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準備爽快了結自己時,大牛一把抓住我的脖領,怒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說着他又擡手幾槍,身前立即傳來一陣惡腥,減緩了一些髏甲蟲的壓近速度。我很少見大牛動怒,知他即便到此也沒放棄求生的信念,我頓感無地自容,於是奮聲喊道:“快,先跑出這間石室再做打算!”
只能如此了。
我在隊伍最後苦苦抵撐,可前腳剛邁出去,身後早已發狂的髏甲蟲就已附影而至,我幾乎感到後腳跟被利齒重重咬了一口,一種鑽心的痛楚沿着神經傳遍全身,爲了不使衆人分心,我頂着額上滲出的絲絲涼汗繼續悶頭前奔。
在神火光芒的胡亂攢動中,我漸漸暗淡的視線裡突然反映進一種明亮,我眼睛跟着一亮,寒泉!我心裡頓生出的強大求生信念使我忘記了所有的痛楚跟疲倦,幾乎嘶嚎出來:“快,進寒泉!”
當我的身體再次浸泡在此處冰寒刺骨的寒泉中時,心裡反生出無盡的溫暖感,再沒什麼地方能比此處給我們最好的庇護了。小伍子跟落凡凍得牙關緊咬,目不轉睛得頂着池邊那羣虎視眈眈的催命甲蟲。大怒對我苦澀一笑,“假如這次醫治了你跟麟哥的病,我再也不做倒斗的勾當了。”
我心裡一時涌出無法言喻的愧疚感,我知道大牛並沒怪我的意思,但因爲自己而間接害死最好的兄弟,心裡怎能坦然?
泉寒冰冷依然,對峙仍在延續。
甫一跳進寒泉時的一腔熱血至今已蕩然無存,我只覺全身結了冰般僵硬麻木,甚至連彎一下手指都要費很大力,我腦袋裡不由想起死屍的景狀,無非也是般僵硬。我們四個緊緊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我們開始也本想着去寒泉中的高臺上躲避,但不知什麼原因,那處的高臺早已了無蹤跡,現在的寒池裡已無棲身之地,衆人只能浸泡在冰泉裡。大概血液流動放緩的緣故,我腦中亦跟着恍惚起來,似天地初開時的混沌之狀。我根本再無心思去理會高臺緣何會消失,我在意的只有這些餓紅了眼的髏甲蟲什麼時候纔會放棄死守。
我勉力看看落凡幾人,缺發現她竟微微閉上了眼睛,我心裡涌出無邊憐意,弱聲說道:“落凡,別睡,那些甲蟲就要走了,再堅持一會我們就得救了。”我雖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會難逃一死,但是我實沒勇氣看着他們一個個先我而去。
落凡緩緩睜開眼睛,蒼白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哪會這麼容易睡去,太小看我了。”她的語氣很輕,輕的就像呵出來的,我知道她是強撐出來的。落凡頓了一下,繼續輕語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瞞着你們,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了,其實我..”落凡說到此處,被一陣強烈的咳嗽聲阻斷,我忙擡起僵硬的右臂輕撫在她的後背上。其實我現在已沒心思再管什麼秘密,什麼隱情,人與人相處,只要有一刻真心相對就不負所交了。那些煩擾之事,就權當做東流之水,我們自管過好這一刻就足夠了。
看着落凡憔悴的面容,我不忍心再看她勞神說下去。雖然落凡在部隊待過多年,而且初見她時,亦給我們一種颯爽獨立的印象,但從這些日子的相處來看,她終究還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她所有的堅強不過是一種生存而迫不得已的僞裝手段而已,這些單見她在墓中的弱態便可知。對付真槍實彈的敵人她或許能夠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到了此般詭異不定的環境中,卻再難顯示出堅強的一面。
我此時亦沒心情去理會白麪人的蹤影,枉我對他一番推心置腹。我腦中參雜着百種滋味,新事往事一齊涌上心頭。祖父下落不明,父母生死未卜,尤其是母親那驚恐真切的眼神,每時每刻都不曾忘懷,甚至睡夢中都會因此驚醒,若我就這樣輕言放棄,屈死於此,他日於九泉之下得遇父母祖父,怎還有臉見他們?
念及此處,我精神奮然一震,一掃蓄積已久的萎靡之態,接着又簡單活動了一下手腳,讓自己逐漸麻木的肢體恢復點活力,同時心中傲然道:“我一個七尺男兒怎會給一些甲蟲逼入絕境。”不覺心裡霍然,各種破解之策在開始不斷在腦中流轉不停。大牛幾個不明就裡,見我此般神態竟以爲我是迴光返照,不覺神傷魂斷,悽然望向我。我心中苦笑,不作辯白,只把全部心思都放到求生之策上。
我首先想到的便是祖父贈與我的那個驅邪避禍的玉蠶,但從剛纔那些髏甲蟲瘋狂追逐我的境況來看,那玉蠶此時該是失了功效。我隨手往口袋裡摸了一把,伸出的手指卻又像觸電般抽了回來,因爲我觸及到的上衣口袋裡根本就是空無一物。我滿頭霧水,玉蠶究竟是什麼時候遺失的呢?我放的極爲妥善,不可能在奔走途中丟失…我腦中猛地想起一件事,從沈二爺家裡出來時,我記得被人重重撞了一下,當時並沒在意,也許玉蠶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竊走的。
我已沒心情追究是何人所做,忙不迭去思量其他對策。我看着未曾沾溼的揹包,計上心來,若是用***的高溫驅散這些甲蟲也不失爲一種辦法。心到手到,我忙從包裡掏出發射槍,裝好**之後,轉而沉聲對其他人道:“轉身,閉上眼睛!”接着不作他想,衝着烏壓壓的髏甲蟲羣便是一槍。
落凡三人知之前是誤會了我,臉上泛出喜色,欣然轉身。隨着‘嘭’的一聲,一股殘肢燒灼的焦臭立時傳來,衆人不敢睜開眼,因爲如此近距離下的餘光仍能灼傷到我們的視網膜。足足過了一分鐘,我感到身側不再傳來陣陣灼浪,這才招呼其他三人睜開眼。
此時四周再次陷進無邊的黑暗,隱隱有一種璀璨焰火熄落後的空寂落寞。我藉着神火已略顯暗淡的光柱掃視了一圈,不由心中狂喜,池邊除了一小片燒焦的軀體外,其他髏甲蟲已經瞭然沒了蹤跡。