到宮外的一點消息,是那另幾個宮中的賤人搞的鬼?”
“娘娘英明!”
憐星一邊說着話,一邊又趁機看了看薛梅的手指,待見得那血不再流了,便用下巴示意小宮女們去拿些藥布和藥粉來,以便將她們娘娘的傷口包裹好。
薛梅這才瞧見她嫂子還跪在地上,忙沉聲喚王氏起身:“這根本不是你的過錯,你就不要再跪着了。”
話是這麼說,薛梅的臉上也不見輕鬆。
如果憐星說的話是真,一個太子就已經令她應對不來了,再加上鄧淑妃高賢妃,還有一個樑昭儀,她哪裡還有活路?
“若是叫臣婦說……娘娘其實不妨在秀女一事上動動腦筋,挑兩個非常出彩的賜婚給高家鄧家呀。”
王氏既然已經被叫起,也便大膽的給薛梅出起了主意。
“若娘娘能摸清哪一位是聖上看上的,再想轍塞到太子宮中去,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薛梅的眼睛頓時一亮。
她嫂子這主意好!這不是連環套麼?!
若是早知道她這個嫂子出的主意比她母親還穩妥……她早就該時常召喚嫂子進宮陪她的!
“你放開我的手,進我的內殿給世子夫人乳腰牌。”薛梅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叮囑憐星道。
“不,你去取兩塊,一塊給世子夫人,另一塊請世子夫人帶給琳姐兒。”
等憐星應聲而去,薛梅方纔轉過笑臉對王氏道:“嫂子拿了腰牌後,只要是申時前便隨時可以進宮。”
“因此上今後還請嫂子多多體諒我,哪怕只爲了別叫我的眼睛耳朵都成了擺設,也得多多進宮來陪我說說話。”
“至於琳姐兒那一塊……嫂子可得記得叫她別亂用,只管叮囑她隨時等我招呼。”
王氏看似恭謹的答應了,又再三謝過薛梅,心中卻是大喜過望。
她這一次進宮來,本就是想跟娘娘懇求說,既然統哥兒已經離了太子身邊,就算能再回來,想必在太子跟前也討不了好去,還不如換個法子、叫琳姐兒試試呢……
誰知他們家娘娘竟是如此聰慧,主動便送上了機會!而娘娘這話又分明在說,娘娘會替琳姐兒選擇好時機的!
只是王氏欣喜歸欣喜,卻不能將她這一次進宮的另一個目的給忘了——她婆婆已經病了四五天了,卻連一個太醫都請不到,長此以往下去耽誤着還了得?
薛梅顯然也沒想到堂堂奉平伯府連個太醫都請不到,竟然還要求到她的面前來,聞言就又黑了臉。
“敢情是太醫院那羣老傢伙也學會了看臉色,統哥兒才被太子做了筏子,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跟太子示好了?”
“那嫂子你又是個什麼意思,你是打算叫我往太醫院遞個話兒,用威嚴壓制他們去奉平伯府給母親瞧病去,還是叫我去懇求那羣老傢伙?”
“壓制太醫這種法子……娘娘可使不得。”王氏慌忙小聲提醒。
“據臣婦所知,太醫們並不是不願意去咱們薛府給母親瞧病,而是實在身不由己。”
王氏便將太醫們都滯留在康平大長公主府上的話兒說了。
“因此上臣婦方纔要懇請娘娘想個好法子,比如遣個人去大長公主府上探探病,再捎帶手懇求着借出兩位太醫來,這樣或許更便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