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白麪人緩緩趨近,無形之中竟襲來一種陰冷的壓迫感,我們已顧不上什麼禮貌尊重,直接拿着神火向那個鬼氣森然的白麪人照去,若是普通人,定然會被強光刺的睜不開眼睛,但是神火的光芒對於白麪人似乎不起作用,他臉上的冷漠表情絲毫沒有改變。
當白麪人詭異的面容完全暴露在衆人眼前時,大牛卻睜大了驚恐的眼睛慌道:“他..他就是從趙姬墓裡逃出來的那個日本人。”
我心中一顫,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沈麟在趙姬墓裡就發覺了彩石棺的異常,並預料我們還會和其主人見面,我沒想到的是竟會在此處再次相會。看眼前這個日本人一臉死活難辨的神色,若不是被陰魂附身才怪。
弄明白白麪人的身份後,我恐慌之感略減,同時心中不由記起一件把我困惑已久的事,我深吸一口氣,向着身前這個不速之客厲聲道:“我下階梯時背後那一把也是出於你的功勞吧?!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最好解釋清楚跟蹤我們的目的。”我以此種口氣說出並非打腫臉充胖子,若他是人的話,我們三把M500足夠要他的命,若他已經幻化爲鬼怪,有大牛在場,我也不必過分擔憂。
白麪人聽我的口氣,微微一愣,然後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你們還沒資格知道我的目的,既然你們有膽進到這裡,我就讓你們永遠留在這裡!”
聽着他惡狠狠的語氣,我心底泛起一絲涼意,他肯定是自恃某種特殊本領纔會絲毫不去理會我的警告,反而惡言相加。一時間我心思飛轉,今次對陣這個高深莫測的敵人,一定不可暴躁激進,最好是採取以靜制動的策略。
主意已定,我故意放輕語氣,露出一副謙恭的神情道:“如果按輩分來算,不知道你要比我們這些後生大上多少輩,如有冒犯實屬無心,犯不上動怒而兵刃相向。”我強壓着心裡差點被他害死的怒火,勉力說出這一番違心的話。
那白麪人顯是很受用的樣子,他冰容稍釋,在我們前面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翹翹嘴角不屑道:“這幾句倒還像話,想老夫當年叱吒風雲時,你們還不知在何處輪迴投胎。”
甫聽此語,我們不禁一愣,那白麪人竟然以‘老夫’自居,再想到他之前的種種舉動,心下頓悟,白麪人的身份其實已呼之欲出。我打算進一步試探他的身份時,一陣輕微的腐屍氣味絲絲傳入鼻中,接着屍臭味越來越重,嗆得小伍子跟落凡眉頭皺成一團,不禁以手掩鼻,絲毫不顧及白麪人的感受。
至於腐屍氣息的來源,我們根本不作他想,明顯就是眼前這個日本人的屍體散發出來的。看來那個日本人被陰魂上身之後便已經是魂歸西天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具充當載體的行屍走肉而已。
那白麪人發覺落凡跟小伍子的異動後並不在意,他以一種陰冷的語調憤然道:“老夫之所以淪落此種落魄的境地,全是拜嬴政小兒所賜,不過終是老天開眼,給我一個雪恥的機會。過不了多少時日,我便能擺脫這幅臭皮囊,永遠長生了。”說完這番話,他徑自大笑起來,那種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不可方物的豪氣實是普通人所難企及的。
我實再難掩心內的驚奇,脫口問出:“莫非你就是呂相呂不韋?”一想到自己正面對一個兩千多年前的名人,我的心臟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高頻率狂跳,至於他所說的永遠長生,我卻因爲心中難抑的悸動而置之腦後。
那白麪人面色微動,仍舊用那種慣用的不可一世口吻回道:“還算你識相,若是放到從前,膽敢直呼老夫名諱肯定就是活的不耐煩了。”
聽完白麪人的話,我的血液一下全都沸騰了。猜想終歸猜想,一旦被證實,心中還是被一種莫名的震撼觸動,以至於我的語調都跟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呂相請不要誤會,自學史開始,秦朝那段風起雲涌的歷史便是讓我感觸最深的,其中一個方面就是因了呂相你這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存在。古今史料上對於你的評價多是譭譽參半,但我卻不與之苟同,在當時的亂世雖需要始皇帝那樣韜光偉略的軍事家,但是亦少不了你這種治世能臣,僅憑那一冊《呂氏春秋》便可讓所有人折服。”
這些話並不是我違心逢迎,而是出自肺腑之言,世人對呂不韋的偏見太多,而對於他的豐功偉績卻茫然不曉,僅是一部《呂氏春秋》便奠定了當時秦國的政治與文化基礎。今次因了莫大的機遇得見一次,若不借機舒一下心中的塊壘豈非憾事?至於他存心謀反的舉動,我只能說人一旦到達他那種高度,能夠急流勇退的太少了,人心使然,無可厚非。
那白麪人愕然望向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傲然的語氣終鬆了下來,“沒想到我呂不韋在那個光鮮的時代不爲人理解,到了今時竟還有知我之人,老夫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
見他心滿志足的樣子,我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鬆弛,只要他不再對我們充滿敵對之意就已經很滿意了。雖說我心裡仍舊記恨他暗中陷害的卑鄙行爲,但我們至今還沒摸清他的底,萬一動起干戈來出了閃失,就真個是意氣用事了。
雙方陷入沉默之中,我們四個強忍着刺鼻的腐臭足足捱了三四分鐘,呂不韋附身的白麪人才清淡道:“世間知我之人太少,所以這次就放你們一條生路,記住,不論何種原因,今後都不要再到這裡來了。”接着他又指了指我,惋惜道:“小兄弟,出去之後再不要被世間繁雜之事困擾,好好過完餘下的兩年。”
聽完他的‘忠告’,我腦袋裡嗡的一聲炸了開來,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僅剩兩年的命?我雖知道自己跟沈麟同病相憐,早晚會死於非命,但是今刻突兀得被他說出具體的時日,心裡還是很難接受。人鬼殊途,被呂不韋的陰魂看出死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第一次如今真切的面對自己的歸期,我心裡不由生出毫無着落的空蕩感,像是從十幾米高的階梯上猛然踩空墜落,無從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