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姜姨娘竟跟畫像上的蘇氏有六七分的相似.
只是細看上去,姜姨娘的身上少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倒多了幾分韻味.
衆人見了姜姨娘之後,看向柳明的神情不免多了些意味深長.
老太太王氏輕咳了一聲,道:";今天的人也齊全,我便將此事挑明瞭,這是子照新納的妾侍——姜姨娘.";
她說到此處對朱氏道:";你帶着她認認人吧.";
朱氏笑着起身,攜着姜姨娘的手,從老太爺起一一給她介紹.
姜姨娘到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澀,但有所問,都大方的應答.
進退有度,舉止從容.
柳珂暗自揣度,姜姨娘是個不簡單的人.
在介紹柳峰的時候,姜姨娘滿滿的給柳峰行了一個全禮.
柳峰則側坐不理.
他本就與柳明不對付,見他納妾,心裡便更不舒服,怎會有好顏色.
朱氏臉上的笑容一滯,顯有不悅之色,姜姨娘卻似並不在意.
走到柳珂面前的時候,也是施以全禮.
柳珂心裡也舒服,可是經過上一世的磨礪,她早就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見姜姨娘來行禮,便笑着回了半禮.
包括朱氏在內的人都頗爲意外,以前的柳珂跟柳峰一般無二,別說是見了一個姨娘,就是見了朱氏也懶的施禮.
也正因此,即便是朱氏與柳珂之間有什麼不愉之事,老太太王氏一般也會認爲問題出在柳珂的身上.
不過,最近,柳珂卻有了成人身上都少有的沉穩.
衆人感嘆,柳珂果然是長大了.
柳珂落座之後,坐在她身邊的柳琱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低聲道:";她算個什麼東西,你還給她還禮,瞅你這點出息.";
此話被坐在柳琱下手的柳珍聽到了,心裡頓覺不爽,她臉上一笑,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在坐的人都聽到的音調道:";珍兒看着二姐姐倒像是長姐一般,訓起長姐來很有一股威嚴勁兒.";
柳琱聽了此言之後頓時氣得橫眉怒目,剛要反駁,卻被柳珂暗地裡扯了一下.
她隱忍未發,不解的看着柳珂,只聽柳珂也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珍兒,我給你準備了見面禮呢,一會兒吃過飯之後,讓柳青給你送過去.";
柳琱聽了此言之後,非常上道,故意一臉驚訝的道:";三妹,原來你回來之後還沒有拜見長姐啊.";
她說此話時,完全忘了,她自己也沒有去拜見柳珂.
柳珍被柳琱一問,看了看在坐的人,一臉的窘態.
朱氏朝柳珍投來一個責備的眼神,恭敬的走到老太太的身側,一躬身道:";都是媳婦的不是,沒有將珍兒教好.";
她說完之後,衝柳珍小聲的呵斥道:";還不起身給長姐道歉.";
柳珍期期艾艾的站起了身,卻又被柳珂搶先站起身按在了座位上:";什麼大事,不過是珍兒妹妹舟車勞頓的累了,我們是姐妹,那裡就會在乎這些虛禮了,太太多慮了.";
老太太王氏側眼看了看朱氏道:";珂兒不是那種會拿喬的孩子,你想多了.";
朱氏見狀一回眼神,不再說什麼,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會孩子,瞧大小姐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了.";
此時,姜姨娘也已經將家裡的人都認全了.
老太爺柳家福道:";開飯吧.";
一時間席上沒有了一絲聲響.
姜姨娘爲老太太,太太盛湯佈菜無不盡心,衆人都不由暗中讚歎.
吃過晚飯之後,衆人便散去了.
老太太心裡一直惦記着柳珂的身體,對她的忽然病癒有些納悶,只是今日的事情多,有些忙亂,便沒有細細的詢問.
本想吃過飯之後,將柳珂叫到身邊問一下,不想吃過晚飯後,柳明先拉着柳珂走了.
便只好罷了.
柳珂跟在柳明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吩咐柳青去將自己往日畫的畫拿到外書房去.
家裡的正房一直都爲柳明空着,在正房的一側是柳明的書房,下人們爲了與柳家福的書房區分,通常便將之稱爲外書房.
到了外書房之後,柳明問道:";你是想讓我看看你平日裡畫的畫嗎?";
";是,也不是,";柳珂一笑.
此時柳青已經將柳珂平日裡畫的畫取了來,放在柳珂的跟前,然後默默的退了出去.
柳明伸手從柳珂的手裡拿過了畫,慢慢展開,看到畫上的人,不由愣住了.
良久,他才嘆息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因爲姜姨娘長的像你母親,所以纔會對她——纔將她留在身邊的?";
柳珂知道柳明一定是以爲自己手裡拿的是蘇氏的畫像,所以才這樣說的.
說實話,她真是以爲柳明是因爲姜姨娘長的像蘇氏,所以纔對她另眼相看的,不過她不願任何女人代替蘇氏在柳明心中的地位.
所以,她聽了柳明的話以後故意一愣,露出疑惑的神情:";姜姨娘那裡長的像
像母親了?女兒雖然對母親的記憶有些模糊,可是從母親的畫像上也能看出,姜姨娘的眼睛雖大,可是卻不似母親的眼睛那般熠熠生輝,眉毛也過於修長,顯得眼睛犀利了些,不像母親的眉毛那般青若遠山,含蓄溫婉.";
柳明聽了之後,展顏道:";你說的不錯,就是這樣,眼睛是區分兩人不同最好的地方.";
旋即他的臉上又浮上了鬱郁之色:";在這世上,有幾人能勝過你的母親,你放心,我會處理姜姨娘的事情的,誰也定替不了你母親在我心中的位置";
他的手握成拳重重打在了書案上.
柳珂聽了此話之後,心裡稍稍放心.
旋即又暗自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不免有了幾分自責.
她的母親已經去世十年了,沒有理由讓父親一直生活在過去的痛苦之中,若是父親有喜歡的人,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也是無可厚非的.
她今天來不也是爲了讓勸他不要於以前的事情嗎?
柳珂想到這裡,上前握住了柳明的手,道:";女兒今日來是因爲平日看《南華經》的時候,有不明之處,想請教父親.";
柳明一愣,勉強一笑道:";何處?";
";女兒看到《至樂》篇時,中有一句‘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女兒不明白,爲什麼莊子死了親人,不慼慼然,反而鼓盆而歌?";
柳明聽了此話之後,啞然苦笑.
伸手在柳珂的秀髮上一摸,他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
";你母親與莊子之妻不同,";說到這裡之後,他彷彿看透了一般,長長一嘆,又失笑自言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同,生者焉知死之樂.";
柳珂怕柳明剛剛想通了生死之事,便又鑽入另一個牛角尖,趕緊道:";這些東西太深奧了,我們還是看畫吧.";
她指了指柳明手中的畫道:";父親覺得女兒這幅自畫像,畫的如何?";
";你這是畫的自己?";柳明聽了不由得擡頭看向柳珂.
上一世,柳珂便聽吳嬤嬤說過,她像極了以前的蘇氏.
現在的柳珂還一臉的稚氣,不過應該已經有了蘇氏的模子.
";定是女兒畫的不像,";柳珂見柳明不語,有些失望的道.
柳明搖搖頭,道:";爲何父親在珂兒的畫上看到了幾分抑鬱之色?";
這怕是,他剛纔錯看成是蘇氏畫像的原因吧.
柳珂聽了此言,遲疑了良久,還是將在自己靜心庵的遭遇,敬嬤嬤的陷害以及此番生病的猜疑統統告訴了柳明.
柳明聽後大爲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